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姝深吸口气,问边关传报中的一切是否属实。
梁恒先是拱了拱手,说一切都属实,又见皇后娘娘在那蹙着眉,梁恒姿态温润如玉的开口道:“皇后娘娘先不要担心,陛下他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逢凶化吉。”
谢淮予也深暗这个道理,所以先安慰小妹妹:“哥哥已经派人去边关打探情况,妹妹先不要太过着急。”
因为谢淮予记得陛下出征之前,静慧大师给陛下卜过一卦,是大吉之兆,陛下肯定能逢凶化吉。
谢淮予自己心里也担心,但还是先安慰妹妹。
谢姝轻轻点了点头。
只是这一整日谢姝还是在想帝王受伤的事情,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到了晚上,夜色漆黑,谢姝怀里抱着小汤圆,小汤圆长大了不少,毛发雪白雪白的,摸着很舒服。姑娘脑海里瞬间起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她想去边关找他。
因为心思有些不定,想得有些多,谢姝晚上睡得不是很安稳,翻来覆去的,好不容易等到后半夜睡着了,谢姝忽然听到楹窗那处传来声音。
她下意识的想喊人进来,清眸一下子睁开,因着是晚上,眸子还带着水光:“是谁?”
“是朕。”紧接着,一道沉稳的脚步声朝她走过来,帝王沙哑低沉的声音随之响了起来:“皇后,朕回来了。”
第64章 不立后妃==
帝王沙哑低沉的嗓音传过来,谢姝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她还是下意识的从拔步床上坐起来,然后见帝王不紧不慢的朝她走过来,姑娘又下意识的揉了揉眼,见状,帝王笑笑,过来将她整个人揽在怀里:“睡迷糊了?”
谢姝不是睡迷糊了,而是被惊讶到了,任凭谁听到白日出事的人晚上就好生生的站在她面前都会惊讶,姑娘觉得自己已经足够镇定了,她有些狐疑的看了帝王一眼,下意识的扯了下帝王的袖口,嗓音因为刚醒,带着娇软,让人听得耳朵都酥了:“今日边关来报不是说?”
“如果不这么说,京中某些人的狐狸尾巴不就藏起来了?”帝王风尘仆仆的回了京城,脸色看起来有些许的疲惫,他搂紧了怀里的温香软玉,语气带着冷嘲。
探花郎左邵已经被人拿下,莫不是除了这位探花郎,朝中还有其他奸细,谢姝轻轻蹙了蹙眉,抬眼问帝王:“难道是京中还有奸细?”
“等明日皇后就知道了。”这会儿已经是三更半夜了,帝王不想打扰她歇息,便刻意卖起了关子。
熟不知他越卖关子,谢姝就越想知道,还是抓心挠腮的想知道,等帝王沐完浴,见她水盈盈的眼眸望着头顶上的软烟罗帐,帝王无奈的上了床榻,哑着嗓音道:“怎么还不睡,难道是姝儿想/要了?”
谢姝狠狠瞪了他一眼,明明是他自己想要还要将这事赖在她身上:“妾身没有那么欲求不满,妾身只是在想这京城到底还有谁是奸细。”
“朕可以理解皇后是在为朕担心吗?”帝王如今练就了“脸皮厚”的好本领,见她水盈盈的眸子看着自己,帝王心底一片柔软,嗓音慵懒的问。
“臣妾是为天下百姓担忧。”奈何谢姝脸皮薄,怎么也不肯承认自己也是担心他的,她轻嗔了帝王一眼,一本正经道。
“皇后是会戳人心窝子。”这就不是为他担心了,帝王沉默了下,低头吻住她的唇,浅尝辄止,如蜻蜓点水:“是楚国公府。”
谢姝想到了先前国子监副使给自己送礼:“但是楚国公府当时不是极力举荐陇西卢家的公子入朝吗?”
“其实那只是个障眼法,楚国公府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这所谓的左将军的弟弟能够入朝,朕之前是不知,朕的外祖父还成了西域人了。”帝王嘲讽出声,淡淡道。
应该说楚国公府的人最看重的就是利益,当年太后娘娘可以为了自己的后位舍弃自己的亲生儿子,后来为了维系楚国公府荣华富贵极力维护自己的侄女,非要自己的侄女入宫为妃,楚国公府的人亦然,谁给他们更多的好处,他们就支持谁。
虽然说这人上辈子做的事情不太讨喜,但他确实是一个好帝王,楚国公府的所作所为,谢姝着实是不喜欢,她再次蹙了蹙眉,一脸认真的道:“陛下励精图治,是贤明君主,天下百姓跟朝中大臣都很敬仰陛下。”
帝王抱着她的动作一顿,意外她会说这种话,随后反应过来,她说这话是想哄他高兴,帝王刚想开口,然后像是想到什么,故意“嘶”了一声,抬手扶住自己的肩膀。
谢姝想到白日内侍的话,再联想到他的动作,知道他是真得受伤了,她问:“陛下是肩膀受伤了吗?”
