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皮带是当年郭燕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高强说在万山村那几年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当年他和弟弟必须有一个人下乡,他知道弟弟也想下乡,也想逃离那个窒息的家,逃离孙芳的掌控的,为了表示公平,高强提议抽签,可他却在签上做了手脚,最后如愿以偿的下了乡。
家里少了一个人,孙芳就把注意力都转移到他弟弟身上,其实他弟弟并不是意外身亡的,高强在家里找到了他弟弟的遗书,他是跳河自杀的,死在了淹死他父亲的那条河里。
高强在叙述杀人经过的时候一直很平静,唯独在提到弟弟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他说如果当年抽签的时候他没有作弊,那下乡的就是他弟弟,那样的话他弟弟就不会死,郭燕也不会死。
“可这一切又都怪谁?都怪我有个酗酒残暴的爹!他逼疯了我妈,自己倒是一死了之了,可我妈这么多年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谁能知道!如果不是她,郭燕不会死,我也不会被她逼着当了曹家的上门女婿受尽白眼!这一些都怪我妈!”高强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他卸下彬彬有礼的伪装,彻底化成恶魔。
审讯室里沉默了一会儿,陈远洲看着高强:“你其实并没有打算杀了孙芳和曹梅,你只是在用这种方式让她们赎罪。”
“赎罪?”高强笑容惨淡,“她们的罪就算捅一千刀一万刀也赎不清!”
“那你的罪呢?”陈远洲目光犀利,“刘婷,张娟,苗颖,她们又做错了什么?你以为只有你是不幸的?你错了,她们遇见你,才是真正的不幸。”
离开审讯室之前,陈远洲回头看了眼高强,他说这世上有很多人比你更不幸,可他们依旧选择善良,去强大自己,以此来对抗命运的不公。
跟在后面的林寻一听到后内心一颤,用力攥紧了手里的笔。
忙了几天终于结案了,可一直都是开心小狗的赵无双却沉默了。他说当刑警的时间越长,他就觉得越看不清人性了。
邓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揽过赵无双的肩膀说道:“就你这脑容量还是别思考人性了,不如想想晚上吃什么更靠谱。”
“我是认真的。”赵无双把邓回的手扒拉掉:“你们知道苗颖的遗体是谁带走的吗?”
邓回摇头,“不是说她父母不来了吗?”
“是吴茂福。”赵无双真觉得自己的三观被重塑了:“苗颖的遗物,就是那些衣服啊首饰什么的,本来就都是吴茂福买的,就想着交给他,可吴茂福把这些东西全都以苗颖的名义捐了,自己还填了两千块钱,他说也许这样会有人能记得苗颖。他还给钱清买了东西,说是感谢她对苗颖的照顾,还感谢了孙大虎,说谢谢他提供了高强的线索。”
“还给咱们送了面锦旗。”赵无双指了指周庆军的办公室:“已经挂在周局屋里了。”
陈远洲:“正常,人性本来就是复杂的。”
赵无双托腮望天:“口口声声说爱你要离婚娶你的男人杀你,本以为虚情假意又花心的大哥厚葬你,这都是什么事啊!”
姜越想了想,问道:“你们说,苗颖到底是喜欢高强呢?还是喜欢吴茂福呢?”
屋子里一时陷入了沉默,最后谭立新说道:“她喜欢谁是她的自由,但这都不能成为她被伤害的理由。”
快下班的时候陈远洲在训练场边上找到林寻一,他坐在林寻一旁边,给他递了根烟。
“陈队。”林寻一接过烟,他从案子结了之后就一直没说话。
两个大男人一句话也没说的抽完一根烟。
陈远洲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走了,回家吃饭了。”
“陈队。”林寻一叫住他,“你在审讯室里跟高强说的话我记住了。”
陈远洲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的走了。他前脚刚走,谭立新也找了过来。他知道林寻一心思重,但是男人之间有时候又不需要说太多:“今晚跟我回家吃,让你师娘做两个菜,咱爷俩喝点。”
“额......还是算了吧。”林寻一觉得薛艳做的菜能少吃还是少吃。
“臭小子!”谭立新笑着照着林寻一后脑勺轻拍了一巴掌。
“回家陪陪我妈。”林寻一经常板着一张脸,很少像现在这样笑得像个小孩子。
赵无双一直鬼鬼祟祟的在大门口潜伏着,一看到陈远洲的身影后立马扑了过来,“哥,晚上去你家吃饭呗!让嫂子做汆白肉,正好案子破了咱们庆祝一下。”
陈远洲把人扒拉开:“你庆祝为啥让我媳妇做饭?”
