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定决心接下来一段时间就留在学院, 外面太危险了。
……
秋田吃什么?当然是吃螃蟹。
最肥妹的螃蟹非阳澄湖莫属,鲜活的螃蟹运走漕运运送进京城。
螃蟹性寒,宝音吃了两个就不吃了,见皇帝还是冷着脸,便道:“有什么好发愁的?”
皇帝翻下手中的筷子, 道:“乡试的结果已经查出来了,江浙的考生并未作弊。”
宝音不解:“没作弊就没作弊,有什么可发愁的?”
皇帝沉默了一下,说起了前朝的事。
“明太祖时期发生过一件事,科举中榜考生大部分都是南生,北方考生中榜者寥寥无几。”
“我知道,南北分榜吗?”
宝音拿湿毛巾擦手指,她闻了一下还有股腥味。
皇帝点头:“当时的南方考生也没有作弊,跟今日榜单上大半都是浙江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哇,我只知道后世江浙考生卷的不行,高考试卷全国一等一的难,原来在几百年前就这么卷了!]
“你的意思这次的浙江考生要罢革?”
[凭真本事考出来的被罢革,要是我非得疯掉不可。]
从范进中举就能看出科举的残酷。
[现在跟后世不一样,靠不了公随便找份工作也不会饿死自己,现在是真的万人过独木桥。]
皇帝脸色不是很好,“都察院御史徐元文之子徐树声和侍讲学士徐乾学之子徐树屏都在顺天府乡试榜上有名。”
宝音疑惑:“这二人都是浙江考生?怎么会出现在顺天府乡试?”
皇帝冷笑一声,“是呀,乡试学子应该回原籍考试才对。”
[跟后世的北京户口异曲同工之妙啊,有了一个户口高考能剩下多少分?]
“这二人是必罢革之列。后世应该也有这个问题才对。”
教育的不公平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几百年前是南方北方之间的差距,今日是富裕江南和贫穷省份之间的差距,未来定然也有问题。
宝音拿起薄饼加了烤鸭和黄瓜丝葱丝,边道:“我们没有科举。”
“我们建国后便是全民扫盲,之后是乱过一阵子,到我出生的时候国家普及九年义务教育,就是不收学费只收书本费,满六周岁孩子都得去学习上学。”
“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参加中考,各个高中会根据分数线录取,当然也有愿意花钱继续上的,这是初步筛选,高中三年后是高考,高考相当于乡试吧,每个省的考卷难度都不同,各个高校也是根据分数线录取,不过最好的大学在每个省的录取线设定不一样。”
“竞争激烈的省分数线会高一点,教育比较落后的省比如新疆、内蒙分数线会低一些,务必保证每个省都不落空。”
“大学相当于国子监,毕业出来也是自己找工作,当年毕业的学生要是有走仕途的想法可以考公务员,也就是吏员,我们那官吏不分,都是从最低的吏员做起,一步一步往上升。”
“上面提拔也是看有没有底层工作经验。”
皇帝意外,没想到这般重重淘汰下的人才最后只能做吏员。
一想到后世人人识字,便不觉得稀奇了。
人人识字,人人都是读书人,也就没有什么读书人的优待了。
宝音说着皱眉:“不过还是避免不了走后门,没关系没背景的人得比其他人出色太多才能考中,家里有人在政府的哪怕学历不行,也能获得工作机会,不过这样的人都只是底层,很少能爬到高位。”
“想升迁还得看政绩,一时得意也没用,后面要是爆雷了,该坐牢还是要坐牢。”
宝音咬了一口烤鸭,吃完了道:“士农工商,其实没有地位高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身份高低象征,最开始提出的人也只是给国民分了个类而已。”
[大概是因为士在排在前头,受儒家青睐,什么农社会地位是高也就是说说而已,现实中地位最低的是农,商好歹有钱,农也就挂了一个好听名头,一年到头吃饱饭都很困难。]
宝音夹了一筷子清炒绿豆芽,绿豆芽很清爽,用豆油炒的,没有荤油吃着很爽口。
“你后来为了保证科举公正也做了改革,将各省考生前加了字,官员子弟加官字,普通考生加民字,民字和官字考生不在同一个考场,每个省录取官字考生有一定配额。”
她看了一眼查出来的资料道:“到乾隆年间基本上已经稳定下来,大省是二十取一,中省是十五取一,小省是十取一,因为竞争激烈,有大省考生会将原籍改到小省去……”
[咦,这跟后世的高考移民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想要考个好学校将户籍迁到偏僻省去?]
[历史果然是不断重复。]
宝音看着他认真道:“不过我觉得这样做得不彻底,只在乡试施行,官员子弟只要过得乡试就一路平坦,大清后期还是有许多科举世家,什么寒门出贵子越到后面越难实现。”
皇帝陷入沉思,思索着她给出的信息怎么修改科举制度。
宝音咬着筷子道:“我觉得朱元璋就是个控制狂。”
皇帝看她露出疑惑神情。
宝音举例子道:“你看科举他非得制定八股文,相当于指定了考试范围让后世人遵循,还有他的子孙,他都将每一个儿子的后代名字都指定好了,中那个字要带五行偏僻,后面那个也是。”
“还有百姓户籍,是匠籍祖祖辈辈都是匠籍,军户祖祖辈辈也都是军户。”
“还有八股文考到现在有什么用,能考的都已经考了,最后都考遍了只能找两个三个完全没关系的字搭在一起,考这些字出处。贫民出身的学子一辈子看的书怕是还没有官家子弟一年看的书多,还没有官话考试有用,起码普及官话,官员去地方做官也不用担心被架空。”
皇帝动了筷子,夹一块烤鸭放她碗里。
宝音吐槽了几句,然后就略过这个话题,说到底科举就不是她现在可以插手的。
[要是我就取消科举制,全都上学去,九年义务教育,一层一层选拔,还有什么儒家都滚蛋,嘶,终于明白为啥搞□□了,不将原来的势力扫除,根本没法让底层人民翻身!]
