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巴搭在她肩颈,急促慌乱的气息拂在她耳畔,恳求道:“别走,你别走!”
“你既是给那两个丫头准备的东西,昨夜为什么……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睡?我噩梦惊醒,看不到你,很难不多想,你或许不懂那种滋味。”
“可我向你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好不好?你等等我,成不成?”
“你看,我如今也真的快好了。”说着,他便急急地要站起身,向她证明。
宋知意有些无奈,也有些心软了,只好从旁微微扶着他的手臂,直到他重新站直身子,她需仰头才看到他那时而可恶至极,又时而可怜巴巴的俊美脸庞。
她觉得有必要再解释一下:“昨夜是封太医跟我说,你用毒过量,恐怕夜里病情反复,十分吓人,他得守着你,以便随时施针用药,那我自然不好留下呀。”
赵珩怔怔看着她,原来只是这样么……他想说些什么,可整个人被知意按在轮椅坐下,知意轻哼一声:“不过我现在还是有点生气!”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珩心底一空,下意识起身去追,几步便从身后牢牢抱住了柔软而温暖的宋知意。
他眼尾泛起一抹红,低沉的声音透出几许无措:“难道你生气就不和我一起睡觉了吗?我不会发病的!”
谁要封太医那个老头子守着了?
第55章 (修)他的心,敏感又破碎,她……
宋知意本来打定了主意,这次一定要给赵珩一个教训!不然她也太好欺负了,以后他会变得更喜怒无常肆无忌惮的!
可是,当身子被一个冰冷坚硬的胸膛从后面抱住,揽在她腰间的手掌因为太过害怕可又极力控制着力道不敢弄疼她而微微发颤,连带着他低沉的嗓音也多了抹哽咽的意味,她心里有块柔软的地方情不自禁地塌陷下来。
宋知意缓缓回眸,看到赵珩低垂着头,夜色浓郁,她隐约还看到他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睛竟红了一抹。
唉,她心软了又软。
其实赵珩的经历也很曲折可怜,母亲故去,幼妹至今生死不明,父亲又是如此凉薄,连心腹手足也无情背叛了他,他总是在失去,身边似乎没有一个真心盼他好的亲人了。
他的心,敏感又破碎,一点点风吹草动便会掀起剧烈的波涛。
沉默半响,知意终于还是妥协地问:“那你下次不准这样了哦?”
“我不喜欢别人仅凭一些不实的揣度便随意污蔑我,姑娘家的清白和名誉是很重要的,这事关我的家教和品德,你污蔑我,诋毁卫兄,便也等同于间接污蔑我与卫兄的爹爹和娘亲教子(女)无方。我宋知意是自幼生在偏远岭南,比不上京都的贵女博学端庄,可也绝非那等势利凉薄的粗鄙女子,我若在你最病弱无助的时候离开,有损信义。退一步说,便是我有心离开,也会正大光明告知于你,而不是偷偷摸摸的,这很自私,且有失体面,不是一个书香门第该有的行径。”
她话语温柔似水,在耐心地说道理。
赵珩心里酸酸涩涩,很不是个滋味,清醒过后,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伤人呢?可很多时候,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和疑心,他抱歉地再次允诺宋知意:“好,是我太冲动,说错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他依恋地蹭了蹭她的脖颈,一个安抚的吻随即落在她侧脸,可是这样一触即分的碰撞却不能满足他的贪欲。
赵珩轻轻把知意的身子扳回来,俯身低着头,捧着知意柔软的脸颊,亲吻流连到唇瓣。
庆嬷嬷躲在花圃里瞧着,总算松了一口气,放心退下了。
幸好刚才她老婆子没跑那么快上去扶殿下!
待宋知意红着脸推赵珩回到主屋,夜色已很深了。
王嬷嬷尚且是皇贵妃派来的奸细,赵珩残疾的双腿有所恢复的事情自是不能向外透露。
宋知意心想赵珩定是又没吃晚饭,送他回到屋子便又出来,吩咐庆嬷嬷去煮夜宵来。
屋内,赵珩敏感的视线掠过一个个收捡整齐的包袱,神情又不受控制地阴沉下来。
若他没有挽留,她是不是就真的毫不留恋地走了?
