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这张桌子又来了两个人,康亲王杰书的长子尼塔哈和简亲王雅布。
雅布今年四月才袭爵,在这张桌子上算是很年轻,但要论起来尼塔哈才是这张桌子上格格不入的人。
没多久,今日的寿星出来了,笑呵呵接受了众人的祝贺。
福全看到同一桌的尼塔哈不屑的撇了下嘴。
康亲王府和安亲王面上不合还得追溯到几年前平三藩之乱时。
当时共有两路大军,一路是安亲王岳乐率领,一路是康亲王杰书率领。
杰书是直接领兵势如破竹活捉了耿精忠,而正面面对吴三桂大军的岳乐只是隔江对峙,直到耿精忠被破,吴三桂失了一臂膀他才正式反击。
之后两路统帅班师回京,受到的待遇也大不相同。
安亲王府被皇上冷待,康亲王杰书在朝廷大放光彩。
身为杰书长子的尼塔哈对岳乐看不上也是正常。
只是这是人家寿宴上这表现就有些过了。
福全摇了摇头。
一顿席吃完,福全等人正打算告辞,却被安亲王府请到了后面。
没多久岳乐走进来,老寿星身上的寿袍已经换下。
见礼后,岳乐请几位亲王郡王坐下。
他先对福全道:“关于印子钱案我得澄清一点,这事我保证府上没人敢做。”
他唏嘘一声道:“你们也是知道我那七女婿,出了那件事我们府上就没人敢犯法。”
岳乐口中的七女婿是他七女的额驸明尚,前年明尚被查诈赌了别人一千二百两,经过宗人府审判后,依法被判斩监候。
去年明尚看到了女儿出生,秋日就伏法了,听说岳乐心疼女儿外孙女,将母女给接回来了。
“七女婿因为一千两百两银子丢了性命,这放印子钱所得远高出一千两百两,我们府上谁敢啊?”
福全端起茶碗不说话。
放印子钱跟赌钱是两码事,后者满人禁止赌博,发现严惩,前者嘛,都成风气了,查也不好查。
狠心一点地烧了欠条来个死无对证。
简亲王雅布附和了一句,他今年刚继承爵位,王府里要真有问题,那也是在他袭爵之前所为,所以宗室里他心最大。
当然岳乐请诸人过来也不是卖惨,安亲王府在宗室内数一数二,还轮不到他卖惨。
他是说另一件事。
“我听说你们都投了银子进一家车行?”
这话一说,不少人顿时惊讶起来。
“你也投了?”
“怎么,你们也投了?”
常宁积极举手,“我投了,这可是皇嫂的生意,当然要支持。”
岳乐摇摇头:“糊涂啊,投什么车行,投那个水泥厂啊!”
福全心里一惊,这老头眼睛毒呀,却是跟车行比,那水泥厂才是金疙瘩。
在看到正阳大街商铺门口的水泥地面后他就想着要是整个京城都铺设这种地面,这生意该有多赚钱。
岳乐继续道:“投车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本,还不如投水泥厂,你我一起向皇上进言,拨一笔款修京城,这不立马就回头钱了吗?”
常宁猛然站起来,“对呀!”
福全嘴里的茶差点没喷出来,对什么对?
那赚钱的买卖钱篓子愿意你们掺一脚吗?
这疑问也是大家的。
雅布摇摇头,“前些日子车行托贵妃的名找上门,我想着众位叔伯堂兄弟都投了,落下我们府不太好也跟着投了,现在换回来怕是不好。”
“我也是,那车行的人一上门就念名单说宗室就剩下我们府没投,只能拿一千两银子打发了。”
大家一对,发现了问题,搞了半天车行用同一套说法弄去了近三万两银子!
作为投入最多,还是负债投一万的常宁成为众人眼里的可怜对象。
可恶的钱篓子,连傻子的钱都哄!
傻·常宁·子无视其他人怜悯目光,清澈而又单纯道:“可是我们签了契约,盈亏自负,银子不一定能要回来!”
他也没有要回来的意思,常宁很看好这笔买卖,他才不会告诉这地儿他提前看了蓝图,车行会开通往天津的路线,未来会连接所有城市。
他看中的不是短期收益,而是为子孙后代找了个钱袋子。
岳乐见激起了众多宗亲的愤怒,不紧不慢补充了一句。
“签了契约又如何,这银子我们又不是要回来,只是换个生意投而已,水泥厂和车行不都是贵妃名下产业,投哪个不是投?”
他笑问在场众人,“不如我们一起求见贵妃?”
“这……”
有人迟疑了。
安亲王补充了一句,“我们府上是无所谓,这钱还没支出去,我是为大家着想。”
“大家日子都不容易,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我也是想着修了京城,水泥厂会赚钱,说不定今年就能有分红,不说京城,顺天府下面的州啊县什么的随便修修这银子也就赚回来了……”
他不说还好,越说众人眼睛越亮,不少人畅想这生意做到全国去,往后是不是得睡在银山上了?