皇帝听了久久无法平静,难怪她对父权夫权嗤之以鼻,连君权都无法让她低头,原来她生活在一个没有儒家教育的时代。
这样的国家会是什么样子?他直接想到了大清入关以前。
八旗子弟为何腐败那么快,他以前只以为是受到了中原繁华的诱惑,现在看来根本就是被华夏文化给同化了。
他们接受了儒家,也难以保持自己政治制度的纯洁,认同儒家思想,哪怕满人还是挂着满人的姓,思想上已经与汉人无异。
“我准备发行债券修铁轨了。”她出声打断了他。
那笔赔偿款银票到他手里便没了消息,也不见他有存起来发行债券的意思。
她没主动提起,而是说了自己这边的安排。
“太子才出发,我记得铁路的行径路线还未定下来。”
“是啊,不过不耽误,先操作一下,不然国债卖不出去。”
“嗯?你不是保证国债能卖出去吗?”
宝音笑嘻嘻道:“酒也怕巷子深,不打打广告怎么能让人知道国债能赚钱呢?”
***
敏代接到了一个让他惊怒的消息,银行发行了一种债券,上面指定了内务府所有人都得买。
“非得买吗?可是我根本没钱买!”
“不行,上面指定了每个人都要买。”敏代的顶头上司拍了拍他的肩膀苦涩道:“你等级低,买个四五十文就够了,我少数得买二两,你看我能反抗吗?”
敏代还是无法接受,这跟钱多钱少没关系,这是光明正大从他们手里捞钱,一次两次也就算了,要是成定例,那可是每年都得来一次。
“我们还算好的,隔壁的泰山商行更倒霉,人人都没逃过,也就那些学子逃过一劫。”
敏代心里充满了失望,说实话在进入内务府后他对这份差事非常满意,因为都按照规矩来,只要他在规矩之内行事,上头看他不顺眼也没办法辞退他。
现在竟然搞了摊派这种事,让他满是失望。
顶头上司指着外面道:“行了,人家银行都来了,反正逃不掉,早买省得被人翠。”
敏代不情不愿去买了四张,债券是一百文一张,等看清楚债券上的内容,发现所谓的债券是一个叫铁路局委托银行向外借款,债券期限有一年、三年、五年、七年、十年、十五年,选的时间越久利息越高。
他选的是一年期,一年后能够连本带利拿回四百零四文……
敏代惊讶了,搞半天是上面向他借钱,一年时间他也不是不能等,关键是他买十两银子,一年岂不是有一钱银子利息?
这比将银子放在银行存折上涨的利息多多了。
银行新出的债券被当成了一款理财产品,有些将银子存入银行只为赚取利息的人立刻盯上了这个东西,算一算买债券似乎跟银行存定期没什么区别,反而利息更多。
有些人将试探性买了一些,也有人看在债字就退缩了。
而京城的百姓有些连银行门在哪里都不知道,就更不要说知道什么债券了。
债券的销售惨淡,最后连银行的员工都被迫拉人购买。
京城内一些有点钱的商贾都被盯上了,时不时就有银行的人上门推荐。
可正是这样的热情,越发让人警惕。
债券只买了不到十分之一就遇冷了,似乎注定了要夭折。
第148章
近几年安善优的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自家报馆在京城的占比份额虽然比不过《世界新闻报》,但是多了一条营收路子就是外地的订单。
总体下来报纸这行业比早前赚钱不少。
以前总觉得多了个搅屎棍他们这种正经的官报得玩了,现在才发现有了这个搅屎棍在, 看报纸的人更多了,已经成为习以为常的东西。
受众多了不仅没有亏,还赚了不少, 再加上有商家打广告,近来京城的报馆直接卷了起来。
今日天气不错,安善优去了报馆坐镇, 刚坐下就听见报馆的主编来报告一件事。
“泰山银行发行了一种债券, 他们银行的人来咱们这销售?”
“是东家,听说年利息比将钱存入泰山银行要高一点。”
安善优一甩袖子, “这是盯上我们从他们银行存的钱了。”
泰山银行的银票拿到手里面额多少就是多少, 将银票存入存折再定个期限, 这个期限内不能抽回本金这才有利息钱可拿。
安善优为了一点利息钱没少在银行存银子, 放印子虽然赚取的更多, 可也有收不回本的危险。
跟大多数手里有点钱的人家一样,他选择将钱存入银行, 虽然近期几大钱庄也跟着开始存银子给利息钱了, 但是利息都极低, 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去把人叫进来。”
银行的人进来笑着先自我介绍, “安东家, 这次是来跟您推荐一款理财产品……”
对方简单介绍了债券,然后道:“这是铁路局委托银行发行的债券,到期后您可以拿到银行兑换,若不是不卖可继续持有,利息按照债券上的利息延续, 第一次发行属于试发,利息可能是最高,往后大概没有这么高的利息。”
“我这边建议您买个十年定期,您看现在物价都在上涨,今年能一两银子能买的东西,十年后一两银子可不一定能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