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如刀的眼神射向她,她心虚地端起的茶碗遮住了嘴。
遭受无妄之灾的费扬古掀开裙摆单膝下跪。
“奴才辜负皇恩,奴才请求皇上解除奴才的官职,奴才入冬大病一场,还是求得神药才挽回一条性命,自那以后就有些力不从心,请皇上另择贤良担负重任。”
皇帝脸上出现了恼怒,“费扬古,你大胆!”
[啧啧,这个当头辞职不干,让皇上上哪去找合适人选?]
她看向费扬古若有所思。
[话说这位还是小四的岳父,只是死得早,乌拉那拉家也没有什么出众人才,正是妻族无可用之人,才认了隆科多这便宜舅舅。]
[哪像老八,娶的是安亲王的外孙女,得到了安亲王为首不少宗室支持,连佟家都两边下注。]
她看向皇帝,[费扬古这时候撂担子恐怕真是身体原因,找太医帮他看看。]
皇帝心里恼怒费扬古不识相,这时候请退,不正是在向他表达不满吗?
其他时间倒是无妨,又不是找不到人接手,可偏偏在这个时间点,明年他要御驾亲征,如何放心将九门提督这个重要位置交给别人?
听完了她的心音,他心中的怒火散去一些,可面色还是不好。
“宣太医!”
第222章
面对周边人的敌意, 鄂伦岱唯一念头就是离开,他可是国舅佟国纲的嫡长子,怎会愿意跟反贼在一起?
然而身边的人盯他钉得紧, 做什么都有人盯着他,这种情况下想要跑路起码也得先填饱肚子。
可惜鄂伦岱并不知晓,前脚他逃出了煤窑, 后脚那里就被官府给围了起来。
又累又饿还困的情况下,他勉强坐在火边眯了会儿,等待体力恢复。
他到底年轻, 在家吃得好, 虽然被饿了几天,但底子在那, 远胜过周边被蹉跎时日的其他人。
快到凌晨时他被冻醒, 见其他人都在打瞌睡, 他起身扶着洞壁慢慢往外走。
突然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吓了一跳, 一回头发现是邓铮。
邓铮打了个哈欠,“去解手?一起去。”
鄂伦岱忙不迭点头, 让开位置让邓铮先出去。
等走了一段, 摸黑往外走时, 鄂伦岱心生恶念, 这时候只要一伸手按住邓铮的头往壁上一撞……
他手刚伸出, 邓铮就开口了,“等会出去就顺着修好的道路往南走,回家后别闹了好好过日子,人一辈子就几十年,没必要跟人较劲。”
鄂伦岱手跟被烫了似的收回来, 他嗓子发干,“你愿意放我走?”
邓铮语气怪异,“我又没绑你,你想走就走呗,哦,别管老李他们态度,他们就是一群理想主义人,想要创建一个老有所依、幼有所养、所有人都能吃饱饭的大同社会,摆明了这种社会不可能存在。”
“你也知道漆黑的煤窑待久了人会发疯,不念着点什么是撑不下去。”
说着他叹了口气,“这种话也只是骗自己罢了,世上哪有那么好。”
两人已经走出了洞口,此时天际已经微微发亮,显然快到日出了。
“走吧,走吧,赶紧走!”邓铮催促道。
鄂伦岱走了两步,回头见他站在原地皱了一下眉,大步离开了。
没一会儿人就消失了。
邓铮这才大出一口气,手忍不住摸了一下脖子,“这差事可真不好办,分明就是个活杀神。”
……
当天中午,鄂伦岱换上了一身衣服,饮了一碗粥不顾觉罗氏的劝阻,硬是骑着马领着人气势汹汹往煤窑厂跑去。
啪!
一鞭子甩在煤窑主人脸上,原本凶狠嘴脸的煤窑主人捂着眼睛在地上翻滚哀嚎。
鄂伦岱提着鞭子一顿抽,骂骂咧咧问道:“让爷给你做奴才,爷送你去见阎王还差不多!”
“敢将爷关起来,饿了也整整三天,爷看你是活腻了!”
见人都快被打得不成样子了,一旁有人走过来小心翼翼道:“佟爷,可不能把人打死了,人是要交给衙门的!”
鄂伦岱眼神凶狠瞪过来,将那人给吓了一跳,“绑走我的那些人抓到了吗?可有查出幕后是谁指派?”
那人忙道:“已经拿画像抓了,不如佟爷您先回京,或许刚好能赶上!”
鄂伦岱出了一口气,再看看这煤窑,眼下跟之前心情不一样了,被抓进来的时候他看这里守卫森严,那外围的墙都垒得很高。
现在自由了,再看跪地绑起来的打手,不过是土鸡瓦狗一堆,还有那墙也不过是粗糙的石墙罢了,什么水泥涂抹墙壁光滑不过是夜里想象,墙壁光滑只因涂了黄泥。
又有穿官服的人快步走过来,看到奄奄一息的犯人,忍住了怒气冲他拱手道:“佟大人,犯人已经捉拿归案,该审核应当遵照朝廷律例,怎能使用私刑?”
