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贤楼近日很热闹,九月之后南方的商人准备返程,这聚贤楼的生意一下子爆满。
人一多,消息就流通。
“这债券买亏了,昨日我得了消息,夏日户部官员去江南购买军队的冬衣棉服,最后选中江宁旁边的常州。”
“那常州去年开了一家服装厂,生产了一种棉大衣在北方非常受欢迎,今年户部就奔着它去的,那家工厂接了大单子,做不完准备分给一些小厂,早知道我这钱就不拿来买债券了,拿来建厂从这家服装厂手里接点活赚得比这点利息钱高多了!”
“棉大衣?徐员外,你说的可是去年在京城畅销的那个棉大衣?这可是畅销货,带到草原上,一件能换两头羊!”
“徐员外你这手里银钱不凑手,要不我们合伙做买卖,大家出一点合伙开个厂,不过你得保证咱们能从人家手里拿到订单。”
那叫徐员外笑呵呵道:“没那个必要,我回去将几个商铺处理了,开一家小作坊的银钱还是有的。”
有人找他打听那服装厂的事,一听内务府也下了五千棉服订单,顿时觉得靠谱,是赚钱的好买卖。
崔掌柜听了一耳朵,当即端了一壶酒走到徐员外桌前。
“徐员外,为了开作坊卖铺子就不值当了,这好地段的铺子可是可遇不可求。您要真缺钱,不如我帮您找个好买家收了您手里的债券?”
徐员外开玩笑道:“我手里有一千两债券,你介绍的人都能吃下?”
崔掌柜笑笑:“别说一千两,一万两都没问题,不过您这急要钱,回收债券定然不能按照实际面值给,你要是愿意打个六折七折,您有多少都收。”
徐员外干笑一声,“崔掌柜说笑了。”
崔掌柜朝客人们拱手:“谁要是缺钱使,我都愿意折价收下。”
只一两天时间,暗地里流传着一股有人私下收购债券的消息。
没几日有缺钱用的人就找了过来折价买了。
因为手里的债券也不多,也没亏多少。
没几天拿国债变现的人少了,崔掌柜不慌不忙将回收价格定在了七折。
这会儿也有人回味过来了,这就是赚钱的好买卖,低价买入等到期后兑换,这其中利钱可比实打实的利息多多了!
至于利益受损的人,谁又会在意?
因为更多的人下场抄底,市面上流通的债券变少了,崔掌柜不慌不忙将收购价格推到了九折。
其他人见状也只能跟上。
就算是原价收也是有利益,因为这三个月已经过了一半了。
等收购价格到九成,崔掌柜听从指示将手里的债券抛售了三分之一,用这一部分收益又推高了收购价格。
九一折、九二折,直到九八折全部抛售。
大量债券一下子被人全部吃进。
没多久一个小道消息传开,说押银的船破了,外地的银子进不了京,原本定在三月后兑现的债券很可能得推迟到来年去。
这让不少头脑发热的人清醒过来,看着手里不少原价甚至超出原价收购的债券欲哭无泪。
这么多债券放在手里就是一张纸,要是不能按时兑换成银子,他们的生意周转就会出问题,实在是没必要为了这点子利益把自家生意给丢了。
有人偷偷找上崔掌柜。
“九九折回收,要吗?”
崔掌柜笑着摇头:“我那熟客前些日子已经收了不少,您这边要是愿意七折出,我倒是能收下。”
那人实在是等着用钱,忍痛出了一半,剩下的等期限到了去银行,算上利息钱蚀本还在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于是崔掌柜再次挂起了七折收购债券的牌子。
皇帝忙着政务之余,也看了她这一手金融操作。
他都忍不住拿出一万两来购买,半个月后到期可能能多四百多两利息。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这些商人竟然愿意吃这个亏?”
宝音道:“这就是金融游戏的魅力,泡沫没破之前,谁都不信自己是最后一个接花鼓的人。”
有人在这场游戏赚了利,也有人吃了亏退场。
安善优是等这一次债券的事落幕下恍然,他沉思后,脸色拉下来。
“可恶,竟然被利用了!”
当初找到他,将把柄放到他手里就是故意的,故意借他家报纸宣传债券。
安善优打听了一番,然后得到了一个令他气愤的消息,那在报纸上说银行没钱快倒闭的人竟然是泰山商行自己的人!
这群人手段太脏了,自己说自己银行要倒闭引发挤兑,结果证明泰山银行钱多着呢,根本不用担心挤兑。
以后再有这种风声怕是没那么容易再出现这种挤兑情况。
所以这次到底谁是输家?
