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萧临不在城中,就算暗卫们发现她逃走,也无法如皇帝那般下令封城,给足了她离城的时间。
一路顺利,用宇文太尉所办的身份离开大兴城后,她抬起头,看着巨大的城墙,上方是大邺旗帜在迎风飘扬,云夭心底说不清的难过,眼睛有些发红。
徐阿母牵来两匹马,看着她,犹豫道:“姑娘还好吗?若姑娘不想走,为何要走?”
云夭低下头,将头靠在徐阿母肩膀之上,笑道:“阿母莫要忧心,我只是眼睛进了沙子。离开这里,为的,仅仅只是活下去而已。阿母,我们都会活下去的。”
她没有太过耽搁,直接牵过马翻身而上,甩起马鞭往前奔去。
身后的大兴城与皇宫,随着距离的拉开,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直到纵马奔上一座山头,她才终于回过头看去,远处繁华的城市,与巍峨的皇宫,里面住着的,是她的小狗。
……
萧临离开大兴城很快便整顿好军备,今日他总是心不在焉,按捺不住想见云夭的心情,情窦初开般,浑身血液激荡沸腾。
除了抱着她在床榻上恩爱,什么也不想做。
忽然间,他似乎解了君王不早朝,烽火戏诸侯。若是博美人一笑,别说做她的狗,让他做一遍所有昏君会做的事儿,他都愿。
崔显今日同样心不在焉,可萧临满脑子都是云夭,却并未留意他异状。
当一路着急忙慌纵马回到皇宫,他冲进玄武殿内,却没见到云夭的身影,直觉不好,“夭夭?”
见空荡无人回应,他又去了偏殿之中,却依旧是不见她人。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偏殿的不同之处,她的不少衣物首饰都不见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攥紧了他的心,忽然间有些窒息。
正在走出偏殿之时,刚好见福禧路过,将人叫住,厉声道:“云夭呢?”
福禧被吓了一跳,却也并不知晓,只道云夭早晨起来洗漱过后,便将他打发走,不让他们伺候。
正在此时,平日里一直跟着云夭的暗卫前来禀,眼中充满了惊惧,道:“陛下,云、云姑娘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回事?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会不见!”萧临本面带悦色的面容瞬间阴冷下来。
暗卫只道:“云姑娘一早起来后,便离开玄武殿,去了御膳房。属下在御膳房等待许久,却都未见到云姑娘出来,后来实在有些焦急便进去寻了一圈,发觉姑娘身影早已消失不在。后来又在整个皇宫中搜寻,都未找到,和云姑娘一同不见的,还有经常跟在她身边的那个老媪。”
“蠢货!”萧临大怒,直接一脚踹翻暗卫。那人摔倒在地后不敢片刻耽误,又立刻跪下在萧临面前。
“立刻封锁宫门!御膳房进出之人全部给我抓来,一个也不许放过!”
“是!陛下!”那暗卫不敢停顿丝毫,立刻下去执行命令。萧临同时派出禁军,搜捕整个皇宫,并下令封城。
整个皇宫瞬间乱麻一团,众人做鸟兽般混乱不堪,被密集关押在各个殿中,宫人皆不知晓发生何事。
萧临站在雪地中久久没有动弹,他闭上眼睛回忆着昨夜。他明明一开始便发现了不对劲,可是却未过深追求,只是一直沉浸在喜悦之中。
他脑海中还停留着她娇媚容颜,她在他身上放肆驰骋索取,后来又在他身下极尽美丽妖娆,他们相拥缠绵。
可是为什么?仅仅一夜,她便这般毫不留情地抛下他离去。
她心里没有他。
他让她永远不要离开自己,可是她没有答应。他问她喜不喜欢自己,她也说不知道。
如今一切都再明显不过,她不喜欢他,所以才能这般狠心,将他一人扔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没有她在身边,他该如何是好?
他抬头看向天际,此刻他迷茫了。他不明白,也无法解她究竟在想什么?给了他□□愉,便转身离去,怎能如此残忍?
他怒气冲冲到双眼有些模糊,连每一口呼吸都在打颤,发疼。
若是抓住那个该死的女人,他要问清她,为什么?
难道她就这般无心,无情?
第65章 睡过他后便提上裤子就跑……
接近小年,雪下得愈发大起来,大兴城与皇宫已彻底封禁多日,整个大兴城中,从风月场所,到乞丐窝,全被搜过,甚至蚂蚁窝都被刨了,依旧没有云夭的身影。周边各郡也皆被搜捕过,弄得人心惶惶,后来又下了海捕文书。
这几日,萧临罢朝,待在玄武殿中见不到人,不少朝臣心中焦急,想要求见,却都被打发了回去。
第三日,他终于从玄武殿中出,福禧大喜,立刻上前问道:“陛下可需用膳?”
这些时日,他除了喝水,竟一口饭都未吃过。
萧临摆手,道:“去承香殿。”
韦令仪见他来,心中甚是欢喜不已,让宫人立刻准备饭食。
可萧临再次抬手拒了,道不想用膳,而后又屏退所有宫人,只留下他们两人。
他坐在榻上,看着面前满是娇羞的淑妃,心如止水地命令道:“上来,伺候朕。”
韦令仪心头一颤,萧临从不过来,她慢慢也不再抱希望,可如今他突然来了,自己却什么准备也没有。
可他能来就好。
她缓缓走上前,笑着跪坐下来,伸出手为他解开腰带,“陛下。”
福禧等在承香殿外,同众人一同低着头,可殿内却安静如斯,不同之前玄武殿中的皇帝与云夭两人。
没过多久,承香殿门被拉开,萧临一身整洁地走了出来,看上去连衣服都未脱过。
福禧不敢多眼看殿内,却能听到隐隐压制的啜泣,只是上前恭道:“陛下,请问有宠否?”
