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音见保清意动,走近后殷勤道:“要不咱们将内务府的人给叫过来问问?”
保清脸色有些不自在,“要不就算了。”
哈音急了,“算什么?这是内务府出的银子,是皇上的银子,大阿哥为皇上省银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大阿哥没有说话,哈音情绪被调集起来,开心道:“奴才这就去将内务府的人喊过来。”
这次负责拆迁的人说是内务府,其实是内务府临时招聘的人。
领头的王咏歌是包衣汉军旗,这次这个差事还是托了在内务府当差的姐夫才拿到。
这会儿一听皇长子召见,里面屁颠颠小跑过去。
“大少爷,您叫我?”
大阿哥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还是一旁的哈音大着胆子道:“这个庄子全都是盗匪,依我看使点银子打发了,这拆迁房屋的费用不如就跟上一个庄子等同,其中的差额大家分分就当是跑腿费?”
这话就是直白告诉德柱大阿哥想要捞钱。
德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来的时候自己姐夫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只办好差事,别想着走偏门,内务府凡是涉及钱的都会反反复复查账,想要挣钱就得把差事办好了,上面会根据表现,每年年底发一笔奖金。
可要是想要动什么小心思,内务府这边可是消失了不少人。
他面色为难:“回大少爷,咱们这差事就是量尺寸,再初步算计一下赔款,后面还有专人过来审核。这钱也不过咱们手,是让银行的人过来给这些庄户开银行账户,桩桩件件都要详细记下来送去上面审批,审批后这钱也是直接到庄户手里。”
哈音愣住,没想到这拆迁里面道道还这么多,这是堵死了想要捞银子的手。
他看向大阿哥有些愧疚,好像有负他期盼一样。
大阿哥心里失望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
今日是太子回宫的日子,皇帝特意空出了时间来见自己儿子。
宝音坐在一旁,手里翻阅着太子和大阿哥这些日子的记录。
没错两位皇子身边都放了人,皇帝放了,宝音也放了,这些人只记录两人的行为,有时候离得远了才能发现一些问题。
比如这次,太子竟然被带歪了跑去人家园子里做客,将自己的差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再比如大阿哥那边,宝音看得一言难尽。
面对皇父,太子显得很轻松,说着这次出去的见闻。
提起采生折割这种恶劣事情时,他面色凝重。
“……采生本来是我们满洲对新生儿的祝福,没想到被人冠在了这等丧心病狂的事上,儿子这里请求汗阿玛下旨,命彻查官员彻查此事,将涉案人员捉拿归案处以极刑!”
皇帝“嗯”了一声,“会吩咐下去。”
“听说你去了天津盐商的园子?”
太子点头,“儿臣并未暴露身份,跟一位叫梅文鼎的文人一起去的,对方是受到那位盐商的邀请。”
【梅文鼎?他不是被请去天津格物学院分院教学了吗?】
皇帝眼角瞥了她一眼,又叮嘱太子:“出门在外要警惕身份泄露,行了,回去吧,这段时间留在宫里将落下的课补上。”
太子脸上的笑容凝固,好家伙一回宫就催上课。
【哈哈,太子怕是不知道他爹已经为他准备了十多位老师,就怕他在外面心玩野了。】
太子无精打采退下,出去时碰见了大阿哥都懒得理会他。
皇帝从宝音手里接过了大阿哥的记录,脸上露出一言难尽表情,人一进来就劈头盖脸把人骂了一顿。
“什么银子都敢伸手,你怎么不捞修河工的银子?”
“那钱是朕用来收买民心的,你也敢打主意?”
大阿哥缩头缩脑,都被骂哭了。
“汗阿玛我知道错了,我不敢了。”
【这骂得也太脏了,也不怕给他儿子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宝音推了推他,“你歇歇,我来教。”
皇帝平息了怒气,走到一旁去。
大阿哥抽抽噎噎站在原地,跟个小可怜似的。
可是一想到他要做的事,就知道这不是个省心的东西。
“梁九功,取毛巾,端盆水过来。”
梁九功示意宫女将东西送进来,赶紧领着人退下来了。
宝音沾湿了毛巾给他擦脸,然后将人拉到面前。
“可知道哪里错了?”
大阿哥小心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皇帝道:“不应该打拆迁银子的主意?”
宝音笑笑:“你呀还是没明白你汗阿玛在气什么。”
她思索了一下道:“现在阿哥所就你一个人,将你隔壁的院子分给三阿哥你可愿意?”
大阿哥忙点头,“三弟住我隔壁我当然愿意。”
宝音又道:“你汗阿玛见你立功,见你住处太小,就将隔壁的也分给你,你的院子变大了,你很开心,在新院子里种了果树还修成了你最喜欢的练武场,你汗阿玛又突然觉得你一个人占这么大院子不合适,将给你的那个给了三阿哥,你可愿意?”
大阿哥愣了一下,吞吞吐吐道:“我、我自是愿意。”
宝音补充道:“这个院子是你立功得来,你汗阿玛将赏赐给你时夸你是他最看重的儿子,这个院子不只是院子,在你心里代表着你汗阿玛对你的夸奖,你还愿意吗?”
