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车专人进,家属只能送到这。”
袁机不放心地看了妹妹一眼,急忙交代道:“到京城后记得送信!”
袁筝咬唇点头,然后被推了进去。
进去后是一个长楼梯直通下面站台。
站台上一侧停着一辆刷着绿漆的火车,上面还贴着红字,写着“女举专用车”字样。
守着车门检票的是妇人,袁筝一下子放松起来,将车票递过去。
对方扫了一眼说,“这里是十车厢,你的床位在七号,进去后往北走。”
进去后,每节车厢都是卧铺,袁筝很快找到自己的卧铺,那是个小房间,上下有六张床,其中三个都来了人。
还有个因为年纪小将头埋进毛巾里哭泣,大家都很冷漠,并未有搭理对方。
初来乍到的袁筝也没有管,带上门拖鞋上床,用被子盖住自己。
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人,外面走道也很热闹,都是女孩们说话的声音。
有认识的还凑在一块说着趣事。
袁筝闭目养神,听着声音慢慢睡着了,等火车哐哐启动她才被惊醒。
她睡得并不安稳,毕竟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唯一好的就是车上都是女性,连车上的工作人员也是女性,这是一辆女性专车。
来之前袁筝也担心过火车上该怎么办,人员混乱,总不能一路上都用幕篱遮挡。
现在放心下来,正如哥哥所说,她感受到上面对她们这些考举人员的优待,这是科举都没有得到的优待。
车开动后不少人晕车,于是出来走动,下方的女孩也不哭了,似乎是睡着了。
伴随着嘈杂声音,袁筝睡着了,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
下铺有人吃饭,袁筝没有经验,只带了水。
对面床铺的人出声,“是去餐厅吃饭吗?我可以帮你看行李。”
她行李里只有几件衣裳,多的在哥哥那里,钱和户帖路引是贴身带着,不过她还是道了谢。
“餐厅在二号车厢。”
第317章
车哐哐走, 一路走走停停,每次在站台停靠都是一个时辰时间。
车上人越来越多,同时也变得吵闹起来, 同胞兄弟姐妹都会打架,更不要说是陌生人了。
有时候一句话,有时候踩到别人脚上都会引起一番争吵。
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有刺头, 袁筝有点庆幸自己这个隔间的人都很和气,大家不打扰对方,也不希望对方打扰。
白天躺在床铺上看看书, 或者是下来走走活动一下。
车上餐厅提供食物, 免费、难吃。
有挑嘴的可以出钱开小灶,至于有什么菜, 那得看上个站点提供了什么。
车上待时间长了, 日复一日重复, 容易让人忘记时间。
也不知道过去了几个天黑白日, 火车终于开进了北京。
车上的乘务员开始一间一间提醒, “再过两刻钟就到站了,大家收拾好行李, 不要挤, 排队等待下车。”
袁筝先将床上的被子叠好, 然后拿着包袱抱在怀里。
旁的女孩都背着时尚的牛皮包或棉布包, 也有不少人跟袁筝一样用的是老实的包袱皮。
车子晃动了一会儿发出鸣笛声, 窗户外是破旧的城墙,又过去约一刻钟车慢慢停下来,然后进入了车站。
袁筝和其他人一起在过道上排队,大家都是一脸兴奋,这时候连疲惫都被压了下去。
没有人不对京城好奇, 更不要说一辈子没出过几次家门的女孩了。
车慢慢停下,听闻后,车门被工作人员拉开,站台上有人吹起了哨子。
“到我身后排队!”
说话的是一个严肃的嬷嬷,头发整整齐齐梳在脑后,面上有着深深的纹路,看着就让人生出不好招惹的印象。
袁筝下了车,和其他女子一起走到嬷嬷身边,车内下来的人更多了,多是二三十出头的,这次女举有年龄限制,只要二十以上五十以下,且没有裹脚。
大家下车很快,车上的工作人员见没人了,又回去检查,确认车上人全下来,东西也没有落下,开始清扫车内。
而袁筝等人已经跟在嬷嬷身后,嬷嬷手中举着一个小旗,走了一段,袁筝发现了小旗的用处,那就是走慢了担心跟不上,光盯着小旗也不用担心跟错了地方。
出了车站,人一下多了起来,男男女女守在外面,冲着她们的队伍指指点点。
有人忍受不了这种目光,拿丝巾抱住了头。
袁筝则努力跟上前面的队伍。
外面有多辆马车,嬷嬷停下后转身安排她们上车。
这会儿大家都围了上去,打听是去哪儿。
“女学、女学!不要一起说,一个个来!”