她真的,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他,听到和离,她清醒又谨慎,还嫌弃他给的不够多……
赵珩从轮椅上站起身,缓缓适应着每一步都疼痛虚弱的步子,把那些包袱丢开,丢得远远的,丢到再也不会轻易出现在视线范围的角落。
没多会,屋外传来知意的脚步声,他才若无其事地坐回轮椅。
宋知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甜美的笑容重回脸庞,软声道:“庆嬷嬷真是心思细腻,我刚准备说呢,她就煮好了,你要不要吃几个?”
赵珩听话地“嗯”了声,默默把一整碗馄饨都吃完了。
尽管他感觉不到丝毫的饿感,也不太喜欢馄饨,可光是看着知意的笑,便不忍辜负她的好心。
折腾一场,待两人心平气和地躺在床榻上,宋知意才有心思琢磨赵珩奇迹恢复的腿。
她把玩着一缕发丝,念叨说:“封太医真是神医,居然想到以毒攻毒,想来还得谢谢靖阳侯世子那个可恶的贼子,要不是他,恐怕也不会阴差阳错的发现这个妙计,不过好像这么说也不对,坏人就是坏人,不值得原谅!”
赵珩看着她乌黑柔顺的发丝在葱白指尖缠绕又松开,漆眸浮现一抹犹疑。
他曾经对宋知意说过,不能欺瞒他,可在用毒治腿一事上,他却瞒了她。
他怕最后不成,怕她有了期望又失望,现在她知道了,他想解释一二:“此事我并非有意瞒你……”
“没关系呀。”宋知意不甚在意地笑笑,“我当然明白事以密成的道理,你有你的考量嘛,反正是好事。”
说着,她困怏怏地接连打了两个哈切。
赵珩的话闷在心里,到底是没再说出口。
他看着宋知意眯了眼,怅然若失地叹了声,待她渐渐睡熟了,没忍住倾身过去,亲亲她的额头、眉眼、鼻子,最后停留在娇嫩的唇瓣上。
可惜赵珩还未有动作,耳畔敏锐地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疾驰声。
宫苑偏远,方圆几十里都是湖畔密林,在这样寂静安宁的深夜,又哪里来的快马?
不知想起什么,赵珩的脸色微微一变,旖旎思绪几乎迅速埋藏到心底。他把薄被给宋知意盖好,无声地下地穿鞋。
思索片刻,还是坐上轮椅,缓缓滑动到外间的门口,将门打开一扇。
落眉也警惕地提剑出了屋子。
自马球会后,何宗保那支队伍便又被调回皇宫守卫了,黑鹰探查未归,倘若遇到刺客谋杀,他们或将命悬一线。
然而过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琼安院只是由内侍引进来一个身形挺拔的年轻男人。
月华如水,他一身简洁大方的银白色锦袍,通身并无饰物,却愈发衬得端方儒雅,行走之间无声透出一股独属于读书人的笔墨气息。
赵珩看着来人有些眼熟的眉眼五官,微微蹙眉。
“在下乃是司农寺宋少卿的长子宋知礼,夜深叨扰,还望三殿下见谅。实在是家母头疾发作,万分思念舍妹,还望殿下开恩,准许在下接舍妹归家探望。”宋知礼清俊面庞挂着得体的笑,朝赵珩一礼,忧心的目光看向屋内。
赵珩恍然,原来宋家长子已从川蜀升迁回京了。
然而深夜快马风尘仆仆地赶来,分明是今日那两个丫头给宋家报了信,道她们主子受委屈,这大舅哥是刚收到信,就急着赶来给妹妹做主了。
赵珩不徐不疾地笑了笑,言语也很客气:“岳母身体抱恙,自当先请医士去看,我身边有位太医还不错,你大可先接去。知意已经睡了,待明日再说吧。”
宋知礼脸上的笑渐渐淡下来,上前一步说:“医士已请了,家母的头疾必得见了舍妹,才能有所缓解,想必殿下也不是什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可否先让我与舍妹一叙?”
