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关于银行的这个小秘密就在县城里传开了。
银行只管理层是外地调派过来,还是有不少职员是本地人,绕来绕去总能扯出点亲戚关系,请人吃饭喝酒,很快这个消息就被证实。
短短时间内,银行就多了一大堆白丝生织做抵押物,一时间这抵押物多到银行的临时库房都装不下,还临时另租了三个库房才堪堪放下。
或许是被这些抵押物吓到了,银行管理层开会商议着要不要拒绝再收丝绸作为抵押物,毕竟这些收来要小心看护,坏了的话,回头人家要是还钱,这坏的部分银行还得赔偿。
若是一家银行有大量亏损,会触发审核机制,上面派遣专人小组来调查,要是有查出中饱私囊的行为,人都得进衙门走一遭。
在银行工作,掌握着钱财支出,谁不膨胀?
虽然不敢贪占银行便宜,可谁没借着银行漏洞为自己谋利?
比如用权限内最大的额度给人做抵押贷款,再收取“一点点”回扣。
再比如将银行收来的抵押物便宜拿到手再卖出去赚取差价,这些都是钻银行漏洞,只要账上不出错就很难查出来,可问题是也扛不住有心人来查。
在银行做事最怕的就是触发了上面的审核机制,偏偏他们又不知道审核机制是怎么被触发,有些明明是每年亏损却没有触发,有些年年盈利却又触发,银行内部每段时间就有通报某地银行某某某处罚结果。
看着实在是触目惊心。
银行这边一传出开会商量是不是拒收丝织品作为抵押物,这边开会还没个结果,那边就有一大批人排着队拉着货来做抵押贷款。
排队的人越来越多,一度从银行排到了城门外,这壮观场景任谁看了都感叹,连衙门都派人来维持秩序。
很快,银行就关门了,没说拒绝抵押的话。
这一关门,顿时引起恐慌。
要是连银行都不收,这问题可就大了,岂不是真卖不上价了?
人多就有人动心思。
很快银行被围起来,包围的人要求给个说法。
银行的人不愿意出门,外面的人不肯散去,压力给到了衙门那边,县令坐着轿子匆匆赶过来。
本来是劝说围观人散去。
“走了咱们这布卖给谁?”
“衙门要是愿意收,咱们就散去!”
县令怕烫手山芋落自己手里,忙说进银行问问银行的人什么打算。
开玩笑,他能不知道今年丝绸多到卖不出去的事吗?
其实产量也不到多到卖不出的地步,他调查过,全是一架小小的织布机引起。
织布机将原本耗费几个月甚至一年时间才织成的布,在短时间内上市。
市面上还有人不断抛售生织打压价格,这就导致大量生织的滞留在织户手里。
这里面水深到县令也不敢深究,因为这不是他一个小县城的事,而是发生在江南大片区域。
不管是谁织的这张网都不是他能招惹的。
县令现在能做到的就是劝银行先解决当前问题。
一听县令愿意代替他们跟银行谈,立刻有人让出了一条道。
“见过县令大人。”
大门开了一条缝让县令进去。
大厅内,不少人跟县令行礼。
县令也没有含糊,直接问今日事要怎么解决。
银行一位管抵押贷款的主任站出来,面带愁容道:“大人,不是我们不愿意收,是真收不了了,我们已经收了十大仓白丝,五仓的生织熟织,这些还有二十多天才到期,这么多白丝还得预防虫蛀问题,要是能立即卖出去也就算了,关键是这些是抵押物,没到期前我们银行无权动。”
“按照规定,银行是不能拒绝丝织品作为抵押物,但是真实情况是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
县令错愕,没想到是这个愿意。
银行现在面临的情况就是手里堆积的白丝和布匹已经太多了,这些不能动,还得保证不受损伤,保证贷款的客户能够在到期后顺利赎回。
到期不赎银行才有处置权力。
手里这类抵押物多了,若是不想爆雷只能拒收了。
“银行不是卖货的地方,这些人是打着抵押贷款的主意将丝绸强塞银行手里,我们还得付出仓库管理的成本,到期不赎回还得找买家来收,对于银行来说这是一笔亏本买卖。”
县令抓住了重点,“你们能找到买家?”
第233章
“这个……”
几位管理层彼此对了个眼神, 有人主动开口。
“有几家需要生丝的制衣作坊,只是都在外地,我们这边只能帮忙联系, 也不能强迫人家将一整个县的生丝都收了。”
县令点头,“理所应当的事。”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为官数载, 谁能想到这官场上的审核标准说变就变呢。
往年吏部审核,只论民生、人口、教育和税收。
这两年突然变了,税收多了一项商税, 且上面还制定了工商法。
要说商税也不是没有好处, 可以留一半在县里。
本来织户卖不出白丝跟县衙没有半毛钱关系,以前这事根本没人会管, 现在不一样了, 卖出去的每斤白丝每一匹布衙门都能收上来税, 跟税收有关, 县衙能不管吗?
