“周将军回来了?!”朱琇云听到下人说她女婿打仗回来了,忙不迭带着丫头婆子前来看个一二,没想到竟真是回来了。
门口的人围得水泄不通,朱琇云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阵仗,稳了稳心神,赶忙让女儿把人迎进门。
“王管事,快,快去安排接风洗尘宴——”
听到娘亲的声音,卫瑜然这才回过神来,当下应当做什么,她侧过身,“春桃,去吩咐厨房准备热水和衣裳,为将军接风洗尘。”
“是,奴婢这就去做。”
春桃走后,剩下绿樱,卫瑜然见舟舟看到他爹,被他爹那严肃的气势吓到了,隐隐有哭的架势,她赶忙抱过来哄。
只是刚要伸手时,有一只大手直接先她一步将舟舟揽了过去。
“我儿子?”
周枭看着臂弯上托着的小不点,穿着一件连体衣裳,露出两条莲藕般的小胳膊,愣是不哭了,因为被周枭胸膛上泛着冷光的金鳞甲吸引,大着胆子用小手去抠,试图抠下一片金鳞甲。
“小家伙跟爹真不客气。”
周枭回头看了眼卫瑜然,“叫什么名?”
卫瑜然自然也看到儿子的大胆之举,才刚会爬的年纪竟敢伸手去碰金鳞甲,她担心划伤,又怕弄脏了衣裳,从周枭手里抱过。
“大名叫周符叙,伯祖父在百日宴取的,乳名叫舟舟,我在洗儿会上给取的。”
周枭让她抱回去,看她娴熟地拍孩子的屁股安抚,“哪个周?”
卫瑜然一顿,匆匆看了他一眼,好似被他看穿了心思,她垂眸抚着孩子,“龙舟的舟。”
话音刚落,这边朱琇云吩咐完下人去沏上好的茶,转头过来:“快进去呀,别在外面站着了,李副将也快快进来吧。”
李勇推托:“不了,我先带队回营寨。”
李勇并不打算留下来打扰爷一家团聚,面上笑呵呵带着队伍往营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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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的灶房娘子们大火猛炒大菜,下人们从角门进进出出买各种杂什、吃食,甬道上洒扫的仆人又再一次大清洁,就连花厅院落里的落叶也让人去一一拾起,修葺花圃。
周枭已经去澡房洗漱了,脱下的盔甲挂在衣架上,上面的血迹已经凝固,甚至有的金鳞片破损不堪。
这铠甲战袍不知穿了多久,经历什么样的厮杀拼搏,单单是看上面凝固的血迹,就已经觉得凶残生煞。
卫瑜然看了一眼,转身让人去把先前订做好的圆领袍、新鞋、裤袜和描金带銙革带送过去。
绿樱抱着少爷:“大少奶奶,爷可算是回来了,小少爷今日都没哭呢。”
卫瑜然心里头也是落下一块大石头,坐在玫瑰圈椅上,“绿樱你说是不是还得安排鞭炮?”
“奴婢觉得应当有。”
卫瑜然:“芸兰,你去让王管事去买些鞭炮回来。”
芸兰是那个会做针线活的丫头,跟在卫瑜然身后,“诶,芸兰这就去。”
没多久,卫瑜然看到换了一身干爽衣裳的男人朝自己走过来,那身量未减一分,缁色鹤纹的圆领袍穿在身上威风凛凛,带銙革带束着腰,雄姿英发。
她定定看着他走到自己跟前,卫瑜然有些不自然,想说可以去吃饭了。
可刚站起来,忽然腿弯一紧,紧接着腾空起来,她低呼一声被迫搂住他的脖子,虚虚坐在他臂弯上。
“方才不让我抱儿子,是不是嫌弃我?”
卫瑜然一双雪白柔荑环住他脖子,右手勾着的帕子不自觉攥紧,帕尖垂在周枭肩头上。
闻着他身上好闻的乌木香,没有了血腥味,显得沉稳冷冽,臂弯上硬邦邦的肌肉硌得她疼,脸上烧得慌,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把自己抱起来。
难道为了惩罚她不让他抱儿子,转而抱她?
