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意涨红了一张脸,气闷道:“你明知故问!难道我说不成你会依吗?”
赵珩勾唇笑了笑,怜爱地亲亲她眉眼,“不会。”
这是坏得明明白白了。
宋知意重重哼一声,用脑袋撞了撞他硬邦邦的胸膛,紧接着,就听到头顶传来男人的低笑:“小牛犊,你是要撞死夫君泄愤吗?”
“明明是你弄得我死去活来……”宋知意羞得说不出那话。
赵珩不由得将她拥得更紧了些,喃喃道:“心爱的女人躺在身下,一颦一笑,诱得人心神荡漾,你叫我怎么当那柳下惠?知意,我需得坦言告诉你,哪怕再来一千次一万次,我也忍不住。只有严丝合缝的契合,才能让我更真切地感受到,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我们是一体,往后不论福祸危难,都会共进退。”
宋知意沉默下来。
赵珩垂眸看看她,莫名心慌:“你会因此讨厌我,畏惧我吗?”
宋知意摇摇头,没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他:“你口中的喜欢和爱,是不是因为当初病重无依,又被未婚妻狠心抛弃,只有我这一双手朝你伸来,你心生感动和感激,倘若当初魏国公嫡女对你不离不弃,她应该也是你心爱的女人,如今会躺在你的身下,对不对?”
赵珩诧异挑眉,没想到有朝一日,他曾经因为患得患失抛给知意的问题,会被以另一种方式还回来。
当初他问她,是不是看到任何一个残疾重病的人,都会心生怜悯,施以援手,她善良真诚,怀有悲悯,只答那是人之常情。
赵珩对于这个问题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他抬起知意的下巴,看着她眼睛严肃说道:“我生平最厌恶旁人的同情和怜悯,你知道那场马球会我躲在杂乱狭小的马厩里偷偷看着你大放异彩,发现你不愿再在我身上花费半点心思,偏偏我的目光还是不可遏制地追寻你而去时,有多恨你的善良和好心,又有多恨我的残疾和无能吗?”
宋知意怔住,后知后觉想起来,当初她越对赵珩好,赵珩越是横眉冷眼地奚落她、讽刺她,直到有回因为小相,因为落眉是他派来监视她的耳目,她恼怒极了,发誓再也不理他,他却第一次,主动来找她了,一场大火烧了听松阁,他赖在琼安院不走。
“傻知意。”赵珩无可奈何,“魏慕甯不及你千万之一,也不会存在你说的那个倘若,需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除了你,不会再有第二双手朝那样孤苦不堪的我伸来,我庆幸濒死低谷时遇到的是你,自问痴长你几岁,比你经事多,心智更成熟,能分清什么是感激,什么是男欢女爱。反倒是你,稀里糊涂的。”
“咳……”宋知意被说得一窘,有点不好意思地在赵珩胸膛上画着圈圈,小声为自己辩解道,“那我本来就年纪小嘛,我这还是第一次嫁人,没什么经验……”
“难不成你还想嫁第二次?”赵珩倏地用力一顶。
宋知意委屈巴巴地“唔”了声,泪花涌上眼眶,连声说:“不嫁了不嫁了!”
赵珩轻哼一声,缓了力道研磨着,“现在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有没有哪一刻是单纯为我赵珩心动的?”
“诶,你先前的问题好像不是这个吧?”宋知意皱眉嘟囔,开始认真思忖这个新问题。
可惜不等她回答,赵珩颓然一叹,“罢了,其实只要你在我身边,喜欢不喜欢,又有何妨?”
反正人是他的,被他完全占有了,心意只是迟早的事,交给漫漫岁月也罢。
这么想着,赵珩又有些意动,缠着知意又来了一回。
其实宋知意本来想跟他说,你生得如此俊美,是个姑娘都会心动,至于我嘛,当然也喜欢了,只是到了什么程度,有些说不清楚。
但赵珩说的也有道理,她努力放开羞耻,试着回应他,予舍予求。
这一场情事毕,已是深夜。
晚膳早已凉透了。
赵珩抱知意沐浴回来,正要吩咐庆嬷嬷重新煮些羹汤来。
宋知意却摇摇头说:“不饿。”
赵珩挑眉一笑,附耳玩味道:“当真?吃什么吃饱了?”
宋知意思及自傍晚开始的纵欲,以及……刚褪下红晕的小脸“唰”一下又涨红起来,连忙钻进被子捂住自己,只留下一句:“轻浮的坏男人!”
