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临道:“淑妃与崔显或许暗中勾结,当初唐武出现在谢家村将你掳走,其中便有淑妃手笔。韦世渊再重要,可韦家动了我的人,便该死。”
云夭垂眸,“难怪,当初唐武与我说,其实他一直待在大兴城内,我以为是崔家藏了他,这么说便是被韦家藏了起来,所以才这么久都未抓到他。”
“那你准备怎么处置淑妃?”
萧临道:“待证据确凿,便将韦世渊问斩,淑妃赐白绫,你看可好?”
云夭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心底有些怪异。
他道:“我本应亲手将她做成灯的,因她竟然妄想利用唐武那厮动我的夭夭,就该死无葬身之地。我已是留下情面。”
“嗯。”云夭微微一笑,吻上他的唇。
他眸色渐深,等不及,直接将她抱起放至床上,拉上鸳鸯帷帐。殿中宫人很有眼色全都鱼贯而出,为他们拉上殿门。
今日的云夭不如往日那般主动,而萧临极为急切,两人衣物并未除尽,很快便被浪潮所淹没。直到第二次时才拨云见日,开始啃咬,他贴得很紧密,拥着她,互相都留下淡淡齿痕。
自从她看清自己的心后,便慢慢察觉与审视到了萧临对自己的态度。
比如他会在情爱方面无底线地纵容她,他并非断情绝爱之人,只是将心底大部分的情感都留给了自己一人。
或是他真的很喜欢与她肌肤相贴,他牵她的手总是十指相扣,将她死死融合,似乎从掌心与指尖生了根,发了芽,钻进灵魂深处。
欢爱之时也是这般,大部分的时候都抱紧她,指尖掐入软.肉之中,他喜欢拿过她的手去触摸自己结实的肌肉,顺着肌□□隙轻轻扫过。
当他从背后拥住她时,总能感到他们的心跳似乎连在了一起,带动着令人发麻,起鸡皮疙瘩的震颤。每当到达巅峰之时,他青筋爆出,他一定会吻她,深吻,唇齿相交,融化,再重新塑造,能感受到那是生命与生命的结合。
他其实很想要一个家。
也是一个,很缺乏安全感的傻子。
云夭知晓,这次,他其实又一次为她退让了。
因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韦世渊对于萧临的重要性,那是一把战场之上的锋利银枪,他为她选择丢弃他极为重要的武器。
可同时,她也见证了他另一面的冷酷无情。
淑妃入宫多年,虽与他无夫妻之实,可却也是真正嫁与了他。多年活寡,家族兴衰,若换做是云夭,她扪心自问,可会在后宫中面目全非?
他不会与人共情,哪怕是自己母妃,在他眼里也只是一个懦弱无能之人。
淑妃与萧临之间最紧密的联系便是韦世渊,可若他不喜,这最有利的武器也能被他毫不留情丢弃。这就是皇帝,而她所能仰仗的,竟真的只有他的爱吗?
明明他为她铺了一条通往后位的康庄大道,明明她能深刻感受到他对自己的亲密与依恋,可此时她竟开始思索着给自己铺另一条退路。
她忽然想到了另一条退路是什么,便是云启手中的兵权。除非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她不会让云启如韦世渊那般,将手中兵权交出。
韦家便是教训。
这便是嫁给皇帝,与嫁给普通男子的区别。
他看出云夭今夜似乎疲惫,两次结束后便没再缠着,只是将她抱起带入浴殿之中,如往常那般为她擦洗。
四方浴池中,温水缓缓流动,花瓣漂浮在水面上。
萧临看着愣神的云夭,问她:“在想什么?”