“……他还小,万一伤到怎么办?”
“真没有嫌弃?”
卫瑜然垂眸看向近在眼前的男人面庞,咬唇:“那盔甲太多血污了,儿子午时才洗过一次。”
话音刚落,卫瑜然就感觉到腿弯被箍得更紧了,迫使她身子往周枭身上挨过去。
她嘴角不自觉翘起。
周枭不和她计较,看着近在眼前的肚皮,隔着布料都能闻到馥郁的香气,明明去年他离开之前还能感受到微微鼓起的弧度,今儿已经平坦如初。
但他知道女人生产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那是从鬼门关走一遭的事。
“生孩子疼不疼?”
卫瑜然听他讲起这件事,鼻尖一酸,忍不住回想当初生舟舟时的痛苦,那是她第一次生孩子,没有经验,只有娘一直告诉她没事的,用力就行,可她怎会不害怕,又疼又出血,早晨巳时破羊水,一直拖到晚上戌时才把舟舟生下来。
尽管已经过去快一年,她仍然对那次经历心有余悸。
“疼……很疼。”
第84章 “天冷夜寒,春桃,今晚……
周枭闻言,把人放下,静静看着眼前女人。
卫瑜然也在看他,说了疼,她又不是骗他,“饭应当做好了,咱们先过去吧。”
就在她要转身时,蓦地被人搂进怀里,卫瑜然一下子被他身上冷冽的气息包裹住。
“卫娘你辛苦了。”周枭抚上她单薄的背脊,无法想象她当时是如何忍着疼痛将舟儿生下来,家中那么多事,她不仅怀胎十月,还要处理这些事情,说句辛苦也不为过。
卫瑜然听到这句低沉的怜惜,眼眶发胀,她莫名又想起他在出征前怕自己死了,她和儿子没有倚仗,非要娶了自己。
他从未为自己考虑,却处处为别人着想。
他的下属不幸去世,他会尽力为其争取朝廷追赠封赏,每年都会让人考察牺牲的小兵小卒家眷有无饭吃,有无衣避寒,年年向朝廷申请发放抚恤金,有时不够他还要自己掏钱贴补。
去年到了他自己身上,也是同样的谋虑,为妻儿想好后路。
卫瑜然那时觉得他很荒谬,怎会有人想把自己怀了孕的女人塞到别的男人那,还要求当正头娘子,他又没有有大恩于贡文星,他怎敢提出这么荒谬的要求。
后来才知道,他是无计可施了。因为此前她多次直言不愿嫁给他,他才第一时间找了贡文星。
卫瑜然听着他心脏的跳动声,敛了敛情绪,轻声问:“你在战场上……有没有受伤?”
周枭正要开口,这时刘婆子过来打断了两人说话,“大少奶奶,饭菜做好了,快带将军过去吧。”
卫瑜然只得从他怀里退出来,瞄了他一眼,看向刘婆子,“晓得了。”
待刘婆子走后,她唤来绿樱,抱着孩子同周枭一起过去。
这一天,鞭炮声不停歇,一直放到日落,阖家欢乐。
因为此次平定北部魏国侵-犯,击退敌人,使得魏国朝内动荡不安,魏国皇室被石敖人起义掰倒,另立政权敖国,取而代之,面对被晋帝任命为骠骑大将军的周枭,石敖人选择投降,献上降书,让出遥州北边相邻的一座城池,并答应签订百年盟约,每年向大晋朝进贡以表敬意。
既然魏国已不再,晋帝接受降书,周枭在此次战时中被临时任命为骠骑大将军统领所有禁军,不负圣上所望,立下赫赫战功,战后交出节钺,晋帝封为平北侯,官拜一品骠骑大将军。
这几日,上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卫瑜然忙进忙出,递到她府上的帖子连箱笼都装不下,今儿办个接风洗尘宴,明儿办个升迁宴,后日在营寨办个庆功宴。
当然,也有许多夫人想集体弄个特殊的什么酒船宴、节令宴邀她和她娘参加,不过她没空参加,都让她娘去了,她娘去了一次,回来后就拉着脸。