又是一个周末,张月娥一早提着一篮食物来到了女儿的学院。
女子学院搬到了内城,比鱼龙混杂的外城要安全许多。
跨越了半个城,抵达女子学院,张月娥将自行车停在了胡同口。
女子学院的门已经开了,透过大门的栅栏能够看到里面的女学生已经换下了校服,将自己最漂亮的裙子穿在了身上。
门口的老师见到张月娥忙问她身份。
得知在学生的母亲便去喊了张胜楠过来。
张胜楠蹦蹦跳跳跑过来,高兴道:“阿娘,我们大概半个时辰后出发,你也进来一起坐吧。我带你去见见同学的家长。”
张月娥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笑着道:“不急,先领着我去拜见你的老师。”
张胜楠闻言吐了吐舌头,然后带着自己母亲去找了老师。
张月娥跟老师寒暄过后,将带的糕点递了一包过去。
老师忙推迟,“张胜楠家长,我们有规定是不能接受家长送礼。”
张月娥笑了笑道:“只是自己做的点心,不值几个钱。”
老师还要推拒,张月娥道:“要不分给其他老师,不是什么之前东西。”
老师闻言不好意思道:“那我替大家谢谢你。”
出去后,张月娥被女儿领着去教室。
来的家长并不多,因为这里是女学生,大多都是女家长。
女学院的生源大部分都是商行自己员工的孩子,还有很大一部分是旗人。
张月娥就有看见穿旗装的人,她也没敢说话。
等了一会儿,老师走进来,让她们排队去学院外山车。
外面胡同已经等候了十多辆马车,一辆坐满就拉走,下一辆再过来。
张月娥跟着女儿上了其中一辆。
张胜楠跟对面十岁出头的小女孩打招呼。
然后小声跟自己母亲说:“她就是我说的四姐妹中最小的一个。”
张月娥一看对方坐姿果然都跟尺子量过一样,一点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她微笑着将手中的篮子递过去。
“姑娘,这里有点心,可要尝一尝?”
六格格脸上平静,内心却很不平静,这次秋游是贵妃作为家长过来,那个车子坐满了,她才落到这个车上。
正出神着,就听见对面相貌醇厚的妇人递过来一篮子点心。
六格格愣了一下,捏了一个枣糕道谢。
她只捏着没有吃,一来没有在外面吃东西的习惯,二来她也不吃不明不白的东西。
张月娥见她没有动,笑了笑没有继续说。
张胜楠抱着母亲的手臂嘴里不断埋汰学院的饮食。
“真是受不了了,我们连续吃了五天的土豆,虽然换着花样吃,可也吃得想吐了。”
最近土豆大丰收,京城最便宜的食物就是土豆。
学院囤了不少,这些天是使劲消耗。
张月娥笑笑:“我托了王嫂子帮忙买了五斤牛肉,回头给你做了牛肉干带上。”
张胜楠欢呼一声,“娘做的牛肉干最下饭了!”
六格格看着对面的母女有些羡慕,自己母妃对她虽然关心,每日见面机会不多,就算见面也谨记着规矩,什么抱在一起有说有笑是从来没有过的。
她心里怅然,原来母女还能这样亲近。
宝音跟大格格坐在了同一个马车内,这个车是有意安排,看着平平无奇,内部都用钢板做了防护。
宝音低声问大格格孤儿院的情况。
大格格思索了一下道:“我去的时候碰见了有人想要领养,奇怪的是孤儿院竟然拒绝了,那里的孩子似乎都渴望被领养。”
宝音问:“你什么什么想法?”
大格格道:“是不是应该放宽领养条件?”
宝音摇头,坚决道:“放宽条件是不可能,我们领养出去的孩子都得接受定时上门回访。”
“你别看有的夫妇表现得很渴望孩子。”
她叹了口气,“你可知你遇见的那对夫妇为何要领养十岁的女孩,一般来说领养孩子都希望领养的不记事的,这样才能养熟。”
大格格意识到了不对,她碰到的那对夫妻,看的都是十岁朝上的女孩,还只要女孩,最后被孤儿院的院长给拒绝了。
“因为十岁大的女孩养个几年就能嫁出去换一笔彩礼,除此之外……”
她吐了一口气,“还有更肮脏的念头,打着让女孩给男人做妾的目的,为了传宗接代生孩子。”
大格格被恶意糊了一脸。
宝音道:“所以要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因为你不能保证那些孩子是不是被你亲手交给了魔鬼。”
“领养条件必须严苛,这样才能打消某些人的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