鄂伦岱白了他一眼,“怎么吃亏的不是你?这狗东西差点没害死爷,要了他的命也是应得的,哪怕告到皇上面前我也有理!”
来人神色冷酷道:“下官定然会向皇上澄清此事,此人犯法,该交给兵马司处置,人下官就带走了!”
“慢着!”
鄂伦岱提着鞭子阻拦,“我还没出够气,没我允许谁都不能带走!”
他身边属于佟家的侍卫站出来阻拦。
正对峙着,就见一匹马飞快跑过来,马上的人很明显是佟府的,一下马就冲鄂伦岱喊道:“大爷,皇上召见您进宫,老爷派奴才来找您!”
鄂伦岱冷哼一声,“人交给你们五城兵马司了,给爷好好审问,爷倒是想要看看是哪个人敢胆大包天对付爷!”
说着上了马领着一众侍卫离开。
***
南书房内,一盆菊花放在花几上,为严肃的南书房增添了一丝春天气息。
皇帝得知鄂伦岱自己跑回来,立刻派人将其喊进宫。
他也很好奇鄂伦岱被藏在了什么地方,结果前去佟府的太监回来回话,说人领着一帮子人怒气冲冲出城去了。
一问去的方向,皇帝不知道该什么表情。
沉默无语片刻后,他开口,“将宸贵妃请来。”
想到鄂伦岱和大舅舅要进宫谢恩,便将地点选在了乾清宫的侧殿。
宝音见门半掩着,先挥退了身边跟随的人,才推门走进去。
里面皇帝正背着手看墙壁上的江山社稷图。
听见推门声,他回过头来,脸上满是无奈。
“你把鄂伦岱弄进来煤窑去,你让跟大舅舅怎么交代?”
此事宝音是不肯认的。
[也是巧了,宫外传信说是没见到鄂伦岱,本来以为是错过了,没想到人丢了。]
“这事跟我无关,我的人也帮忙找了。”
皇帝是半个字不信,虽然没有查到她的人,但肯定是她做了手脚。
“别添乱,大舅舅都不会信。”
前脚说人失踪不要问她,后脚人就真失踪了,再说跟她没关系,谁会信?
宝音走上前摊手道:“只是让人传话,继母对付原配长子,人卖了保证没人查,自然会有人心动。”
皇帝听这话十分耳熟,不正是下面折子上奏的事吗?
“这种事很多?”
他问的是民间将人卖到矿上的行为。
“只要不废除贱籍,这种事就不可能避免。”
说着看他。
[你儿子未来可是废除了奴籍,你总不至于连你儿子都比不过吧?]
他沉吟一声,“倒是可以借着这个案子施恩。”
废除奴籍很简单就是一道圣旨的事,可朝廷制度律法要是没跟上,也只是一纸空文。
没了奴隶还有契子契女,总有钻空档的机会。
宝音没有多言,坐下后道:“鄂伦岱这样的天之骄子连亲爹都不服管,我有什么本事管他?”
“我的打算是先让他栽个跟头,等会儿以他本领不足为由送去军营训练一番。”
皇帝摇头,“不行,军营都是兵油子,鄂伦岱进去怕是学不到好,反而习得一身恶习。”
“你不说我都忘了,现在的兵跟未来那不一样,不如你挑选一百人出来,按照我写的训练方式作战,离阅兵还有二十多天,我保证让你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士兵队伍!”
“一百人能起什么用处?”
虽然不认为一百人在十万大军中起到什么作用,他还是同意了。
“挑选秉性敦厚,性格良善的良家子弟来陪鄂伦岱,不能让他变好,起码也不会变坏。”
宝音握紧的拳头松了些,[你说得对,孟母三迁,周边人的性格对于鄂伦岱很重要。]
说完冲他伸手。
“回头我安排人去挑人,你给我个手令或者牌子?”
牌子没有,皇帝含笑写了手令。
两人正说笑着,外面通传佟国纲带着鄂伦岱入宫谢恩。
“快请进来。”
佟国纲进来先开口谢恩,虽然人不是皇帝找回来的,可皇帝出人出力,为了找人九门将京城都戒严了,如今人回来自然要进宫谢恩。
鄂伦岱脸上满是不屑,似乎对于佟国纲的趋炎附势很是不满。
他这狗脾气皇帝和佟国纲都习惯了自然是视而不见。
鄂伦岱目光扫到宝音身上,见她好端端坐在屋内,便恶狠狠瞪了她一眼,仿佛在问这个女人凭什么坐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