福全全程没吭声,等出了安亲王府这天色都晚了,虽还没到宵禁,可也快了。
有人留下准备通宵喝酒,福全领着常宁出了安亲王府。
回去的路上,常宁见福全一直没说话,忍不住开口询问,“二哥,你也想改投水泥厂?”
没等福全回答,他噼里啪啦说了一通,“不说贵妃会不会答应,岳乐敢趁着皇兄不在欺负贵妃,等皇兄回来没他好果子吃。”
福全回过神来,无语道:“你想多了。我就是想着是不是该将今儿个发生的事跟贵妃说一下。”
常宁自然是站在自家嫂子这边,更不要说他跟嫂子的人混得熟了。
他拍了拍胸膛道:“这事交给我,我派人去传信。”
皇兄不在宫里,他们这些宗室王爷也不能进宫去,至于跟宫中私传信件那更是大罪。
不过常宁有自己的渠道,他知道如何将信完整传入宫中。
安亲王府发生的事很快传入了宝音耳中,来京城一年她安插了不少人手,不说多个行当,就说报馆的报人就遍及三教九流。
经过报纸一年的酝酿,谁不知道手里有新鲜消息卖给报馆会有钱拿?
少的几文钱,多了二三十文,一天的饭钱都有了。
报馆已经成为继茶馆、酒楼汇聚消息最多的地方了。
就怕哪天自己哪天不知不觉上了报纸,要是正面报道还是好事,要是反面直接变成全京城的笑话。
就比如先前礼部一五品小官在家爬灰一事就闹得沸沸扬扬,至今还有人念叨这孙子到底是不是儿子。
后来这一家人也无脸面待着京城,选了个偏僻地方下放做县令去了。
安亲王蛊惑一众宗室的事不是通过常宁传入报人耳中,而是安亲王府本身就有报馆的线人。
这事安亲王府根本没保密,昨晚上可是留下不少宗室在王府喝酒,酒喝多了什么都往外吐,等到白天就有人将这些消息卖给了报馆。
宝音是在一个小时后知道这件事的过程,她捏着石榴籽边吃边托腮,就跟听故事一样听下面小太监说口技。
马必应听完立马训斥,“主子是好心带他们挣钱,他们倒好,挑挑拣拣,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宝音倒是不生气,只是感叹安亲王眼光厉害,看出水泥的前途。
穿越三大利器,肥皂、玻璃、水泥都被她苏出来了。
跟前两个为她生蛋的金鸡比,水泥可是一点也不显眼,因为产量受限,还没到发力的时候。
没想到这就被人给盯上了。
要说玻璃赚钱,赚的那都是一次性钱,玻璃不是消耗品,是奢侈品,大概等过些年价格下来才会进入寻常人家。
相较之下,肥皂赚钱更加隐蔽,因为是刚需,现在京城凡是有点底子的大户人家都会用肥皂、哦,不香皂。
习惯了这种清洁力度,胰子就有些看不上眼了。
更不要说洗完澡,身上还能留下香味。
香皂厂今年都开到江南去了,负责人摩拳擦掌表示今年务必让香皂遍布江南。
相较于前两样,水泥发展其实很慢,一来要大火煅烧,温度不够还不行,二来要磨成粉,两道工艺就限制了产量。
关键是这玩意怕潮,生产后就尽快用了,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结块了。
要说用牛皮纸储存不是不能减少这种问题,但没必要,目前生产出来的都是尽快用掉。
身为主子的忠心奴才,马必应开始介绍安亲王这一家跟皇室的关系。
宝音听完心里有了底,也明白皇帝为何对这一家不喜。
这样说吧,康亲王是事事以皇上为首。
安亲王吧,还念着当年的国议,国事是皇帝和议政大臣商量着来,而不是现在的君王集权。
至于宗室站安亲王也很好理解,屁股决定脑袋。
至于康亲王那是皇帝一手一把来分安亲王兵权的,自然是站皇帝那边的。
她吐掉石榴籽,只要涉及政治都跟她无关,她并不想掺和进肮脏的政治里。
不过站在后世人角度,议政会议无疑才是先进的,毕竟靠皇帝一个人统治国家太依赖皇帝本人的能力了。
瞧瞧,小四未来不就累死了,轮到他儿子只会享受了。
话又说回来,站在皇帝角度必然是君王集权更好,这跟他年幼被权臣欺压有关,哪怕扳倒鳌拜,他心里那道坎还没过去。
再看安亲王定然被视作另一个鳌拜。
将安亲王批判了一顿,马必应义愤填膺道:“主子,要不我出宫找个借口去将安亲王训斥一顿?”
宝音斜眼,她看他更像是想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