“我说了,知意已经睡了。”赵珩语气沉下,直接命令落眉道,“既然宋公子不急着接太医,便带他去厢房歇息罢。”
宋知礼闻言,脸色也有些冷肃下来,抬手挡住落眉,直言道:“三殿下,我也不与你绕弯子。我就这一个妹妹,外调数年不得相聚,连她出嫁也不能送亲,如今她受了委屈,想回家,我今夜势必要接她走。你也是有妹妹的,既不能做到珍惜爱护妻子,便当理解我身为兄长的歉疚和关心。”
赵珩瞧他这个大舅哥言语犀利逼迫,大有直接越过他闯进来抢人的架势,可宋知意明明是他的!他们也和好了!赵珩不耐烦地示意落眉,刚要开口把这人赶走。
谁料身后走来一道迷迷糊糊的娇俏身影。
宋知意听着外头的争执声,被吵醒了,本要出来看看怎么回事,没想到来到门口,只见一个万分熟悉又思念的身影。
她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恍惚还以为是做梦,试着唤了声:“大哥哥,是你吗?”
宋知礼见到阔别许久的幼妹,忙上前两步,无奈道:“傻栀栀,是大哥,大哥回来了。”
宋知意惊喜得欢呼一声,跑出去一把扑进了大哥怀里,“昨日娘亲来看我居然也不说!呜呜呜大哥我快想死你了!”
宋知礼叹了声,心疼又心酸地拍拍她的背。
兄妹相见,自是万分高兴。
然而赵珩就不好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宋知意就这么穿着单薄的寝衣扑进另一个男人的怀里,还说,想死他了?可明明他赵珩才是她的夫君,她甚至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想他,也从未主动扑进过他的怀里!
赵珩的拳头几乎瞬间攥起来,比石头还硬。他猛地站起身,抑制不住地用力把宋知意拉回自己的怀里,沉声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们这般成何体统?”
宋知意:“……???”
她无措道:“这是我哥,亲哥哥,一个爹一个娘的!”
“那也不准!”赵珩脸色铁青,极力控制着怒火,“你先进去穿好衣裳。”
宋知礼见状,深深蹙眉:“三殿下,你平日就是这么跟我妹妹说话的吗?”
赵珩冷幽幽地瞪一眼宋知礼:“她现在嫁给我了是我的妻子,你身为兄长也该知分寸懂礼数!”
宋知礼深吸一口气,质问道:“好,那我请问三殿下,你身为我妹妹的夫君,平日就是这么凶地对你的妻子说话吗?”
宋知意无奈得“哎呀”一声,挣脱赵珩站到两人中间,一边摇摇大哥的袖子,难为情地小声说:“大哥你先别着急嘛!”
说罢又回头看看赵珩,软声道:“你也别动怒,我去换衣裳还不成?”
赵珩冷哼一声,直接拉知意回了屋子,“砰”一声把门关上。他步子太急,险些踉跄摔倒,又亲眼盯着宋知意穿好外裙,脸色才勉强好了些。但他坐在一旁,脸色阴郁,一言不发。
宋知意叹气,但一时半会顾不上他了,忙出去与兄长说话。
宋知礼当即便要带知意回家去。
宋知意问清宋婉并非真的头疾发作,稍稍放心,便把今日原委对兄长说清,再看外边黑漆漆的夜色,忧心道:“其实殿下平日性情还好,就是有些小心眼,咱们要回家,也等明日天亮嘛?大哥你舟车劳顿刚到家,又马不停蹄赶来宫苑,也该先歇一歇,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宋知礼拿她没办法,只好应下来。
宋知意便亲自去收拾了厢房,安顿好兄长,才回屋。
赵珩依旧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坐着,跟石塑似的。
宋知意叹了大气,在身后拍拍赵的肩膀,“殿下,你未免想多了。难道亲兄妹相聚还得装作生疏的陌生人一样客气?若是来日你妹妹回来了,扑进你怀里说流落在外的日子很想你,我也要发脾气吗?这真的很无理取闹。”
赵珩幽怨地回头,瞪一眼宋知意:“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好好好,是我不懂。”宋知意不想再跟他起争执,便顺着这话说,“常言道不知者无罪,殿下你大人有大量,就别生气了,咱们先睡觉吧,成不成?”
赵珩紧绷着脸,一声不吭地拉着她回了床榻。
宋知意有些睡不着了,想着得再跟赵珩说一声,明日她要回家去,免得他又误会。
只是还没开口,赵珩已倾身而上,捧着她的脸不由分说地亲了上来。
“唔……”
他吻得又急又凶,灼热的气息拂面而过,渐渐的,知意的心绪也跟着乱了。
……
最后赵珩伏在她柔软起伏的胸口,郁闷问:“明日你回家,还会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