云夭回神,道:“我在想……这么多年过去,舅父舅母不知如今过得怎么样。唐武一人从榆林离开,舅母怕是会气到吐血吧。”
萧临道:“你舅父纳了个白道驿里的婢女做妾,这些年又生下一个儿子。至于你舅母如何,便不知晓。”
“嗯。”云夭对舅母没什么好印象,当初废了唐武,也是怀揣着报复这两人的心思。
“夭夭。”萧临上前,用手抚上她的小腹,“我的好夭夭,曾经我对此没有什么想法与执念,在我看来,只有战争才能带来真正的刺激与快感。可现在,我忽然想要一个我们共同的孩子。”
无论男孩女孩,只要是夭夭生的,他都会很爱他/她。
若是男孩儿,他会亲自教他功夫,封他为太子,待年少后,与自己一同上战场,将西域疆土踩在脚下。
若是女孩儿,她会是大邺最尊贵的公主,是除了他的夭夭外,对他最重要的女孩儿,未来夫婿若敢伤她一点儿,他定会将那人碎尸万段。
“好啊。”云夭挑起眼尾,她确实需要一个能成为太子的儿子,非常需要,“那陛下得加把劲儿。”
萧临抿唇,定定打量着她,见水面淹过锁骨上方,看不清下面,更是叫人浮想联翩。
“怎么?夭夭又不累了?”
云夭轻哼一声,千娇百媚。
萧临眼底划过一丝暗光,爱与欲并存,他又一次扑了上去,水波晃动。
……
北平郡,已过子时。
韦世渊站在书房中来回踱步,不一会儿,书房门被人敲响,他立刻让人入内,是自己的幕僚。
那人进入后,眼神闪烁,韦世渊等不及,道:“怎么样?如今情况如何?”
幕僚深深叹气道:“定国公,陛下的人抓了你的副将,小的今日在狱中已打探到,那人什么都招了。如今口供被快马加鞭,连夜往京师送回。”
韦世渊双眼空洞,整个人似乎泄了气一般,连站立都难做到。
“竟会如此,怎会如此?呜呼哀哉!呜呼痛哉!”
虽然北平郡与辽东郡驻守数万大军,可这些军队却并非听令于自己。皇帝这些年将兵权牢牢掌控着,他无一丝空隙可钻。实际上,他手下真正自己的人只有区区数百。
幕僚看着他摇头道:“定国公啊,曾经小人劝过定国公,莫要做此等杀头之事。可是是定国公不听小的劝谏,如今毫无办法,小的为保命,也只能对不起国公爷了。”
说着,他便摇头往外而去,韦世渊上前抓住他肩膀,面色狰狞,道:“你什么意思?你也要叛我!”
幕僚用力挣脱,斜眼瞥着他道:“我家上有老下有小,我不想全家人因此而死,国公爷解解吧。”
韦世渊愣愣将手放开,眼睛不知看向何方,无力点头道:“好、好、好。”
幕僚松了口气,正要迈出门槛时,身后的韦世渊拔刀而起,大声怒吼,一刀向自己砍来。他没来得及反应,后背一痛,便无力倒地,努力扭头看去,断断续续道:“你、你……”
话还没说完,韦世渊又是一刀刺进他心脏,幕僚瞬间断了气。
他将刀掷地,无力地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仰面闭眼长叹。
他本不缺钱,可无奈手中兵权交出,叫他心底实在难安,再加之这么多年,自己没用的女儿竟然还是个淑妃,连一个子嗣都没有。他这才不得不想方设法,悄悄练私兵。
可私兵哪儿来的钱?
最后,他只能想到勾结契丹,利用假仗获得朝廷拨银。
他倒是练了一些,却区区三百兵士,根本无法与皇帝数十万大军相抗衡。
他睁开双眼,慢慢直起身子,转头看向血泊中的幕僚,大笑起来。
等那证据被送往京师后,他定会被满门抄斩,与其如此,还不如带着那三百兵悄悄回大兴城,入宫行刺。
唯有此法,方可置之死地而后生。
想到此处,他直接起身,随意收拾些银两与干粮,抛弃了在北平的一切,趁着夜色,纵马而去。
……
承香殿中,韦令仪从床上起身,宫女们上前伺候着她梳洗。
她坐在铜镜前,看着明明年轻娇嫩的脸蛋,如今却布满沧桑之态,双拳紧握起来。身后宫女战战兢兢将一根桃花金簪插到她的发髻之上。
韦令仪看向那桃花簪一怔,骤然抬手将其拔出,往面面前的铜镜重重扔去。那金簪被砸到铜镜上之后,花瓣被迫扭曲,最后掉落在妆奁中。
她大怒起来,“为何本宫这里会有如此庸俗的首饰!”
