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额图担心太子远离的宫廷,宫里那位在为皇帝生下更受宠的小儿子,如初朝夕相处,等太子回宫哪里还有他的位置。
带着这股担忧,索额图将两个儿子派去给太子做帮手,他本来还以为明珠会趁机向太子下手,比如说使绊子之类。
没想到太子出京没两天,他就得知大阿根也被赶出宫,负责为皇上修园子的事。
修铁路跟修园子哪个重要?
这还用得着说?
这件事一出来,索额图心一下子安下来。
太子摸了摸已经硬透了的地面,上去蹦了几下,然后问身边的人。
“这水泥这么好,怎么不用来修官道?”
旁边有人顺口接了一句,“水泥价不低,只铺自家院子还能承受,如今官道还能用,朝廷想修也修不起。”
太子想着这样的好东西,等他当上皇帝,就修遍大江南北。
“殿下,前面梅江。”
今日他们的任务是沿着梅江走,寻找适合修桥的地方。
他们只负责规划一条路线,后续有合适的人勘测,若是这条路不合适,自是会绕道换一段。
站在偌大的江河前,太子有些震惊,“真能建造跨越这么江面的桥吗?”
梅江两岸长着不少芦苇,坐在马背上都看不尽芦苇镜头。
只偶尔看见几条小渔船在芦苇丛中穿梭,渔船周边游荡着鱼鹰和鸬鹚。
这两种鸟,太子见得不多,还是特意问人才知道名字。
一行人沿着岸走了一段,来到了原先建桥的地方。
过了桥,太子回头望了一眼,“这地方倒是合适。”
他的哈哈珠子立刻点头附和,“太子英明,这桥建有一定年限,定然是先人寻摸到最合适的地方。”
有人将这一段画下来,刚下桥就看前面有热闹看。
一大群人将一个车队拦着不让人走。
拦车的人衣衫褴褛,手里拿着破碗破瓦片,看着就一副可怜模样。
而车队的人虽然有人身上打着补丁,却是棉布衣服,洗得干干净净,一看就知道是体面人。
太子派人去打探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打探的人回来禀报,“拦路是一群乞丐,说是小乞儿被偷了就藏在车里,这群人拦着要搜,车队的人不肯,正僵持着。”
太子皱眉,“人丢了,想来是心急,这帮人要是没偷,为何不让人搜。”
旁边站着围观许久的人忍不住出声道:“小子,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太子眼神一凝,“为何?难道你跟偷人的是一伙的?”
围观的是一位中年人,提着个藤箱,手中握着一拐杖。
他道:“我今日才下船,你怎么能肯定我跟这群人是一伙的?”
太子语噎,拱手道歉,然后问对方为何阻止他出手相助。
中年人道:“一看你们这群人就知道没见过世面,落到乞丐手里的孩子能有几个好的,平时看到不少断胳膊断腿的孩子沿街乞讨吧,你们觉得是残疾的孩子落入起来乞丐手里,还是落入乞丐手里的孩子变成了残疾?”
太子一惊,若是后者怕是不堪设想。
“若丢的孩子在车上,对于这个孩子来说也算是有了好去处。”
中年男人叹息一声。
这边车队领队人跟乞丐死扛着,没多久远处有人喊了一声,“风紧扯呼!”
然后这群乞丐就一哄而散,再过了一会儿就看见几个骑着自行车的衙役过来。
衙役拦住了车队,聊聊后,又看了看上面躲着点汉子,嘴里唾骂了一句。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乞丐,跑到咱们的地盘撒野。”
太子领着人在一旁看着,从车队口中得知他们是下乡买人的车队。
见衙役一脸钦佩,他很是奇怪。
这买人的人不该是被人唾弃的吗?怎么看衙役态度不像?
中年男人神色也跟着严肃起来,没多久衙役骑着车走了,这孩子竟然就交给了车队不管了。
车队启程,速度并不快,中年男人跟了上去。
一群人看向太子,眼神里满是跃跃欲试。
太子抬脚,“我们也跟上。”
车队不快,拐了好几个路口,最后在一条入海口的内河边停下。
河边有一排院子,院子上方挂着孤儿院三字。
然后车队将车上的孩子一个个抱下车,这些孩子年龄都不大,最大的也就五岁。
最小的还是吃奶的年龄。
大部分是女孩,男孩虽少,也不是没有。
一群人都很意外,他们以为的人伢子是买到人后买进高门大户去,没想到竟然把人送进了孤儿院。
有人看不懂了。
“这些孩子都挺健康,既然不准备卖钱,花钱往孤儿院送,就为了让孩子成为孤儿和父母分开?”