袁筝坐了马车,马车很大,她从未见过这般大的马车。
轮子是钢铁轮毂,贴着地面细细的轨道。
车上一下能挤进去二十个人。
满员后,后方车门关上,好在头顶的挡板是敞开着的。
阳光洒下来,偶尔能看到两边的绿叶,原本忐忑不安的心也跟着平缓下来。
马车速度飞快,关键是没有一点颠簸。
大概跑了半个时辰马车停下,后门被拉开,袁筝先看到的是整齐的平地。
下车后,才看到旁边是非常宽阔的园子,园子大门非常大,前方是铁栅栏,直道尽头是类似教堂一样的建筑。
栅栏边上雕刻着一排字,写着皇家女子大学等字样。
“大学?”
一旁有人惊讶出声,“竟然有女子大学?”
什么是大学?
深入人心的是国子监,那就是全国顶级的大学,非官宦子弟不入。
京城这个竟然建了一所女子读书的大学,许多身处江南的女生都未听说过。
铁栅栏被人从内部拉开。
之前的嬷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然后领着她们进学校。
学校很大,袁筝去过的最大院落是杭州城内的灵隐寺,这里比灵隐寺还要大,走到宽阔的直道上,两旁是林荫,有三两个穿着单薄衣裳的女学生坐在草皮上读书。
袁筝发现身边本来叽叽喳喳的同伴们都安静下来,不少人眼里都带着羡慕。
嬷嬷领着她们在主教学楼下面看了一圈,然后往左边走,领着去了最后方的宿舍。
干干净净刷着白石膏的六层小楼,一共有四栋出现在眼前。
她们被领着进了第二栋。
门口有一位慈祥的妇人在发牌子,一人发了一个,这是她们未来住的房间。
袁筝拿到的是甲丙——三号。
甲丙是房号,三是床号。
一楼墙壁上写着甲,走到第三个房间就是甲丙号,屋内已经先进来三人。
这里是四人间小房,上床下桌,床架上贴着号字。
三号就是入门左边的床,床下面桌旁有柜子,旁边人开口。
“学校餐厅有卖锁的,最好买一把锁,一号楼早一个月就有人住进去了,有人东西被偷,至今都未找出是谁偷窃。”
袁筝皱眉,怎么还有人盗窃?
***
袁机拉着儿子下车,这一路下来儿子的老毛病又犯了,车上都是座位,弯不了腰也蹲不下来,人还多,有人还将鞋子脱了,一股子挥之不去的酸臭味……
熬了几天,睡,睡不安稳,吃,车是卖的盒饭又贵又难吃。
熬了几个日夜,车到站,仿佛拉了一堆难民。
下车后吸了口新鲜空气,袁机才感觉自己活下来了,之前的几天他觉得自己的嗅觉都丧失了。
“爹。”
袁江咳嗽了好几声,才问。
“我们去找姑母吗?”
“先安顿下来。”
袁机买的票到北京东城站,一下车就看到不少拉客的人。
“去哪儿?是吃饭还是住店?”
清脆铃声响起,往城门方向跑过去一辆马车,车厢非常长,后方挤着不少人。
路边不少挑担买吃食的,一头是煤炉子,一头放着食材,在嘈杂的人群中响亮叫卖着。
袁机看着儿子瘦了不少的小脸,赶紧拉着他走过去。
“来碗馄饨。”
旁边就有卖油条烧饼的摊子,摊子后面摆放了桌子。
袁机拉着儿子坐下,点了两碗馄饨又要了四个烧饼两个油条。
旁边一个煤炉子上坐着一口大锅,锅里热着黑乎乎的茶叶蛋。
袁机要了一个,给了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