那宫女吓得跪地叩首,头磕得极响,带着哭腔道:“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娘娘恕罪!”
韦令仪用力踹了那宫女一脚,转过身子,重新看向铜镜中面目全非的女人,阴鸷道:“以后,本宫不想再见到任何带有桃花的东西,听到没有!”
“是!娘娘!”那宫女在获得准许后,颤颤巍巍起身,从妆奁中重新挑出一只兰花玉簪,见淑妃满意地点头,才终于放下心来。
“阿红这些天还没养好身子?本宫都一周多没见过她了。”韦令仪不悦道。
那宫女回答:“应是还没好。”
数日前,韦令仪见到云夭竟然回了宫,还被封了贵妃,虽然皇帝没有夺走自己执掌后宫的权利,却对云夭那贱人宠爱有加,日日除了在太极殿,便待在桃栖殿。
如今竟连玄武殿都不再回去。
韦令仪自然知晓云夭在毗陵时便与皇帝重遇,那是崔显告诉她的,可没想到唐武与崔显皆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竟什么都没能做到。
她能感受到一种预兆,自这个女人出现后,自己的好日子便快到头了。虽然后宫之权在自己手中,可贵妃总是压了自己一头。
那个女人,明明只是一介罪奴。
比起寒门出身的苏顺仪,在她直觉看来,云夭那个毫无背景的女人威胁要更大。
为何一年半前她没能去死!而在毗陵,又没能被唐武给毁掉!
一次次的失败,她早已不再愤怒,反倒是日复一日的不安。
特别是,当那日在承天门下看到云夭那张脸时,她心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
自知晓皇帝与云夭重遇后,她脾气竟愈发暴躁起来,那日阿红在自己面前说了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但却记得自己怒火中烧,直接用力往阿红小腹踹了一脚。
她烦得紧,自然没注意到阿红那一瞬间惨白的脸色。
直到第二日不见阿红,才被另外的宫人告知,阿红下身出了许多血,到现在还躺在直房床上无法动弹。
她想了想,便大发慈悲地放了阿红的假,却没想到都一周多了,她竟还没养好,实在是废物一个。
“让她好起来后,便快点儿滚来伺候,一个低贱婢女,竟然比本宫还精贵了。”
韦令仪撅起嘴,看着妆奁中那只桃花金簪,又心烦地将其捡起,往墙边砸去。
她起身,正准备到承香殿院中转转时,忽然一内侍从外而入,拿着一封信,递来给韦令仪道:“参见淑妃娘娘,这是定国公从北平郡飞鸽传书过来的,似乎有紧急要事。”
韦令仪接过后摆摆手,“知道了,退下吧。”
她等那人离开后,才将那封小信缓缓展开,当阅完一遍后,她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再阅了一次,而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眼没了焦距。
信中,韦父告知她皇帝近日严查自己罪证,而这些年在辽东与北平抵御契丹时,他其实暗中勾结契丹,打了不少假仗,以此获得朝廷拨的军饷,并将那军饷分与契丹,而大部分被自己私吞。
如今皇帝快查到此事,若此事爆出,他们韦家将会是以通敌罪满门抄斩。
到万不得已之际,韦家或要叛变,届时需韦令仪在宫中作为内应相助。
宫人看着韦令仪的模样,一时间皆愣在原地。
直到她忽然大吼一声,“滚——给本宫滚——”
众人听到她的暴怒叫喊后,皆一窝蜂涌出承香殿。
韦令仪又将手中信件拿起来再次一看,没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竟是真的。她恼怒下将手中信件撕碎扔到地上,而后扶着一旁的门柱艰难站起。
她每一步都像灌了铅一般,一步步走回自己的妆奁面前坐下,重新看向铜镜那张阴沉而丑陋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