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昔雀摸不清楚他的目的是什么,理智也被那股淡雅的药味拉了回来,跟他对立并没有任何好处,她低眉敛目地柔声说;“是我的疏忽,以后会时时带着将军送的金镯,还望将军不要跟我一般见识,解开链子,好吗?”
她很难摆正身份,连请求的话都少了一股低声下气,但她也尽可能地将恼怒压下,顺着他的心意来跟他商量。
眼下,除了求他,再无他法。
“不好。”
凌昱珩慵懒地抬眸,在她希冀的请求下,一口回绝。
文昔雀急了,她难以忍受这种待遇,便上前去抢他手里的钥匙,他早有预料,略微用力拉了一下金链,她因争抢而不稳的身子顺着那力道,落入他的怀里,好似是她在主动投怀送抱一般。
“上次放了你一马,让你亲手做一顿饭就抵消了,这一次,你得用哄男人的方式来得到你想要的。”
腰际被揽住,文昔雀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瞬间就苍白了起来,她颤巍巍地说:“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凌昱珩,别让我恨你……”
别用这种方式来欺辱她,她不是以色侍人的供他取乐的玩意儿。
凌昱珩不放过她,他暗沉着双眸,搭在她肩膀上的大手用力,将人压向了自己,冷笑道:“欺骗我,你能做到,戏耍我,你能做到,背叛我,你也能做到,怎么,取悦我你就做不到了?”
他的体温高于她,那股沉香味好似也变得焦灼起来了。
文昔雀被绑着的双手抵着他的精壮的腰,怎么都敌不过他的志在必得,肌肤之间距离一点点的缩短,眼中的泪也随之凝聚得更多。
当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砸落到凌昱珩的衣襟下摆上时,压在她后颈处的大手陡然松开了。
文昔雀被他拉了起来,重新拥入怀中。
“丑,不准哭,本侯没兴致了。”
凌昱珩不知从何处将钥匙拿了出来,解开了她手上的金链。
文昔雀眼泪止不住,逃过一劫的她又委屈又害怕,呜咽着哭个不停。
凌昱珩搂着人,好几次想开口说话,又闭上了嘴,等怀里的人哭声渐消,慢慢平息了下来后,他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来。
“我送你回书肆。”
第26章 也说与我听
马车徐徐,辘辘而过。
奢华马车内,文昔雀选了一个离凌昱珩最远的位置坐着,沉默不语。
凌昱珩不大高兴,他看了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抬手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说:“过来。”
文昔雀没动,近四年的从军之旅已是将他身上本就不多的君子气概磨灭得一干二净了,再加之在靖安侯府的那一出,她是不敢轻易靠近他了。
她迟迟不动,凌昱珩眼神一暗,咬牙道:“气性比我还大,到底谁是主子?”
泪已干,眼睛还红着,文昔雀担心他直接动手来让她听从命令,便不情不愿地挪动着,半晌才来到他指定的地方。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近,心却越来越遥远,他成了她最陌生的熟人。
除了让她坐过来,凌昱珩再没有别的逾距的动作,而是问她:“我母亲跟你说了什么,为什么打你?”
他猜到了一些,仍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文昔雀吃了苦头,这会也不跟他呛声,老实回道:“侯夫人威胁我,要我不要入侯府。”
侯夫人的威胁也不是一次两次的,只是如今她的心态和以往是完全不同的。
凌昱珩望着她脸上还未消失的红印,又说:“你不同意,她就打了你,那么,你不同意的理由,是因为卖身契?银钱没谈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文昔雀抬头,漠然地说:“将军应该清楚,同不同意,早就不由我了。”
她想同意,她能吗?她不早就是他的掌中雀,笼中鸟了吗?
凌昱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来,“你是什么人,本侯早该清楚了,若没有那一纸契书,你大概会拿着银子带着你父亲远走高飞了,既要安稳,又要富贵,什么好处都想占着,贱女人你……可恶至极。”
那句“可恶至极”说得格外的重。
他又在骂她,受欺负的是她,被骂的还是她,文昔雀更觉靖安侯府里全是些不讲道理的人。
不多时,马车到了平息书肆,凌昱珩也跟着她下了车。
文徵元一听外头有动静,立马就出来了,买个米而已,喜鹊儿花的时辰也太多了,他担心她遇上了什么事情。
他焦急担忧的脸色在门口遇到凌昱珩后,转变成了忌惮和防备。
文徵元让女儿进门,自己拦在了凌昱珩的跟前,阻止他进入书肆。
“武平侯贵安,寒舍粗陋,配不上侯爷尊贵的身份,请侯爷移步,于前面酒楼招待侯爷,如何?”
他不想凌昱珩踏进他家半步,尤其在文昔雀明显受了委屈的情况下。
凌昱珩望着文昔雀丝毫没有迟疑地进了后院,连一句辞别的话都没有,冷声道:“不必了。”
慈悲不忍之心用在那个女人身上就是浪费,她连半点感觉都没有,保不齐,她的眼泪都是骗人的。
该死的文昔雀,他就不该上她的当。
凌昱珩不再和文徵元多做交谈,愤愤甩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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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昔雀脸上的红印不到半天就消了,肿也退了,大抵是那不知名的药膏药效很不错。
脸上的伤没事了,凌昱珩留给她的阴影还在。
当时她后颈处可不违抗的力道,是真的吓到了她,那种事情,今后必然是会再发生的,她还能像今日这般幸运地能逃掉
吗。
给凌昱珩当妾,真正要面对的是什么,文昔雀这下是理解得很透彻了。
下月初八,成了一个令人心生恐惧的日子。
好在自那日以后,侯府再没有人来打扰她和平息书肆。
她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绣着喜服,新娘喜服已经绣完,新郎的她绣得就潦草了起来,反正绣好了也没人穿,也不被任何人期待。
这几日,文徵元已备好了红绸,平息书肆前店后院都装扮起来,钟玉铉来书肆见到的就是这已初具喜庆的模样。
来书肆的客人都是学文识礼之人,见到书肆挂上了红绸,莫约也猜到了些什么,顾及礼节,不会直接询问书肆的未嫁的女眷是不是要办喜事了,就算要问,也知会委婉地询问文徵元。
然柜台之后,一脸忧愁地绣着喜服的文昔雀,牵动着钟玉铉的心。
家有喜事,她并不高兴。
钟玉铉一时情急,问了出来:“文姑娘,这书肆里头的红绸,是文伯父要娶续弦吗?”