“这只是假设,想清楚了再回答。”
大阿哥眼巴巴看向皇帝,似乎在问他真是皇帝最看重的儿子吗?
皇帝坐在窗户下,嘴角抽了一下。
“我应该不愿意。”
宝音笑了笑,“我再跟你讲个故事,宋朝,官府有一项善政,就是租牛给百姓,有一叫王二的人每次借牛,用牛都不爱惜,让牛没日没夜耕作,归还时牛像是遭了大罪又瘦又没精神。”
“邻村人见了便问他,他回答,不是自己的牛为何爱惜。”
“某一天官府便宜出售手中的牛,王二买下了一头,正巧是他之前租的那头,隔一段时间邻村人见那头牛膘肥体壮,毛色发亮,简直是判若两牛,王二非常爱惜,每日只让牛下地一两个时辰,邻村人又好奇地问,王二说的回答是,自家牛为何不爱惜。”
大阿哥听得不明所以,不明白这两件有什么关系。
倒是旁边的皇帝听着若有所思。
宝音这才道:“我们满洲人刚入关,就和你搬进阿哥所一样,不是自己的地盘,你能大方让别人跑马圈地。”
“等稳定下来,隔壁的院子也归你了,你还舍得让别人占去吗?”
大阿哥恍然,他自然是不愿意。
“这江山是爱新觉罗的了,再让别人圈地,吃亏的咱们家。这些地落入百姓手里,咱们还能收上税,落入旗人手里,这税可就收不上来了。”
“还有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就如同我说的牛一样,若是明朝的百姓,别人家的牛,咱们自然可以往死了用,可现在天下是咱们家的,百姓也是咱们家的,自家的东西和人就得爱惜点。”
她瞥了皇帝一眼,缓缓道:“这天下最多的是百姓,是汉人,多施点仁心,爱新觉罗家的皇位才能稳固,你再看看你做的事,处处跟你汗阿玛反着来,你说你汗阿玛生不生气?”
大阿哥面露羞愧。
“克扣百姓这种事谁都能做,只有爱新觉罗家的人不可以。”
“官员贪污,欺负百姓,百姓会骂皇帝不长眼,皇帝一旦除掉这个贪官,百姓立马会说不是皇帝的错,皇帝也被贪官瞒骗。可要是皇帝的儿子干出这种事,你觉得你汗阿玛背负的骂名该怎么洗清?”
大阿哥更加愧疚了,是他差点污了汗阿玛英明神武形象。
宝音帮着大阿哥整理了一下领口,道:“以后做事想一想,有些别人能做,你不能,你们都是你汗阿玛的孩子,代表了皇室的脸面,真传的天下皆知,你汗阿玛的脸往哪里搁?”
大阿哥看向皇帝,满脸愧疚。
“儿子错了,汗阿玛您处罚儿子吧!”
皇帝冷哼一声,“就罚你回去抄写两百遍孝经。”
【现在的小孩可真好忽悠,可惜等长大后就不吃这一套了。】
宝音笑道:“我想了想,阿哥都是大孩子了,手里的钱应该是不够,我都忘记说了,这次阿哥出去做事也是有钱拿,一个月二十两银子,可够?”
身为皇子室是有份例的,只是大阿哥之前在宫里不缺吃不缺喝,对银子没什么概念,发的那点银子都用来打赏奴才了,这次出去办差才发现银子的好处。
“要是缺就先支了用。”
大阿哥眼睛一亮,竟然有银子拿,这么说“常胜大将军”他能买到手了?
大阿哥高高兴兴离开。
宝音吐了一口气,吐槽道:“养孩子可真难。”
皇帝走过来揽住了她的肩膀,“保清、保成都是好孩子,就是身边人带坏了他们。”
【是是是,自己家孩子都是好的,做错事都是别人给带坏的!】
她都已经习惯了他的双标。
想起了两人身边的哈哈珠子她也跟着皱起眉头。
“阿哥们身边的哈哈珠子年纪太小了,不懂什么是非,有些顽劣也把阿哥们往歪了带。要不全给换了,换成年长点的。”
【十二三岁正是顽劣的时期,这个年纪小孩是天不怕地不怕,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能将天给捅破。】
“换成十八岁以上的,都过了青春期,已经成家的年纪也稳重不少。阿哥们做错事,也能跟着劝一点。”
她翻看大阿哥那份记录,看着哈音的名字皱眉。
【有些小孩是年纪小不懂事,有些纯属就是坏。】
皇帝低下头扫了一眼,吩咐梁九功:“去将这个叫哈音砍了。”
宝音无语,“砍什么砍?他犯法了吗?”
皇帝冷笑,“哄着皇子做错事就是死罪!”
宝音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不是说好了吗?要依法来治罪。”
皇帝脸色臭起来。
“再说只是教唆,大阿哥也没施行,没抓到把柄。”
“律法里也没有关于教唆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