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不算早了,临走前,俞夫人又送了她一些礼物。
卫瑜然领着绿樱和小桃花从田观察府邸出来,不料正遇到周枭的马车,庄严宽敞,两匹踏雪马骓在府前格外显眼。
看到这辆马车,卫瑜然就想到上一次在里面发生的事。
“二少奶奶,将军怎么也过来了?”
“会不会是碰巧?”
卫瑜然扫了一眼她们,示意少说点话,绿樱和小桃花纷纷闭嘴。
侍卫车夫走到她面前,抱着剑鞘握拳,“二少奶奶,爷请您上去。”
卫瑜然思索这人到底想做什么,碍于这么多人在这,她不好驳了他的面,“绿樱,小桃花,你们先回去,大哥找我应当是有事要与我商量。”
绿樱和小桃花没多想,拎着俞夫人给的礼物转身上了另一架马车。
卫瑜然这才登上周枭的马车,侍卫帮她掀开车嫚,卫瑜然弓腰进去时便看到了侧躺在矮桌前的男人,靠着一凭几,桌上摆着酒。
卫瑜然走过去,坐在矮桌旁,没一会马车便动了起来。
“大哥找卫娘有何事?”
“来接你回去。”周枭瞧见她手放在桌上,“有两日不见你,甚是想念。”
这两日国外使节来朝觐见,官家大摆朝贺宴,周枭受邀也去参加了。今日正好结束,想起卫瑜然今日要来田观察这里聚会,于是顺路过来。
卫瑜然瞥他一眼,不想理他说这些情话,“大哥还是别说这种话了,凭白惹人非议。”
周枭笑笑,当她在外面害羞,“卫娘的愿望是什么?上次你帮我上药,这两人去上朝耽误了,是时候给你兑现了。”
话落,卫瑜然也想起了前几日他许下的承诺,她确实是有一事想求他,那便是貂皮大氅,她时至今日还未攒够买一件貂皮大氅的钱。
一件好的貂皮大氅可要百两银子,她即便月钱有七两,也得攒一年多。
她都不知道之后的日子里还待不待在北方。
“卫娘?”周枭见她面有犹豫之色,以为难以启齿,便说:“尽管问,我周枭能做到的必定给你做好。”
有了他这一句保证,卫瑜然原本还犹豫的心彻底不犹豫了,咬唇道来:“卫娘想要貂皮大氅。”
“就这个?”周枭挑眉,想到上次她出事,貌似正是因为去了一家瑞裘坊,看上了一张貂皮。
卫瑜然满怀期望点头。
周枭爽朗一笑:“我还以为是要摘天上月。”
卫瑜然听出他话里的揶揄,暗恼:“它可要百两银子。”
“千两银子也不在话下。”周枭拉过她的手,放在掌心亲昵揉捏,“卫娘你管着钱库,难道就不会支取么。”
“那是大哥的,又不是卫娘的。”卫瑜然想抽回手,没能成功。
“你是我女人,我的便是你的。”周枭轻笑,“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女人。”
“大哥……”卫瑜然怔怔看着自己的手被他盘玩,指腹摩挲她的手背。
她的愿望看起来像是只需要百两银子便可,可又不止要百两银子。
果不其然,周枭便说起:“卫娘,其实私底下可以喊我周郎。”
这话一出,卫瑜然心头一惊,失神了很久,趁他不备把手抽出来,当即站起就要走出去,然而周枭将她拽了回来。
她毫无防备跌进他怀里。
周枭不靠凭几了,坐在狐裘毯子上,搂着面带绯红的卫瑜然,“卫娘,我以为经过上次一事,你已经清楚大哥的心意。”
卫瑜然努力撑开他结实胸膛,又气又恼,前几日不吃饭怕不是装可怜给她看,“卫娘不清楚,大哥你不能这样。”
“那我便再说一次。”周枭已经有些不悦,这女人就没把他的话放心上,只想当他弟媳,“大哥不只想当你大哥,更想当你男人。”
“大哥!”卫瑜然听到他露/骨表白,陡然拔高音量,“卫娘也说过,并不想当大哥你的女人,还希望大哥尊重一下卫娘的意愿。”
“意愿?”周枭脸色阴沉难看,“卫娘怕不是忘了,当初是谁脱/光衣服爬上我周枭的床。”
那个荒唐的下午,是她卫瑜然主动求又欠。
到头来,竟成了他强迫,当初若不是她的那番举动,他会越界觊觎亲弟弟的媳妇?
既然错误已经发生,而他又对她有意,她反倒百般不乐意。这到底算什么事?
