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姮姬瞬间染上滚烫的温度,舌间骤痛,试图将他推开,体内情蛊却感知到了主人的存在而活跃起来,蠢蠢涌动,死死依偎着郎灵寂不肯离开——就情蛊的角度来说,她是奴仆,他才是蛊主。
流血了,她的舌尖破了,郎灵寂仍不肯放过,甚至变本加厉。
王姮姬泛起痛苦的神色,呼吸越发得窒塞,十分后悔招惹郎灵寂。
他深深浅浅,封住她的嘴,忽轻忽重。如此血腥的交流使她铭记:情蛊不仅同房可解,极度凶残的吻也可以解。
她双腿早已麻软,颤巍巍失去重心。眼前一黑刚要往后晕倒,脊背被坚硬渗凉的锁链横截住,反过来缠在她的腰上。
“别晕,情蛊还没解完。”
郎灵寂沾了些水色,幽凉的唇,笑不达眼底,冷冰冰如老练的屠夫,开始了新一轮的挞伐……
良久良久。
王姮姬从御史台出来,心神恍惚,被寒冷的西风一吹,脑袋犹在蒙蒙发烫。
桃枝等人在外守候已久,见她这般模样吓了一跳,小姐樱唇完全肿了,口脂横飞,更隐隐渗着血迹。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王姮姬疲惫摇头一言难尽,几乎被榨干了身上所有气力。熬过了这次,御史台她这辈子不想来了。
“回去吧。”
牢里那些经历她不想回忆,令人脸红发热,千难万险总算拿到了解药。
回到王宅后,她瘫在榻上连洗澡都顾不得就昏天黑睡了一场大觉,足足有五六个时辰。翌日起床食用些清汤小菜,精神犹自颓靡着,仿佛害了大病。
桃枝等人云里雾里,深深忧虑,小姐去了一趟御史台就被吸干了精气。
皇宫那厢却已等不及了。
陛下每日茶饭不思,辗转反侧,意图及早接王姮姬入宫。至于名分,由于她未和郎灵寂和离,司马淮暂时给不了名分,只能让她以陪伴王贵妃的名义入宫。
王姮姬早有心理准备,恢复精力后,遵守诺言,简单收拾了行囊便入宫。
如今琅琊王氏被司马玖的禁卫军重重包围,司马玖凶猛的渔色之心,她留在王宅未必比皇宫更安全。
好歹司马淮是她结义兄弟,身为人君,有文砚之的旧情当底子,顾忌颜面,不会像司马玖那样无耻直接逼迫她。
皇宫倒比王宅更安全。
桃枝几个泪流满面,二哥在江州造反,公主被请走了,姑爷进大狱,小姐被皇帝夺娶,好好的一个家快要散了!
姑爷那样神通广大,总该想想办法。二哥马上打入皇城来了,他们琅琊王氏明明是赢家,却遭此流离失所之苦。
王姮姬出奇的平静,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章程罢了。
她已在狱中跟郎灵寂打过招呼,既然郎灵寂知道,她便没什么可怕的了。
她毅然踏上去往皇宫的马车。
一路上建康车水马龙的景色飞逝而过,花花绿绿,市井的烟火气,井然有序的小商贩,令她生出几分感慨。
头顶阴云密布,铅块一样层层叠叠朝地面压下来,暴风雪很快降临。
司马淮先拿了怀胎十月的公主当人质,又将郎灵寂下狱,逼她入宫为妃……二哥若知道,是绝对不可原谅的耻辱,必定杀上建康。
琅琊王氏与皇家的决战一触即发。
建康城皇宫。
王姮姬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却是第一次进入皇帝的后宫。
太监点头哈腰在前引领,因王姮姬没有位份,自然也没有专门的宫殿。