“无事,小伤。”帝王温声安抚道。
这对帝王来说确实只算小伤,因为这一切都是在帝王预料之中。
见帝王皱着眉,像是很难受的样子,谢姝不由提议:“陛下龙体要紧,不如还是请御医过来吧。”
“伤口已经包扎过了,倒是不用请御医过来,不过朕怎么觉得自己肩膀这会儿钻心的疼?”帝王唇角无意识的勾了勾,面庞俊美无俦,白皙如玉,他慢条斯理道。
谢姝慢慢意识到不对劲:“那陛下打算如何?”
帝王挑了挑眉,语调上扬:“兴许与皇后一度春宵,朕就不疼了。”
这人是在故意捉弄她,谢姝觉得自己白担心他了,她嗓音温温柔柔的,不想理他:“臣妾累了,要歇息了。”
帝王却是轻声一笑,眉目如画般绝艳风华,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他本意就是想让她早点睡下。
今晚月色很好,帝后同塌而眠,气氛旖旎缱绻。
帝后恩爱,也是天下之幸事。
李公公等人都在外面守着,梅儿小心翼翼的朝安安静静的内殿看一眼,小声问李公公:“李公公,陛下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白日内侍才报说陛下在边关遭了暗算,眼下边关已经大乱,皇后娘娘为此很是担心,茶饭不思,想着亲自去一趟边关,没想到陛下晚上就回来了。
梅儿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梅儿姑娘,陛下这个时候回来肯定有陛下的用意,此番陛下是秘密回京,此事切忌不能走漏半点风声。”李公公对皇后娘娘身边的人还是极其客气,说完之后,李公公又瞥了庭院中其他的人一眼:“你们可记住了。”
“奴才(奴婢)记住了。”
因着帝王是秘密回京,除了较为亲密的人,朝中其他大臣是不知道陛下已经回京了,尤其是楚国公府的一干人等,楚老国公面色和悦的坐在正堂喝茶,其实他心里还算是很愉快的,毕竟是陛下先不义,对太后娘娘跟楚国公府如此不仁,他为了太后娘娘跟楚国公府的荣华富贵做出一个更对的选择,也无可厚非。
楚老国公正喝茶的时候,楚攸宁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脚步急切,面色看起来也苍白:“祖父,皇帝表哥他真的受伤了吗?”
“是,而且受的伤还不轻,兴许这京城的天都要变了。”楚老国公瞥了这个孙女一眼,这个孙女其实还是有点不太像他们楚家的人,他跟太后娘娘极力扶持她入宫,是希望她能坐上皇后之位,为楚国公府维系荣华富贵,她现在这表情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她真对陛下动了真情,不过也是,之前他们楚国公府已经跟兵部尚书府定亲,这个孙女要死要活的不想嫁给那林成,不就是想嫁给陛下。
楚老国公之前也是打算再从族中挑姑娘入宫,但是见陛下一副独宠皇后娘娘的架势,楚老国公就知道自己这个法子是不成了,他只能另辟新径,铤而走险,才能保住楚国公府的荣华富贵。
这些她们这些小辈是不会懂的,小辈眼里只有情情爱爱。
陛下也是,若非陛下独宠皇后娘娘,引起世家不满,楚国公府断然做不出来此等忤逆的事情。
“祖父做了什么?”楚攸宁在没有被太后接到宫中教养的时候,是养在祖父膝下的,祖父这根本就是话里有话。
“老夫做了什么攸宁不用管,攸宁只用知道你是我们楚国公府的姑娘,只能与我们楚国公府荣辱与共,你以为你就算现在选择与你皇帝表哥站在一边,你皇帝表哥就能给你富贵荣华吗?”兴许是西域那边提出的条件太过诱人,又兴许是因为最近陛下的所作所为让楚老国公很不满意,楚老国公现在已经沉浸在自己所想的荣华富贵里了。