若有宠,便是得记录下来。
“无宠。”萧临冷漠回了一声,直接离开,回了玄武殿后关上门,再也没出来。
他回想刚才,淑妃娇羞跪坐在自己面前,他却并没有与云夭在一起时的那番冲动,自己身体也好,心跳也罢,皆如死水一般,毫无反应。
她身上那股安息香的味道不对,令他有些作呕,应该是云夭的那股桃香才是。
他本以为自己是因为初尝情事,才会如此上头。
原来不是,并不是任何女人都可以。只有他心爱的女人才可以,只有云夭才可以。否则他对这种事,除了洁癖般厌恶,还是厌恶。
他真的好没出息……
……
第五日,江雪儿抱着一叠书来玄武殿,可福禧却摇摇头,将书拿过放至一旁。
“陛下这几日,连正顿的膳都不用,也不政事,这书拿来,怕也不看。”
江雪儿看看主殿紧闭的房门,也是叹息了一口气。
福禧实在不解,“你说,这云姑娘好端端的,与陛下这般恩爱,也没有争吵。本封为三夫人之首,未来锦衣玉食,下人们皆伺候着,有什么不好的,竟一声不响就跑了。也太突然了,一点征兆都没有。”
江雪儿道:“怎会没有征兆,你忘了朝中那些大臣是如何逼迫的?”
“可是陛下不是将那些犯上之人都下了狱,力图保下云姑娘了吗?”福禧实在有些气不过。
江雪儿垂眸凝思片刻,道:“姑娘想要的,或许都不是这些。你说今日陛下保下姑娘,怒斩重臣,未来若有一日大邺江山因此而损,他是否会懊悔?是否会迁怒于姑娘?”
“陛下不是这样的人!”福禧据力争,却又心虚,“你看看陛下如今的样子,怎会是那般薄情之人?”
身在内廷多年,后宫中的痛苦,其实他们这些做奴婢的再清楚不过。看似拥有一切,却又好似失去一切。
江雪儿压着嗓子道:“都说世间男子皆薄情。”
福禧不认可,又有些心慌,上前摇头,“不是的,陛下不是薄情之人。还有……还有,虽然我不是男子,可我也不是薄情人。”
江雪儿一怔,耳根子有些发红,剜了他一眼,不再多言,便离开玄武殿。
福禧满是心事入主殿帮着洒扫,忽然发觉了一封留在书案上的信,以及一对桃花玉耳铛。
他心中一紧,立刻拿起往床榻便去,只见床边都是空的酒壶,萧临还如死人般躺在床上,却睁着眼,还有呼吸。
他将手中东西递上,“陛下,奴婢在书案上发现此物,看起来是云姑娘留下给陛下的。”
萧临心头一跳,立刻翻身而起,从他手中一把将信夺过,还有那对玉耳铛。这些时日他不政事,整日躺在床上,竟未注意到书案上留下的信件。
他一顿,看向福禧不满道:“叫她什么?”
福禧先没能反应过来,而后很识相地看透萧临想法,立刻道:“贵妃娘娘。”
他挥手让人下去,这才手指忍不住颤抖,慢慢将信展开,印入眼帘的是她小巧而好看的字。
……
至君五郎:
见字如面,展信舒颜。
夜宿玄武,与君同欢,此乃妾心中之喜。今晨提笔,落笔艰难,自知有付君恩,却仍想与君坦言。
曾经白道驿中,妾曾说过自己所梦突厥大军袭扰,虽是可笑,却是我从梦中亲身体会,而后也真实发生此事。
在遇君前,妾梦前世。那时妾是君之贵妃,遇君之时,君已登宝座。妾伴君五年,住桃栖殿中,锦衣玉食。妾感念君恩,无论何时何地,君都在予妾尊严。
然前世梦中,君远征西域,彼时大邺沉疴顽疾,政权分裂,最后国破家亡。
妾惶恐梦中之事在现实中发生,日夜忧思,噤若寒蝉。想方设法,妄图一改大邺命运,然这些年下来,最后发觉竟徒劳无功。
妾身心俱疲,特别是自流言一事后,好在有君相伴,君信我,护我。忽念曾经祁连山上,君宁愿身负重伤,也不舍妾,将妾从山中带出。此恩,妾铭记在心,深感于怀。
然而,妾不忍见君因妾,而与朝臣分离。统治天下,非一人能成。妾唯一所求,便是在妾离去后,君饶恕朝臣,虚心纳谏,为大邺天下,百姓福祉而担起重则。
今北筑长城,南修江都,徭役繁重,民间已渐生怨言。古人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妾恳求君圣听百姓心中所求,轻赋税,减徭役,休养生息,民声切不可忽视。
妾不求君谅解,自知所行非道,只是妾被拘束多年,最向往莫过自由,莫过大邺安定,求君成全。
即日起,妾便为众百姓中一平民,未来君之圣意,无论是福是祸,妾皆与百姓同甘共苦。若君能体谅百姓,便也是体谅妾。
君恩似海,此生无以为报。但求来日青灯古佛下,愿祈君一生安康,大邺江山万福。
云夭
……
萧临来来回回将这封信看了十来遍,最后还是被气笑了。
前世的梦境,她怎么能?
用一个前世的梦境来否认他的一切,否认他们的未来。
这个该死的女人,口口声声君与妾,满嘴都是感恩与大邺江山,心底丝毫无他,她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自己。为了世间弱者蝼蚁,竟拿自己来威胁他!若不顾虑百姓,最后百姓所受,她皆同受。
若她真心感恩,怎能睡过他后便提上裤子就跑!
哪儿有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