她名义上是入宫陪伴王芬姬的,居所便也是王芬姬的景阳宫。
但那只是名义的。
司马淮命人将她径直带到了建章宫,在太极殿边为她开辟了一间侧殿,紧紧毗邻于他。
王姮姬知道司马淮的目的不止让她住在太极殿,而是让她到他龙榻上去,郎灵寂在狱中警告她的便是这件事。
她有情蛊的限制不能与外男接触,在入宫的头几天以身体不适为理,拒见司马淮,窝在侧殿中警惕着外界情况。
司马淮对她关心呵护备至,给她的卧房烧了地龙,室内温暖熏热,请御厨专门为她做可口的吃食。
至于王姮姬不与他肌肤相亲,他想得很开,知道她现在还是郎夫人,对他设防,避嫌些是应该的。
他有耐心等她开窍,待与郎灵寂正式和离后,封她为妃子,再行圆房之事。
有她的气息萦绕,司马淮心中莫名踏实,仿佛干涸的旱土得到了滋润。她这样在他身畔,他终于完成了文砚之临终前的嘱托,将她从中山狼掌中救下。
他再不用梦里苦苦思念她了。
他和郎灵寂不一样,当日三人结义,他永远是她的兄弟,这份情海枯石烂不会动摇。
他要的是水到渠成的情。
王姮姬忽略九族至尊的圣上种种情丝,心中另有一番谋算。
入宫几日,她见到了襄城公主。襄城公主比以前憔悴了些,精神受折磨,既担心皇家又担忧王戢。
蓦然见到了她,襄城公主眼前一亮,随即很快黯淡下去——不单自己,姮姮也被抓到皇宫当人质了。
岑道风占据了梁州后正在积极练兵,斗志极强,虽兵力不如琅琊王氏那么强,端是一支锋利的雄伟之师。
王戢可应付得了?
局势史无前例的严峻。
……
御史台,郎灵寂落下锒铛,出狱。
其余王氏子弟也均释放。
王戢只是给皇帝寄了一封言语冒犯的书信,皇帝并无切实证据定琅琊王氏的谋反罪,王氏又不是好惹的,只得暂时宽赦。
因皇帝变九品官人法为科举制,朝中大部分士族都支持王家,明里暗里为王家说话,给皇帝带来沉重的压力。
司马淮不会屈服的。
司马淮虽放了郎灵寂等人,绝不会按王戢信中所求那样将他们官复原职,对琅琊王氏仍是猜忌打压状态。
王氏的困境没有解除。
真正的较量在战场上。
郎灵寂无罪释放,回到空荡荡的王宅中,那抹玫红色秀丽的身影已经消失了。这次他平安出狱有她一部分功劳,她和皇帝做了交易,进宫去了。
他静静坐了下来,摩挲着她遗留下来的发带,上面沾染着她的清香,沉溺放在鼻下深深吸了口气,上瘾一般。
王姮姬。
第109章 起兵
王家官宦子弟和郎灵寂锒铛入狱之事传到了江州, 王戢勃然齌怒。
他“唰”地拔出宝剑径直将桌案劈成两半,额角青筋暴起,筋肉遒劲微颤, 遍布血丝的双眼透出杀气, 整个人热血沸腾,雷霆愠火以燎原之势燃尽江州。
“竟如此欺我琅琊王氏……”
主帅震怒,诸将皆支支吾吾, 静默如鹌鹑。上次主帅给陛下写信和陛下修好,谁料陛下非但不听劝, 反而变本加厉打压琅琊王氏, 强抢王家家主王姮姬入宫为妾, 将郎灵寂下了大狱。
蜂目豺声忍人也,王戢这般刚硬凶狠长相素来被外界评为野心勃勃,善于隐藏自己的锋芒。然这次他忍无可忍,挥斥笔墨以极快的行书给皇帝写下了第二封信:
“陛下, 臣戢进言——”
“琅琊王乃社稷之忠臣也,多年来为朝廷柱石。陛下却听信孙寿、司马玖等苍蝇小人的谗言, 关押琅琊王, 抄检王氏,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实令臣心寒!望陛下迷途知返,诛杀孙寿等人, 将我王氏无辜被贬的臣子官复原职, 顾全社稷!”