赵无双说的理所当然:“因为我没媳妇啊!”
“滚蛋!”陈远洲着急回家,他都好几天没好好跟媳妇吃顿饭了,怎么可能带个电灯泡回家。
赵无双站在原地,看着陈远洲的背影悲伤的大喊:“哥,我的好哥哥,你真不打算带我回家吗?”
身后目睹这一些的谭立新怼了怼身旁的林寻一,“你没事跟人家小赵好好学学,每天嘻嘻哈哈的多快乐,别老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人家比你来的还晚呢,可人际关系这一块可比你搞的明白多了。”
谭立新刚说完,赵无双嘴里喊着“汆白肉我来了”抬腿就跑了,浑身散发的傻气直接把林寻一崩个跟头。
林寻一一脸嫌弃道:“跟他学?下辈子吧。”
陈远洲回家的时候见客厅里没人就去了卧室,一进去就看到徐秀竹蜷缩着身体躺在床上,额头上都是汗。
“怎么了?”陈远洲赶紧过去摸了摸她额头,并没有发烧。
徐秀竹捂着肚子,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有气无力道:“没事,就是......来例假了,肚子疼。”
陈远洲摸了摸徐秀竹的手和脚,发现冰凉后赶紧去烧热水,他把热水灌进盐水瓶里,外面包上了毛巾,让徐秀竹抱着,又在她脚边放了两个,然后盖好被子。
“每次都这样吗?”陈远洲热乎乎的手掌轻轻揉着徐秀竹的肚子。
徐秀竹疼的没什么力气,“就前两天比较疼,第三天能好一些。”
徐秀竹十四岁那年冬天第一次来例假,赵春梅不上心,她年纪小也不明白,依旧用凉水洗衣服,还要挑水劈柴。后来渐渐明白了些,例假期间就尽量避着凉水,可赵春梅又骂她矫情事多,时间一长就落了毛病。徐秀竹的例假一向不准时,有时候三四个月才来一次,而且每次来都要把她折腾够呛。
“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陈远洲见她疼的厉害:“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徐秀竹扯了扯嘴角,“哪有因为这个去医院的,那还不叫人笑话,你就给我煮碗热汤面,再卧一个荷包蛋,我吃了就好了。”
“那你先躺着。”陈远洲替她掖了掖被子。
没一会儿徐秀竹就听见了关门声,她迷迷糊糊的也没在意。不知道过了多久,陈远洲端了碗红糖姜水又回到卧室。
第26章 我好喜欢哦!
陈远洲把徐秀竹扶了起来, 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红糖姜水还有点热,徐秀竹鼓着脸吹了一会儿,陈远洲从侧面看过去, 觉得那她的脸有点像动画片里的人物。
然后他就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
徐秀竹歪着头看了看陈远洲, 虽然不理解他,但还是笑了笑。
喝完红糖姜水, 徐秀竹感觉身上热乎乎的,人也有了些精神。她问陈远洲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是不是案子破了。
“嗯。”陈远洲接过碗,指腹蹭了蹭她嘴边残留的红糖水, “人抓到了。”
“是......高老师?”徐秀竹也不知道这涉不涉及保密,试探性的问道。
“是他。”
徐秀竹有些惊讶的张了张嘴, 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念叨了一句:“他看着也不像坏人啊, 对人还特别客气。”不过她一想到自己和杀人凶手面对面的说了好几句话,还是觉得后怕。
另一边吴凯和郑悦欣也知道了这事。吴凯回来说学校安排了其他老师接替高强, 他也不用再帮忙代课。
郑悦欣虽然和高强不是一个年级组的,教授的科目也不一样,可毕竟在一个学校这么多年, 彼此也都熟悉,她更是震惊高强竟然是杀人犯。
吴凯一边洗菜一边说道:“老高也真是糊涂啊!”再一看郑悦欣已经把围裙系上了, 又说道:“晚饭我做吧。”
郑悦欣最近做饭做的正来劲,自然不肯,她说她要多练习练习,还说她前两天回家给她爸妈露了一手,直接把俩人感动的直掉眼泪。
“说不定我真是个做饭天才呢。”郑悦欣有些得意。
吴凯笑着说道:“那天才大人还有其他指示吗?”