她绣的喜服是男子的,文家父女感情不错,莫非是新娘子那边有什么问题?钟玉铉暗自猜测着。
有客至,文昔雀停下了手里的绣活,她不好怎么回答他的话,只摇了摇头。
不是她父亲娶妻,是她嫁人,且还不是当正头娘子,是与人为妾,这种话她实在没办法在一个仰慕她曾祖父的公子面前说起。
在钟大人眼里,她应该就是在做着给祖上抹黑的事情。
钟玉铉一见她摇头就急了,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不是文伯父吗,那是谁?是她要嫁人?
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表示。
“文姑娘双眉紧皱,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在下不才,愿竭力相助。”
若是她成亲,她为什么不高兴?是被人欺负了,还是被人逼迫了?
钟玉铉的心跟着悬了起来。
文昔雀对突然而来的关心,先是有些惊讶,而后因钟玉铉诚挚的言行,燃起了一丝希望,如果是他的话,听了那些过往,说不定是会帮她的,跟曾祖父有同样志向的人应该是热心肠的好官。
她嫁给凌昱珩当妾是瞒不住,钟大人迟早要知道,他若能帮一帮她,事情也许会有转机。
“是,我有一事很困扰,不知道钟大人是否愿意……”
她蓦然止住了话头,神色讶然地望向了书肆门口,心有余悸地庆幸着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
因为凌昱珩不知何时来了书肆,他倚在门口,微眯着眼,无视着一旁的钟玉铉,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什么事啊?不妨也说给本侯听听。”
第27章 他的心声
钟玉铉疑惑于武平侯的突然出现,武将亲自出现在一间小小的书肆,似乎不在情理之中,他和武平侯同朝为官,并不相熟,也不太了解这位风头正盛的侯爷的脾气。
钟玉铉按常理,上前拱手行礼道:“下官钟玉铉拜见武平侯。”
凌昱珩大步踏进书肆,上下打量着钟玉铉,直言问道:“你是书肆的客人,还是文家的客人?”
两个“客人”看似没什么差别,实则含有别的意思,钟玉铉文官出身,对文字本就敏感,霎那间就察觉到了武平侯对他的隐隐敌意。
“下官和文伯父私交甚好,自然是文家的客人。”
他不单是为了买书而来到这里的。
钟玉铉当下就选了武平侯不乐意听到的回答,还特意加了一句。
凌昱珩走到柜台前,站到钟玉铉的对面,沉声道:“文家的客人就是本侯的客人,本侯辛苦点,代替文家人招待你这位‘客人’。”
钟玉铉听着武平侯的话,还一边观察着文昔雀的脸色,自武平侯出现,她就坐立不安且面有难色,他结合武平侯的说辞,猜到了一部分的真相。
他不卑不亢地说:“下官忝为监察御史,有监察百官之责,据下官所知,凌家并无文姓亲友,侯爷自称代替文家人,未免不妥,且文家人在场,侯爷越过主家擅自代她接待,更是失礼,侯爷虽为武将,文家确是读书人家,所谓客随主便,侯爷与下官皆是客,都该遵循主人家的习惯才是。”
钟玉铉语气很轻缓,言辞却犀利,既指出凌昱珩失礼,又明言两人皆是客,他没有资格以主人家的身份自居。
凌昱珩轻蔑一笑,一手撑着柜台,一手指着文昔雀手中的喜服,挑眉道:“本侯与你不同,看到她手里的喜服了吗?那是本侯的。”
钟玉铉闻言略有惊讶,他转头看向文昔雀,她垂目不言,嘴角紧抿,不仅没有半分喜色,反而脸上尽是些难堪之意,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严肃了神情,厉声对武平侯说:“侯爷战绩斐然,手握兵权,高居重位,在兴京城中无人能出其右,您该有的都有了,侯爷为何要逼迫无辜女子,下官斗胆,请侯爷顾及自己和靖安侯府百年名声,莫行不义之举,不然,御史台绝不会袖手旁观。”
武平侯这等兴京风云人物,他若娶妻,满街皆知,如今毫无消息,钟玉铉已然猜到了文昔雀和武平侯将会怎样的关系。
凌昱珩淡然地听着钟玉铉的义正言辞,等他说完了,才慢悠悠地说:“证据呢?这个女人有说是被本侯逼迫的?”
趁着钟玉铉犹豫着要不要跟文昔雀问清楚的时候,凌昱珩先他一步,对文昔雀说道:“告诉他,你是自愿的。”
文昔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是自愿的,可需要帮忙也是真的,当着凌昱珩的面,有太多的顾忌,至少她不能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强行请求钟大人替她出头,那样会害了钟大人的。
凌昱珩没打算就这么收手,催促道:“犹豫什么,本侯没在威胁你,只是要你实话实说,这位钟监察史管了不该管的闲事,却连真相都不知道,岂不是太可怜了?”
文昔雀被他步步紧逼,又见钟大人很是心急,无奈之下,闭着眼说:“是,我是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