“此乃一者。二者, 臣妹王芬姬贤德公允聪慧过人, 恳请陛下王芬姬立为皇后,托付中宫母仪天下。臣妹定堪为贤内助, 助陛下明辨忠奸,善作决定,避免您今后再被奸佞愚弄。”
“三者,请陛下归还臣妹王姮姬。王姮姬得老家主的传家戒指及吕虔之佩刀,乃我琅琊王氏家主,圣洁尊贵。她早已嫁与琅琊王为发妻,情浓意洽,夫妻绝不和离。陛下莫因一时色心跌入粉身碎骨之渊,君夺臣妻遗臭万年!”
“此三者乃琅琊王氏之底线,当争必争。若陛下一意孤行,臣唯有率兵上京师当面劝谏陛下,届时兵戎相见,陛下悔之晚矣!”
王戢字字写完此信,力透纸背,笔触枯墨到最后几乎化为干柴,呲呲冒出滚烫的火星子,字迹焚烧成熊熊大火。
“寄给陛下!”
若别人动他的手足抢他的妹妹,他早割下斯人的脑袋祭旗,天子却不能。
毕竟他谋求的是控制天子而非改朝换代,得竭力争取与皇帝和平相处。
他希望皇帝拿到梁州后适可而止,缓和彼此的矛盾,继续王马共天下的格局。那样将士不用流血牺牲,黎民不用遭鱼池之殃,古都建康也不用遭受战火硝烟的浩劫。
否则真到了集结几十万兵马讨伐奸佞的一日,王氏之怒,伏尸千里,九五之尊的皇帝将沦为阶下囚!
此信送至建康皇宫,司马淮悸然惊颤,面色大变,苍白如纸,险些从龙座跌下,迅速着急了心腹众臣,斥道:
“王戢已反!”
孙寿、岑道风、司马玖、张鸥等心腹重臣跪于阶下,读过王戢的信后个个汗流浃背。若说王戢上次还只是暗暗威胁,这次便已明目张胆流露不臣之意。
王戢字字句句处处流露结僭越的野心,多年来他和郎灵寂二人一武一文,内有专用之功,外有逼主之嫌。
司马氏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岂容王家篡窃,王戢的条件司马淮自然一条也不能答应,唯有与王家开战,铲灭权臣。
“臣等以死效忠陛下!”
司马淮遂快速组建起讨贼军,任命陈留王司马玖为镇北将军,梁州刺史岑道风为正西将军,在建康城里里外外星罗棋布地布防,操练兵马,运输粮草辎重等物。
与王戢交战绝不可轻忽大意,王戢多年来征战在外,拥兵自重,杀气侧漏令人胆寒,一着不慎即可亡国。
论说,现在着实不是开战的好时机。岑道风刚刚夺取了梁州,需要三年的筹备经营时间;朝政的选人制度刚从九品官人法变成科举制,官员需要进行一场大换血,哪哪方面都没有优势。
但王戢宣战,不得不战。
孙寿再次声泪俱下扑倒在皇帝面前,以脸抢地,死谏道:“陛下!陛下!国家危在旦夕,社稷摇摇欲坠,求陛下认真考虑微臣之前的建议,当断则断,莫再犹豫!”
司马淮连忙将孙寿扶起,孙寿却固执不起,目中死倔的光芒,坚决道:
“求陛下诛杀琅琊王氏满门!”
之前王戢影影绰绰要谋反,并无真凭实据,无法定王家的罪。而今王戢已实打实言语威胁逼宫,王 氏犯了谋反之罪,按律当诛十族!
王家不斩不足以振朝纲,不足以肃朝野。王家无论男女老少皆斩立决,即便是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儿也要乱剑攒杀,包括襄城公主腹中孽种。
“王戢大军一旦攻入建康城中,我皇族力量绝难对抗。唯有先下手为强,将琅琊王氏诛之尽之,使王戢军心大乱,岑将军才能博取一线胜利的机会。”
否则就像岑道风说的,与王戢开战胜算为零。诛杀琅琊王氏便诛杀了郎灵寂,没有郎灵寂,王戢相当于失掉一条大腿,拖着残躯走不了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