郑悦欣挺起胸膛摆了摆手:“你先退下吧。”
吴凯笑呵呵地替她挽好袖子,郑悦欣说她再练习几次, 等下个周末去看吴桐爷爷奶奶的时候,就可以展示一下厨艺了。
陈远洲按照徐秀竹说的煮了热汤面,吃面的时候徐秀竹也是给足了情绪价值,都快把陈远洲夸上了天。
“真有这么好吃?”陈远洲又给自己盛了一碗,他觉得就是很正常的一碗面啊。
吃饱喝足的徐秀竹靠在椅子上看着陈远洲,慢悠悠的说道:“面的味道可以打八十分,但是煮面的人是一百分。”
陈远洲听了这话嘴角都有些压不住了,故意说道:“满分不会是一万分吧?”
“错。”徐秀竹伸出食指在陈远洲面前晃了晃,然后弯着眼睛笑道:“满分是十分。”
陈远洲盯着徐秀竹看了几秒,随后也学着她的样子,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徐秀竹还从没见过这样的陈远洲,她有些惊奇道:“你这样笑显得好年轻啊!”
“显年轻?”陈远洲精准捕捉到敏感词,“显?”
徐秀竹立马改口道:“你本来就很年轻!”
陈远洲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随后收拾了碗筷。
李航因为他十七分的数学测试被老师叫了家长,王冬玲下了班又要去学校听老师上课,回来的路上本就憋了一肚子气,李航偏又停在了徐秀竹家门口。
王冬玲耐着性子警告道:“李航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再敢给我扒门缝要饭的话,我一定会把你的屁股打开花。”
李航站在徐秀竹家门口吸了吸鼻子,然后直接上了楼,边走边说道:“今天指定不是我婶儿做饭,这味道不对。”
王冬玲紧跟上李航的脚步,还不忘数落道:“你的脑子要是有你的鼻子那么灵,老娘就谢天谢地了!”
晚上临睡前陈远洲和徐秀竹躺在床上聊天,徐秀竹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手和脚都是凉的。陈远洲说他明天休息,要带徐秀竹去医院检查一下。
徐秀竹觉得没必要去医院,她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听话。”陈远洲抓过徐秀竹的左手,下一秒徐秀竹感觉其中一根手指被什么东西套住了。
她举起左手在灯光下看了看,发现无名指上竟戴着一枚金戒指。
徐秀竹有些惊喜的看了眼陈远洲,然后仔细看了看戒指。
简单的锤纹泥鳅背的款式,可细看就能发现那纹路全是竹叶的形状。
“是竹叶!”徐秀竹亮晶晶的眼睛里充满欣喜,“是我的名字。”
陈远洲被徐秀竹的笑容感染,他握着徐秀竹的手也看了看那戒指,“做的有些粗糙了。”
“这是你自己做的呀?”徐秀竹深吸了口气。
陈远洲被徐秀竹炙热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这双手拿刀拿枪都行,可唯独作不来精细活,戒指上那些竹叶纹路比他带兵打仗还要难。
“你怎么知道我戴多大的戒指?”徐秀竹也没发现陈远洲量过她的手指,关键是尺寸还正合适。
陈远洲挑了挑眉,故意拖着腔调,语气也有点欠儿:“你总是摸我的手,我自然就知道了。”
“谁总摸你的手了?”徐秀竹皱着小眉毛,“明明是你摸我的手。”
陈远洲觉得徐秀竹较真儿时候的小表情特有意思。
“陈远洲,我好喜欢哦!”徐秀竹不错眼的盯着手上的戒指。
“喜欢戒指还是喜欢我?”陈远洲把人往怀里带了带。
徐秀竹在听清陈远洲的问题后耳朵倏的红了。她偏过头去,小声嘟囔了一句:“你怎么这么肉麻。”
陈远洲亲了一下徐秀竹红透的耳朵,徐秀竹被他突然靠近的气息搅的心跳加速,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房间内充满暧昧的气氛,徐秀竹敏锐的感觉到陈远洲身体的变化,她紧闭着眼睛缩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