楚攸宁被楚老国公说的哑口无言,但是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她听祖父这意思,祖父是还想造反,祖父一旦造反,要是被皇帝表哥知道了,皇帝表哥能放过她们整个楚国公府吗,难不成皇帝表哥在边关之所以会遭到暗算是因为有祖父的手笔。
“那姑母呢,祖父打算怎么办?”楚攸宁面色有几分不好看的问。
她是楚国公府培养出来的大小姐,也算知书达理,琴棋书画上面很有造诣,她以前也想过要是入宫肯定要好好辅佐陛下,因为陛下不喜欢她,所以她只能可劲的巴结姑母,希望姑母能帮她入宫,谁成想到最后她还是没能入宫,楚攸宁不明白为什么老天对她这么不公平。
“事成之后,祖父自会派人将你姑母从紫竹庵接回来。”楚老国公开口道。
陛下冷漠无情,竟是连自己的生母都能送到紫竹庵。
楚攸宁听到这里,已经预感到不妙,她的祖父很大可能就是谋反了,可是祖父如何会跟西域勾结上。
就在楚攸宁思考自己祖父这事做得对还是不对的时候,外面突然冲进来一群身穿铠甲的士兵,他们手里还拿着长柄刀刃,将整个正堂都给包围住了。
楚攸宁吓得惊慌失措,猛地站了起来,这怎么会是一副抄家的架势,楚攸宁右眼皮一直在跳,正在这时,身穿玄色铠甲,看起来鲜衣怒马的周子轩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不知为何,楚老国公预感很不妙,忽然觉得自己今天要死定了,他强压住这种感觉,笑着走上前与周子轩寒暄:“周小将军,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宫里的皇后娘娘有什么指示。”
陛下离京之后,这什么事都要请示宫里的皇后娘娘,见周子轩拎着圣旨过来,楚老国公下意识的感到惊慌,难不成皇后娘娘是因为今日陛下在边关出了事,所以怀疑是他们楚国公府做了什么手脚,可是这也不对,皇后娘娘再如何,也只是个碧玉年华的姑娘,她如何能察觉到不对劲,要怀疑也是怀疑西域的人,怎么也不能怀疑到他们楚国公府头上才是。
周子轩只觉得楚老国公很可笑,自从先帝在世的时候,楚国公府就极其受重用,若非楚国公府自己贪心不足,楚国公府作为本朝第一世族的地位只会更加牢固,可他们就不知足,现下还敢勾结西域的人,真是不知死活。
“老国公爷随本将入宫就知道了。”周子轩眼里闪过一丝轻蔑,有几分不耐的开口道。
楚老国公脸色更加不好看了,这个周子轩,真以为自己是天子伴读就高人一等了,鼠目寸光的东西,楚老国公咬牙,跟着周子轩去了皇宫。
楚攸宁见祖父跟着周子轩一起去了皇宫,那种不安的预感分外明显,她有些想去紫竹庵找姑母,谁知等她刚走出正堂的门,守在外面的士兵将她拦了下来。
楚攸宁脸都气绿了,说她想去紫竹庵看望姑母,原以为这些士兵会放她离开,谁知面前的士兵根本不为所动,说他们是奉命行事。
“皇后娘娘如此对我们楚国公府,就不怕皇帝表哥知道了后会生气吗?”
那些士兵面面相觑,用那种不解的目光看着楚攸宁:“可是我们就是奉陛下的命令行事。”
奉陛下的命令……
楚攸宁面色煞白,皇帝表哥不是因为受伤还在边关昏迷不醒吗,这些士兵如何能奉皇帝表哥的命令行事,莫非皇帝表哥已经回京了。
如果是这样,那她们楚国公府真完了。
而彼时,李公公已经带着楚老国公来到御书房门口,楚老国公以为这里面坐着的人是皇后娘娘,哪成想他一进去就对上帝王那狭长而波澜不惊的凤眸,楚老国公吓得猛地跪了下去:“老臣参见……”
陛下这个时候不应该在边关吗,如何会在这里。
就在楚老国公心惊胆战,心乱如麻的时候,帝王不紧不慢开口:“外祖父不必客气,朕今日请外祖父过来,是有几件事想请教下外祖父。”
“陛下请说。”楚老国公如坐针毡。
陛下这个时候能平安回京,还让人包围了楚国公府,那陛下很有可能是已经猜到了一切,还设了局中局。
第65章 岁岁年年==
“朕想问外祖父与西域勾结,究竟是意欲何为?”