想到本地蚕丝滞销, 不代表外地也一样,县令笑呵呵询问, “可否请几位帮着引荐, 若是能卖出去一部分, 本县可以在税收上给予优惠。”
银行的几位管理层连忙说愿意帮着牵线。
唐皮子运气不错, 家中大半的白丝都拿去银行抵押, 也拿到了抵押的货款,这笔货款只有实物的三分之一,可现在能够拿到银子就不错了。
银行那边还给了非常低的利息,一个月后想要再将货物赎回来,只需要交很少的利息。
唐皮子和大部分人都打算看看情况, 要是一个月后白丝价钱上来,再付点利息将白丝赎回来,要是还卖不掉,那就放弃赎回,相当于将白丝贱卖给银行。
哪怕最后贱卖给银行也好过白丝砸在手里卖不出去。
没两日,常州的江南服装厂和医药厂来了人。
前者收购布匹,不管是棉布还是绸缎都收,后者只收白丝,据说是拿回去做缝合伤口的缝合线。
这两家厂收购价格都不算高,可行情就在这,能卖出去没砸在手里就已经很不错了。
今年整个江南区域行情都不好,因为新式织布机的出现,大量布匹爆发一般往市面上涌。
任何东西多了就不值钱,然而市面上的丝绸售价并未降低多少,反而收购的价格在不断压低。
唐皮子见有人愿意收,价格不算高,可也不算低,他连忙给了点利息将抵押给银行的白丝和布匹给赎回来,然后拉去卖了。
本来他还很庆幸,然而不到半个月他就陷入深深懊悔中,因为白丝价格上涨起来,仿佛一夜之间江南的大半白丝都凭空消失。
丝价也跟着上涨转眼就翻倍,这让包括唐皮子在内的人后悔不已,早知道就晚些卖了。
同时也下定决心,明年再扩大养殖。
通往北方的漕船上,一船一船的熟丝顺着运河北上。
有些抵达港口卸货,有些直接运往京城,还有转送到松江区,上了船驶向南洋。
在很多人眼里很难解决的丝绸过多问题转眼就被解决,大量蚕丝通过水路分散运往该去的地方。
一场危机转眼消弭,人是没有记性的,许多养蚕户并未吃到这次教训,在他们看来刚开始滞销了没错,后来不也是卖出去了,虽然价钱比往年低,可今年产出多,最后拿到手的竟然还翻倍。
几乎所有人都打定主意明年继续扩大养蚕规模,只有少数人担忧明年的销售问题。
大批生丝通过漕运或海运北上,最先抵达的是天津港口的是海运。
天津卫开了一家医药厂,年前接到了一笔订单,需要生产大量的医疗包,医疗包中有一样缝合线需要用到生丝,实验过各地产出的蚕丝后最后还是选定了江南的白丝。
江南的白丝足够细也足够有韧性,用来缝合伤口也最好不过。
白丝入了厂,不管是生丝还是白丝都需要染色后进行高温消毒。
染色所用的颜料也是一味草药,之所以染色也是因为白丝缝合伤口太考验眼神,反而染色后的真丝能够清晰地呈现效果。
染色后的缝合线跟普通的丝线没有区别,要说区别也不是没有,就是短了不少。
丝线制作完成后是放入一个小玻璃瓶中,再用木塞封口送去高压蒸汽炉中再次杀菌。
然后装箱送往下订单的地方。
其中一小部分流往京城的医学院和医院,还有一部分搬上了船送往南边,剩下的大部分分成了三部分运往三路军队方向。
这边医疗货物和其他物资一批一批往前线运送,这边医学院还未毕业的学子成立了小队将前往前线做军医。
这些人里一部分是消极怠工,都是正常人谁愿意上战场?要不是学院这边保证只在后方不上前线肯定有不少人打退堂鼓。
当然也有不少人摩拳擦掌,他们平常哪有什么做手术的机会,多是拿猪肉来练习,医学院也会买一些羊、兔子之类的给他们练手,这些哪有在战场上真刀实枪给人做手术能涨经验?
***
端午节的气氛远没有往年热闹,往年进入五月,各王府就还是包粽子,有些还往宫里送。
今年皇帝不在宫,大家心思也不放在这上面。
宝音倒是没跟皇帝断开过联系,他是走到哪里都给她来一封信,前几日说已经抵达伊林驿站。
此地是前往漠北的咽喉之地,一山之隔便是喀尔喀草原。
他将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将车臣汗部和土谢图汗部等收编入旗。
算一算来信时间,此时他应该在伊林滞留了一段时间。
早膳时候宝音吃了粽子,她对粽子没有太多喜爱,甭管什么馅吃一两个就足够了。
用了膳,有宫女来报,说十二阿哥有些不适,已经请了太医过去。
宝音闻言起身,前往慈宁宫。
十二阿哥满月后就送去给苏喇嘛姑抚养,因着养在慈宁宫,太皇太后眼皮底下,出了问题她合该去探望一下。
刚转道门就看见钮祜禄贵妃匆匆被抬了过来。
宝音下了步舆等了一会儿,和钮祜禄氏一起进慈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