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这日宫里巨头不在,却还是很热闹,或许是因为没男人,女人们也少了火药味。
圆圆月亮高挂天上,大格格大方上台背诵了一首苏轼的《水调歌头》。
大格格开了头,小孩子们争先上台表演才艺。
表演过后又玩了游戏,宝音回宫时觉得,某人不在其实挺好。
同样的月色下,木兰围场也很热闹。
中秋节过后气候开始转冷,蒙古各部也得出发离开木兰围场了。
这是最后一个相聚的节日,偌大的场地中央燃起了巨大的篝火,篝火映红了半边天,大家围着篝火吃着烤肉,看几队勇士表演布库。
皇帝满面笑容接受蒙古王公敬酒,顺便敲定了大公主的婚事。
宴会到一半,他做出一副酒力不支的架势被梁九功搀扶着离场。
等回到营帐,他接过梁九功手里的湿布擦脸,睁开的眼睛里哪里有什么醉意。
“今日的信可有送到?”他一边问一边进里间出恭。
梁九功将尿壶转交给其他太监,挥手打发人处理了,才道:“已经送来了,奴婢给放在案上了。”
皇帝洗了手,去看信。
略过装密折的盒子,他翻开了有宫中标记盒子。
找出宝音写的那封,他眼角都染上了笑。
信中她提到她让人找出了十年前南怀仁为他做的蒸汽车,在信里是一顿夸,然后直截了当说想跟他借南怀仁。
皇帝想了许久才将南怀仁献给他的东西里找出对应这个名字的。
南怀仁献给他的东西太多了,有西洋钟、有测量天文地理的各种仪器,一辆能够在炭火带动下自行跑动的三轮车不值一提。
“那小车是蒸汽车?”
他想到她心声透露过想要造出蒸汽机放在船上。
确实,这蒸汽机用在船上比车上合适。
当时南怀仁实验的时候那小车可是没控制住速度和方向,一头撞到墙上了。
遇见障碍物就翻车,他才没有看重,但是这个毛病在大海不存在,大海四面平坦没障碍物。
哪怕远远看到障碍物也能调转船帆调整方向。
他思绪万千,又低下头看桌上的信。
南怀仁不能走,需为他测量山体高度,绘制地图,他走了这项工作谁来接手?
然而内心深处,他明白她借南怀仁的目的。
她想让南怀仁的学识传授出去。
思来想去,他控制了心中那股莫名的恐慌,不是说好了变一变吗?
他拿起笔回信,顺便吩咐梁九功,“宣南怀仁过来。”
南怀仁住得比较远,约莫一刻钟后才过来。
皇帝已经写完信,放下了笔。
见南怀仁过来,他开口:“南师父近期可有什么著作?”
人不能给,南怀仁的学识却可以。
至于能学多少,他就不管了。
南怀仁微微弯腰道:“我最近刚整理出一本书,命名《穷理学》正打算呈给皇上。”
皇帝神色一顿,“可有带来?”
南怀仁解释还是草稿,待整理完再呈给皇上。
“无妨,朕先看看内容。”
南怀仁很快带着草稿过来,皇帝翻了翻,将草稿放在了桌上道:“尽快整理一份出来,送回宫里。”
中秋节过后,宫里日子不咸不淡过去。
皇宫外面那可就热闹了。
首先菜市口那个大钟楼总算是完工了,外形也修改了一番,刷上石膏画上图案,外面再刷几遍桐油,一个活灵活现的瓷瓶建筑就出现在街边。
前面虽然有胡同挡住,可这钟楼实在是太高了,站在街边就能看到。
住在附近的住户稀罕了好几日,每日都要出来看钟楼几次,看那转动的指针,听那和关帝庙相呼应的钟声。
张吉午骑着驴特意过来看看,顺天府在安定门那,跟这边隔着一个皇城,跑过来费的时间是不少。
他看着那钟楼,心里有些酸,有了这钟楼,南城的人看时间倒是方便了,怎么不在内城建一个?