周枭第一次觉得女人的心思如此难猜。
卫瑜然听他再一次提起那个错误的结合,脸色霎时间惨白如纸,秀口张了张,几番欲解释,但看到周枭如此难看的面色,所有解释的欲/望在这一刻忽然消失殆尽。
原来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个表里不一的女人。
而她竟对这个男人有过不止一次的期望和神往,可到头来也不过是想要她的身子。
车里变得安静,周枭看到她沉默地一声不吭,垂下的眼眸似有泪珠凝聚。
“卫娘……”刚喊一声,眼前的女人便掀起眼睫,豆大的泪珠滚落,眼尾洇红,周枭见状,呼吸一窒,哑口无言。
卫瑜然坐于他怀里,最能直观感受到他的反应,胸中悲恸,这份难受被她压下去,柔婉收起脸色,盈盈细手伸向他的革带,指尖勾住,扯开。
周枭抿唇,不知她想做什么,又为何态度突然变了。
卫瑜然撑着他胸膛,微微屈膝站起,随后当着他的面慢慢坐下。
娇躯在周枭宽大魁梧的身材衬托下,显得格外纤瘦。
“大哥不是想要卫娘么……”卫瑜然触碰全部时,挽在周枭肩膀上的手都在颤抖,指尖泛白,最后一点视线彻底模糊,秀口微张,深深咽了口气。
“卫娘可以当大哥的女人,但是……”
“貂皮大氅,卫娘要的是两件。”
一件给她,一件给她夫君。
周枭抿紧薄唇,被她主动的举动惊到,随着坐下去,原本阴沉的脸色慢慢转变,心神犹如被一把镰刀勾住,无法思考,他察觉不了里面的蹊跷,眼里只有这个女人。
“……好。”周枭嗓音沙哑扶住她腰。
卫瑜然弯腰匍匐在他胸膛上,玉臂因为承受不了幅度而交织在他胸膛上,她把脸埋在双臂里,为自己竟然走到这一步而凝泪抽泣。
无论是在周府,还是在寨里,她和这个男人都唱不了大哥和弟媳恭敬和睦的戏码,哪怕她兢兢业业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周枭也不愿。
她早该知道的,平日里沉溺于这个男人给予的恩惠和呵护,以为自己当着弟媳才有的福利,一直不愿面对那些暧昧的迹象。
也不至于现在才一棒头给她打醒。
有些事不是她忘了,别人也能忘掉,娘亲那一招变成了她这个人在周枭眼里的底色,永远洗不干净。
周枭第一次尝试这种高位,怕她跌落便将她抱紧,听到她哭声,两条壮实胳膊箍得更紧,揉了揉她后脑勺,嗓音喑哑,“卫娘别哭了,我周枭会对你好的,别说两件,十件我都买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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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周枭停了下来,卫瑜然不知他要做什么,掀起眼帘静静看他,只觉得自己这一刻和当初那日一样很低贱。
仰人鼻息就是会有这种下场,夫君死去那刻她就已经不是二少奶奶,也不知是什么给了她错觉,以为可以一直当个体体面面受人尊敬的二少奶奶。
周枭总算看出她的低落,沉声问:“你不高兴?弄疼你了?”
卫瑜然看了他一会,心有些累,已经懒得和他解释,拥进他脖子,顺着他给的答案回道:“……是有点疼。”
周枭毫无所察,心疼起来,大手抚上她纤薄后背,“下次,我会改进。”
“嗯。”卫瑜然毫无波澜应声。
事后的周枭倒是尽责,他亲手给卫瑜然清理和擦拭,尽管两人衣服并不杂乱,大部分好好穿在身上。
周枭让侍卫去遥州最大的裘坊,卫瑜然眨了眨眼,晓得他在兑现承诺,端端正正坐在矮桌旁,端起一杯茶,敛眸喝了口。
“今天在俞夫人那玩得开心吗?”
“尚可,俞夫人很健谈。”
周枭:“那便好,倘若觉得在营寨里闷,你可以多和这些夫人小姐走动,聊些女子之间的话,我一介粗人,可能照顾不到这方面。”
卫瑜然喝完茶,解了口渴之意,轻柔放下茶杯,撑起身来随后柔若无骨靠在他怀里,余光瞥到周枭宽大的手自然而然抚上她肩头,完全地把她当自己的女人。
“多谢大哥,卫娘闷了会自己找事情做。”她望着车嫚,柔声开口说。
“还叫大哥?”
卫瑜然眼眶莫名有些发热,“咱们名不正言不顺,传出风言风语对大哥名声不好。”
“不是说了么,私底下可以不必喊我大哥。”周枭感受到她光洁的额头抵着自己喉咙,细腻的肌理如玉一样温润。
卫瑜然眼睫一颤,犹豫了很久,那两个字就像是对夫君的背叛一样,也像是她终于清醒后无能为力地屈服。
尽管做了许多心里准备,仍旧抵挡不住热泪夺眶而出,随着马车平稳碾过青砖石路面,滚落脸颊。
“……周郎。”
第41章 昏迷
街上不知何时飘落雪点儿,落到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女人身上。
藕色白梅云锦比甲沾上了毛茸茸的雪点儿,仿佛深山野岭里盛开的风信子。
露出的面颊,薄粉敷面,风髻雾鬓,只是眉间凝了一丝淡淡的忧愁。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上,她昂头望了望这天,鹅颈纤长,姝色难掩。
冬日的雪天白茫茫一片,看不到碧蓝穹顶。
“卫娘,进去吧。”
周枭立于她身旁提醒她进去,卫瑜然目光落到他高大身躯上,一时心头复杂万分。
进了裘坊,做裘衣生意的葛掌柜一见到周枭,愣了愣,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周将军居然来这种地方。当即顶着张笑脸上前招呼,躬身掬手,“周将军稀客稀客,快快请进,喜平快去沏壶茶来招待。”
虽说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有专人打理,用不着他烦扰,但如今是陪着卫娘过来,周枭回头望了眼卫娘,想到她方才在马车上的媚态,嘴角噙起一抹笑意,带她上二楼雅间。
两人落座,葛掌柜便带着喜平小厮上楼,喜平倒完茶便退下去了。
葛掌柜这才上前,看向周枭身边的卫瑜然,好一个天姿国色的女子,暗暗赞叹。却又不禁怀疑起来,这样姿色的女子他怎么从未听说过?
“周将军,这位是?”
周枭没有丝毫避忌:“卫娘,我弟媳。”
葛掌柜听到这个关系愣了一会儿,周将军的弟媳?随即他想到周将军的弟弟前几个月前刚去世,看向卫瑜然的眼神有些诧异,没成想守寡的弟媳居然来了遥州。
可是他从未听说过大哥会亲自带弟媳上街买衣裳,这两人的身份再怎么也不应当是周将军陪同出来,难不成是他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