赵珩身心愉悦地笑笑,不逗她了。怕她闷着,他轻轻拉下一角锦被,知意圆润白皙的肩头露出来,一道痊愈了大半的浅红色伤疤也随之映入眼帘。
赵珩俯身,心疼地吻了吻。
那伤疤本就在长肉愈合,有些痒,宋知意不自在地动了动,想要躲开,这时一块雕琢得细致精美的和田玉平安佩从后带在她脖子,她惊讶回眸。
赵珩慢条斯理地系好编织成金刚结、串有七宝珠玉的绳链,对她说:“祝我们栀栀往后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宋知意微微支起身子,新奇地拿起胸前的平安玉佩看了看,那是不可多得的美玉,触手温润,光泽剔透。
她笑盈盈地圈住赵珩,欢喜应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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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赵珩去见了皇帝,提起欲要亲自前往塞北迎回明珠公主的尸骨。
皇帝叹气,忧心问:“你这身子刚好,岂能奔波?”
赵珩默了默。
皇帝日渐感觉精力大不如前,也有意让太子监国,处理朝政,可念及惨死的发妻和女儿,到底还是松了口:“你此去需要多多注意,务必平安顺利归来。朕再多派些人手,随你同去。”
赵珩应下告退。
时已深秋,马上就要入冬,塞北环境恶劣,冬季更是狂风呼啸,严寒无比。
宋知意忧心地给赵珩收拾了好些衣物用具,他下午就要出发,且言语间没有要带她一起去的意思,她纵然有心,也不愿给他添麻烦,怕耽误他启程时间。
赵珩临出发前,不放心地嘱咐知意:“我此去快则三四月,慢则一年半载,或许赶不回过年了。你若在宫里待的不痛快,只管回家,谁有异议,等我回来收拾她。”
宋知意不甚在意地笑笑,“我又不是小孩子,如今皇贵妃不在,没谁欺负我。你只管放心吧。”
“嗯。”赵珩不舍地亲了亲知意含笑的眉眼,作别离去。
他这一走,宋知意感觉整个东宫都变得空荡荡的,做什么都少点滋味。她先是在院子里坐了会秋千,又给日渐茁壮的橘子树们施肥浇水,以为忙活了很久,谁知,半个时辰都不到。
宋知意又摸出胸前的平安佩看了看,既然赵珩给她送了定情信物,她也要回赠一物才是。
可送什么好呢?
宋知意皱眉思索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她不解转身,竟看到去而复返的赵珩!
赵珩跑得太急,气息有些紊乱,一步步走到知意面前,却又迟疑地慢下来。
他本已出了皇宫,到了繁华的临安街,马上就要疾驰出京都城门。
萧瑟秋风拂面如刀割,此行要奔赴的是一个悲痛而残酷的现实,哪怕在路上,便已倍感辛酸孤独,越发地想念知意,他自私地想要她能陪着他,只是询问出了口,犹豫再三,小心翼翼。
“塞外的冬日常有狂风呼啸,鹅毛大雪,或许也会面临迷途险境,刀光剑影,你愿意——”赵珩思及知意为王兆挡的那一箭,话语倏地顿下。
他勉强笑了笑,敛下快要脱口而出的私心和不堪,终究不忍她娇弱单薄之身为他去受罪,转为道:“知意,你等我回来,我这次也会平安顺利的。”
宋知意奇怪地皱皱眉,上前两步握住赵珩冰冷僵硬的手,话语柔软也坚定:“不论刀光剑影的险情,还是苦寒恶劣的环境,我都愿意和你去。”
第84章 你冰雪聪明,豁达向上,永远不……
她说,她愿意。
赵珩所有反复忐忑的思绪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天地间一片静寂,眼前仿佛只剩下炽热诚挚的姑娘,他再难克制,用力把她拥入怀里,轰然跳动的心声接踵而来。
砰,砰,砰。震得知意心口跟着鼓动,她心软地拍拍赵珩弯下来的背脊,“我不怕山遥路远,也不惧冰天雪地,只是有些担忧自己会拖累你的行程。”
“不会,不会。”赵珩轻轻放开她,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动人心弦的眉眼,“你冰雪聪明,豁达向上,永远都不是拖累。我只怕你会跟着我吃苦遇险。”
“不怕。”宋知意眼眸晶亮地摇摇头,心跳得飞快,好似有什么破土而出,当下也不再多想耽误时间。
二人回殿内简单收拾好路上必备的行囊便准备出宫。没想到的是,王兆背着个包袱出现在眼前。
王兆早已画了地形图,快马先一步送到了黑鹰他们手里,但住在东宫享用衣食无忧的生活,她总是不安,想力所能及地做些什么,报答太子和太子妃:“我去给你们带路,会更快些,更准些!”