西洋钟虽然流入中国,可也只有达官显贵才能享受得起。
一个钟少则上千两银子谁用得起?更不要说这玩意坏了还没地方修。
“大人,有人来传口谕,正四处寻您。”
一匹马停在张吉午身边,马上的人像是看到了救星,赶忙冲过来。
张吉午也顾不上酸了,他出来开钟楼是顺带,真正目的是考察正阳大街所有商铺门口修的那块地。
他去看过正阳大街庞大的下水道和商铺门口平整的地面,临走前听路人说菜市口这边修了个新鲜东西,顺道拐过来看一眼。
这会儿听有人传圣谕,也顾不上心里的酸意了,赶忙骑着骡子往内城跑。
半个时辰后,他在顺天府衙门前下驴子往衙门跑。
宣旨的是御前侍卫,念完圣旨,张吉午和气留对方在顺天府用膳,被婉拒后,亲自将人送出衙门。
等人离开,他面色严肃起来,“皇上怎么传了这样一个口谕?”
让他彻查顺天府治下十年间成婚男女和所生子嗣。
无论生死都要记录造册,子嗣有残疾者也要记录。
关键是要标注出三代以内有亲上加亲的男女。
这个任务在张吉午看来下达得莫名其妙。
八月二十五日,宝音收到了一份快马加鞭送来的草稿。
只是翻了翻她就很惊喜发现里面有力学和机械相关的内容。
皇帝手里还有这样的书?
“这是哪位能人的著作?”
她越看越欢喜,问送草稿的人。
“是南怀仁大人写的书。”
宝音被这话提醒了,南怀仁可是写了不少书。
“武英殿可有刊印南大人的书?”
马必应殷勤回复,“奴婢这就去问。”
宝音点头,见他往外走,叮嘱了一句,“跟耶稣教有关的书不要。”
两个小时后,马必应抱着几本书回来。
“主子,这几本是跟天文有关,还有算学书。”
他带着夸张的语气赞叹道:“武英殿知道您要南大人的书可是很惊讶,能看懂南大人书的人可不多。”
宝音翻起了书,跟天文有关的放到一旁,只找出几何、力学跟机械有关的内容。
“这些送出宫去重新刊印,作为各学院必学科目。”
“!”
这些书有多难,他可是听那管书的太监说了好些遍。
马必应同情了那些学子们几秒,便打算下值后亲自跑一趟。
当然他绝对没有看热闹的意思。
翌日,吃早饭时宝音听到了一个消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已经从热河行宫启程回京。
她惊讶两人回来得这么早,很快又意识到人家才是真正去避暑,这夏天过了,不回来难道跟皇帝一起奔波西巡吗?
她受不了舟车劳顿的苦,太皇太后那么大年纪就能受得住吗?
钮祜禄贵妃又派人来了,这回是商议恭迎太皇太后仪驾的事。
宝音亲自跑永寿宫一趟。
钮祜禄贵妃挺着大肚子迎接,宝音看得胆颤。
待入座后,钮祜禄贵妃浅笑着道:“我这边收到信太皇太后那边已经启程四天,算一算快到京城了,时间紧促,妹妹这边是不是该提前动起来传达后宫迎驾之事,免得到时忙里出乱。”
宝音点头,“贵妃说得对。”
别到时连人都凑不齐。
钮祜禄贵妃作为宫里的老人跟宝音讲起了接驾的程序。
什么位份站在什么位置,仪驾到哪个门她们该行礼都有讲究。
宝音就差没问要不要先彩排了。
正说着,永寿宫的宫女匆匆从门外走进来。
“主子,翊坤宫那边传话,说宜妃主子发动了!”
翊坤宫就在永寿宫后面,消息传得倒是很快,这要是传去延禧宫怕是得一个小时后了。
宝音忙起身,见钮祜禄贵妃脸发白,便拦住了她。
“你还怀着孕,要是冲撞到哪儿就不太了,还是不要过去了,我去盯着。”
钮祜禄贵妃道了谢,目送她离开。
宝音被抬着去了后面的翊坤宫,她来得是快,却没有原本就住在翊坤宫郭络罗布音珠快。
布音珠挺着个肚子站在殿外,看见一盆盆端进去的热水,她脸色有些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