“臣不懂陛下此话是何意。”楚老国公心里一阵慌张,好端端的,陛下怎么能查到这些问题,到底是哪里不对了,他自问自己已经做得足够隐蔽了,陛下说不定是在诈他,他千万不能自乱阵脚,楚老国公假意维持镇定。
秦煜见他还在这狡辩,死不悔改,冷嗤一声。李公公忙将物证呈到帝王面前,是几封空白书信,跟一小碟醋,楚老国公看着熟悉的书信,恨不得昏死过去,这些信他明明已经都放在书房里的柜子里锁着,一般人谁去他书房里翻这些东西,更何况这只是一张看起来很正常的白色宣纸。
楚老国公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个外孙的可怕,他是个比先帝还要冷心冷情但却能轻易的揣摩到人心思的人,事关背后整个楚国公府跟太后娘娘,楚老国公不敢大意,还试图与当今帝王虚以委蛇一番:“臣对陛下跟朝廷忠心耿耿,只一心向着陛下,臣着实不懂陛下这话是何意。”
事没到临头,他还是不肯死心,如果他承认了,那楚国公府跟太后娘娘都要完了,楚国公府繁荣百年,不能葬送在他手里,楚老国公咬紧牙关,脸上青筋都要爆出来了。
李公公瞟了楚老国公一眼,都这个时候了,楚老国公还是不肯死心,熟不知他跟楚国公府做的事情陛下都知道了。
秦煜神色凉薄,笑了笑,他修长如玉的手指将白纸拿起来,蘸上醋,但见那白色纸张上很快就浮现出来了字迹,足以证明楚老国公在跟别人勾结。
楚老国公面色灰白,失魂落魄,他有一点没有预料到的是陛下不是个随意被人糊弄的人,陛下既然能查到他们楚国公府跟西域有勾结,肯定也知道今科探花郎并非左将军的亲弟弟,难怪陛下当初没有直接给探花郎职位。
年轻帝王语气淡淡,姿态浑然天成:“外祖父可还有其他话要说?”
帝王之所以单独请楚老国公入宫,就是想给楚国公府最后一点颜面。
养心殿很安静,安静到就像死了人一样,一阵风从窗外飘进来,将楚国公府与西域通敌的证据吹到了楚老国公面前,楚老国公看着上面的字迹,猜到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便也放弃了抵抗:“臣无话可说,但臣这样也是因为逼不得已,还请陛下不要为难臣的家人,一切的过错,臣愿意承担。”
因为他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为了楚国公府的荣华,他何错之有,要怪就是怪他没有看透当今帝王,不知道他年纪轻轻眼光跟心智就这么毒辣,远胜于先帝。
“逼不得已?”秦煜琢磨着这四个字,慵懒的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上一世也是如此,人人都说自己逼不得已,然后去逼他的姑娘来向他求情,但是这世上哪来这么多的逼不得已,难不成就他们逼不得已,他的姑娘深陷其中,就没有自己的逼不得已:“因为逼不得已,所以楚国公府勾结外族,图谋不轨,父皇在世对楚国公府可不薄。”
正因为先帝待他们楚国公府不薄,所以他们才会对今上不满,明明楚国公府是陛下的舅家,陛下对他们楚国公府一点都不重用,反而重用皇后娘娘的母族,这让楚老国公如何甘心。
“先帝对楚国公府确实不薄,但是若非陛下被一女子所迷惑,臣断然不会如此。”楚老国公言之凿凿,几乎是质问起帝王来了,这才是楚老国公的心里话。
“皇后是朕的妻子,朕宠她敬她只是尽朕作为丈夫的本分。”自楚老国公入殿,帝王神色一直淡淡的,唯独在楚老国公提到谢姝的时候,帝王神色彻底冷了下来,嗓音冰寒刺骨:“将楚老国公压入大牢,传朕旨意,楚国公府通敌叛国,证据确凿,自即日起,楚国公府除楚二爷,举族流放岭南,其子孙今后不能再入朝,国公府中,所有与西域有牵连的人等待秋后问斩。”
“是,陛下。”
这下楚老国公已经是面色惨白,再无刚才的嚣张,他避开锦衣卫想要拉他的动作,几近老泪纵横,他是真的后悔了:“陛下,臣知道错了,还请陛下念及血脉亲情,看在楚国公府曾经也辅佐陛下登基的份上,放过楚国公府。”
楚国公府乃京城百年世族,不能因为这个毁于一旦。
帝王却已经失了耐心,直接扬起了手,锦衣卫得到陛下的示意直接拉楚老国公下去。
楚老国公咬紧牙关,表情悔恨,拼死了不想走,硬生生的被锦衣卫带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