别说他们想不明白,太子也想不明白。
一旁的中年人神色有了松动,他叹息一声,“没想到这里也设了孤儿院,大义啊。”
太子满脑门子问号。
“敢问这位老丈,为何这样说?”
中年人转头看着那偌大的院子道:“乡下重男轻女,有些地方为了不交人丁税,女孩一生下来就弄死。”
“我听说有一个慈善社,专门吸纳善款,在各地设置孤儿院,有时还会去那重男轻女多的地方买孩童。”
“不管初衷如何,这个车队出现后,某地的溺婴现象确实少了不少。”
太子听得毛骨悚然,这是他从未接触的黑暗一面。
他艰难开口:“当地衙门不管吗?”
中年男人冷笑一声,“怎么管?又不能盯着大肚妇人看着她生,孩子生下来说夭折了,衙门又能怎么办?”
“落到孤儿院反而好一点,起码能长大,说不定还能学一门求生手艺。”
他叹息一声,“这些孩子进孤儿院其实更好,就怕落入乞丐窝里,那些人为了乞讨,会把孩子手脚弄断来引起旁人的善心。”
太子闻言面色一冷,没想到那群看着弱势可怜的奇怪竟然还有如此狠辣一面。
“衙门也不管?”
“看地方吧,有的管,有的就是乞丐们的靠山。听说直隶这边严打过,风气好一点,我过来看一看,没想到这种事还是没有断绝。”
太子已经下定决心,写一封折子,让汗阿玛加大打击力度,最好不限于顺天府,直隶也得加上。
“可否请教一下阁下姓名?”
太子见对方谈吐不凡,起了结交的心思。
中年男人见他一小孩学成人模样以礼相待试图结交他,觉得好玩道:“在下梅文鼎,字定九,受邀请去天津的格物学院教学……”
***
堀田正俊乘船抵达了长崎,长崎非常繁荣,哪怕是夜间也能见到岸上灯火通明的街铺。
堀田正俊下了船,先去了长崎当地松浦家族。
长崎在日本很独特,哪怕德川幕府统一了全国,长崎依然没有被德川家吞并,而是保持了独立。
长崎幕府背后是松浦家,在战国时期别的地方大名彼此征战吞并的时候,松浦家靠着海上贸易而繁荣昌盛。
后来到了战国末期,局势已经很明了,长崎也只是名义上顺从德川幕府,实际上还保持高度自治权利和独立性。
然而这次大清水师气势汹汹地跑来长崎,将松浦家给吓得不行,连忙派人传信给天皇和德川将军救助。
大家是唇亡齿寒关系,长崎要是破了,下一步该攻打江户了。
松浦家在山上,坐拥大海,背靠山川。
堀田正俊入住了松浦家,当代的松浦大名立刻向他求救。
“清军水师来者不善,我多次请求拜见,都被拒绝。”
“这段时间,在长崎的清商人都被水师首领一一召见,与我们松浦家友好的商人透露,清廷水师四处打探石见银矿的消息。”
堀田正俊纳闷,“这座银矿都快枯竭了怎么还引来了饿狼?”
明白对方是为银子而来,堀田正俊也松了一口气,
“怕是这次得狠出一次血了。”
松浦大名面如菜色。
因为真要出血,他松浦家逃不掉,说不定还得占大头,谁让大清水师就堵在自家门口。
苏努满脸问号听着日本的妓子弹奏乐器。
大概是实在欣赏不来白面黑牙的打扮,他赏乐都是隔着纸门。
只听了个开头就觉得不对了,怎么听着像哀乐。
“滚滚滚!”他恼怒地将人赶走,又喝了一口酒,结果这酒还没北京的二锅头带劲儿。
吃也吃不好,喝也喝不惯,美色更是欣赏不来,要不是有金银在前方勾着,他怕是吵着要回去了。
“贝子爷,德川幕府的堀田正俊前来求见。”
这么几天,苏努已经搞清了日本内部的势力。
简单来说一百年前日本内部处于混乱时刻,上面的倭王被架空,等同于春秋战国时期的周王。
现在统一后,倭王虽然还在,只是名义上而已,真正的倭王是德川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