宋知意觉得她说的在理,看向赵珩,眼神询问。赵珩思忖片刻,应了下来。
一行人快马出城,沿着官道向北而去,至夜间便就近宿在客栈,喂马备粮,翌日天亮再启程。
随着沿途景致不断变化,冬日悄然降临。
终于在一个大雪纷飞的苍茫午后,他们抵达汀泉州。
这是边关最不起眼的一座小城,自戎狄战败后便归属大晋朝所管辖,可惜积弱已久,生民穷困,素有“抛尸乱葬岗”之别称。
知州大人名徐仲,是个清瘦的中年人,在城门口迎接到太子一行,诚惶诚恐地行礼,带路回自己府邸安置,路上边交代道:“那贼人去京都前,把圈养的十几个孩子都丢下山崖喂狼了,又一把火烧了牧场,丝毫痕迹也没留下。更难办的是崖底群狼环伺,毒蛇猛兽横行,黑鹰大人至今还在恶战那些毒物,每日都有受伤的兵士送回,公主的尸骨……毫无线索。”
赵珩脸色一沉。
要辨别时隔五年后不知样貌身形的一具尸骨本就十分艰难,如今又有恶狼毒蛇阻挠,若无防护之法,只怕再多的人下去,也是无辜送命。
赵珩掀开车帘吩咐道:“你立即派人去传信,叫大家先回来,受伤的兵士由孤出资重赏,务必好好医治。”
徐仲一愣,反应过来连忙抱拳为众人谢恩,再回头差使一名手下快马前去传话,只是不禁犹豫问:“那公主的尸骨,我们还找吗?”
赵珩痛心地阖上双眸,长久一默。
找,要平白搭上一条条无辜的性命去找一具再也活不回来的尸骨吗?
不找,明珠饱受折磨,惨死雪夜,最终尸骨还要荒凉地长眠在异乡的山林,做孤魂野鬼吗?
赵珩难以抉择,因为不论哪样,都残忍至极。这时攥成拳头的大手覆来一抹温暖,他睁开眼,看到知意朝他投来的心疼目光。
“或许明珠不在山崖底下,还好好的呢?”宋知意始终抱有一丝好的期望。
赵珩却清楚地明白,那样孤苦无援的境况,谁能从天而降救下明珠?她伤痕累累地摔下山崖,没有铜墙铁壁之躯,光是摔伤,便已几近粉身碎骨,再有毒蛇野狼,是活不下来的。
可他不忍打碎知意眼里的光,回握住她的手,勉强笑了笑,“那在尚未找到解决野狼毒蛇的法子前,先在附近找找。”
王兆不知想起什么,忽然说道:“那些狼和毒蛇是为了练就奇兽的,崖底下有个驯兽师专门饲养,再凶狠的野狼和毒蛇在他指挥下也会老老实实地听话,若是能找到他……”
宋知意惊喜地看向王兆,“找到他是不是也能更清楚明珠坠崖后的下落?”
王兆脸色煞白,迟疑地点点头,声音却弱了下去:“但那个驯兽师比领主还要残忍可怕,领主折磨人不过是鞭打辱骂,不给吃喝,可他,他终日与恶狼奇兽为伴,手里盘着毒蛇,会喝人血,吃人肉,还会剁手跺脚……”
这样冷血残酷的人,甚至可以称之不是人,即使找到,恐怕也很难为他们所用。
赵珩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不会放过任何可能,“待会你将此人的外貌身量特征细细描述出来,由落眉画像。”
王兆惶惶摇头,惭愧道:“殿下,我没见过驯兽师,只是有回听领主醉酒提过几句,说他年岁十六七,一头银发如白雪……别的就不知道了。”
赵珩眉心一蹙,倒也不再多逼问什么,十六七岁却有一头白发的少年郎,已是罕见特征。赵珩挑帘命何宗保安排人全城留意搜查。
待一行人回到徐仲府邸,稍作歇息,膳食已备好在前厅。
连日赶路奔波,总算能坐下好好吃顿热乎饭,宋知意别提多满足,尽管贫寒的汀泉州并没有什么佳肴美馔,尤其如今入了冬,气候严寒,桌上除了羊肉牛肉等,几乎看不到一点绿色的蔬菜。
徐仲原本十分忐忑,生怕招待不周,惹怒太子和太子妃,却没想到,瞧着娇生惯养的太子妃吃得格外香,看起来矜贵冷清的太子也十分和善仁厚。
膳后,外边竟已黑天了。
大雪不停,狂风呼啸。赵珩直接将鹤氅披在知意身上,然后在她面前半躬了身,“上来,我背你回去。”
宋知意有点难为情。
徐府是一座二进的老院子,比起东宫狭小得多,回厢房的路也不算远。
在她犹豫时,赵珩微微蹙眉,索性一把将她捞上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