卫瑜然问她为什么,难道别人没给她脸?她娘说那些人都不是个好的,一个个净想着把自己女儿或是有点姿色的亲戚侄女都叫了过去,私下给她塞各种好处,明里暗里想让她的卫娘帮着周枭娶个二房、三房,哪怕是偏房也行。
因为七出之条就有善妒,她女儿既然当了正妻,不想被说善妒,就得帮着丈夫娶二房三房,好开枝散叶。
“你男人的守孝期过了,这些人一个个都迫不及待了。”
在大晋朝,若是兄弟姐妹去世,守孝期只有一年,若是配偶或父母去世,守孝期有三年。周枭的守孝期一早就过了。
朱琇云也想过要不要劝她女儿帮忙娶个二房三房,但她又怕娶回来的二房三房娘家太过强势,私下欺负她和卫娘,万一再生下一儿半女,夺去了周枭的宠爱。
就算有个正妻的头衔又如何,若是没有丈夫宠爱,也只是面上好看而已,卫娘娘家只是镇州的一个商户,她娘又是妾,从长远推测,以后他人来往都只会更青睐娘家有背景的二房三房。
朱琇云可太有心得了,冯氏在卫家是正头娘子,但卫运娶回来的二房娘家有个当小官的亲戚,遑论关系有多远,官位有多小,二房能让这当官的亲戚给卫运行个方便,二房就能给冯氏脸子看。
后来,卫运也渐渐重视二房的孩子,准备的嫁妆都不输冯氏所出的嫡女。
朱琇云发愁得很,不希望她的女儿走冯氏的后路,那就只剩下牢牢把握住男人的心这条路了。
她问:“你们这几日有没有同房?”
卫瑜然想起周枭回来那日,当晚他们是同房了的,可是他们什么也没做,她心疼他受伤,给他搽了好多药,那些伤虽然早就结疤愈合,但还是想给他搽一遍,哪怕搽点消瘢痕的药也好。
“娘,你问这个做什么?”卫瑜然目光闪躲。
朱琇云劝她:“你不主动一点,外面那些蹄子可就要主动了。”
卫瑜然心下一紧,明白如今的周枭已经不是以前的五品四品将军,而是平北侯,是骠骑大将军,以后可是要住在汴京上朝,处理政务的。
但是最近的事情属实太多了,一桩接着一桩,因为敖国友好我朝,榷场又重新开了起来,她想继续在那里经营香露铺子。
不仅如此,她还想多经营几个营生,这利好的策略让许多人蠢蠢欲动,就连她手上都有人递上帖子想与她合作开个铺子。
哪家当家的正头娘子手头上没有几个铺面?她想趁此机会在遥州弄几个铺面,不知周枭会不会同意。
夜幕降临,卫瑜然在得知周枭忙完了营寨的事宜,正准备回来,瞅了一眼儿子,放下茶盏,用帕子沾沾嘴角。
“天冷夜寒,春桃,今晚备着热水。”
“小少爷也让他跟奶妈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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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瑜然其实拿捏不准周枭是否有兴致,这几日他也在忙,一来要去营寨那边处理交接事宜,二来还得应对他人的拜访。
三来……卫瑜然想到她娘同她说的话,她再不主动,外面的女人就要主动了。
卧房里,卫瑜然帮他脱下外衫,只剩下一件里衣和亵裤,吹灭灯,他两躺下,这几日都是这样过的,偶尔会在睡前说些体己话。
她今晚特意穿得清凉些,听着身旁男人的呼吸声,她靠过去了一点,用胸紧贴他的胳膊。
这一贴,身旁的男人就有了反应,她听出他呼吸声粗了些。
卫瑜然再贴紧一些。
“卫娘……”
周枭倾身将她压到身-下,哑声喊她。
卫瑜然面热耳红伸手去解开他的扣子。
上次她这般主动还是在营寨的时候,他们未吵架之前。
周枭有些恍惚,这样的卫娘他已经好久没见过了,他们因为那些猜疑而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