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点也不信,方才两人看彼此眼神可都拉丝了!
他小心掀开帐门,并未闻到什么奇怪气息,顿时放松下来,他笑着请佟佳氏进去。
“皇贵妃主子请。”
佟佳氏走进了帐内,目光飞快扫了一圈。
方形营帐不算太大,被隔出了两间,另一半入口被屏风阻挡。
目光停在屏风上片刻,她蹲下身向皇帝行礼。
皇帝不自在地坐在椅子上,随手拿起了案桌上的书。
“梁九功给皇贵妃看座。”
“这么晚表妹寻我,可有急事?”
佟佳氏在红漆描金云龙纹交椅上坐下,“是,我过来是有一件事要询问表哥,叶赫那拉贵妃今日过来,匆忙间怕是腾不出合适的帐子,内务府备用帐子我看了太小,料子也太次,怕是会委屈了叶赫那拉妹妹。”
“我没找到叶赫那拉妹妹,便来请教表哥该如何安排,若是叶赫那拉妹妹不嫌弃我的帐子用过的,我这边倒是可以腾出来一个给她。”
佟佳氏知道叶赫那拉氏就在帐子里,皇帝也知道她知道。
两人都没有道破,而是就着这个问题讨论起来。
“她来得匆忙,行李还在行宫,明日我派人去取,今日就让她和我一起住。”
“至于帐子,腾不出来就让内务府抽调人手赶工。”
皇帝边思索边道,他的心思还放在那个调皮的人儿身上。
佟佳氏的心仿佛浸泡在苦酒里,表哥竟然让别的女人进入皇帏中,他将她置于何地?
她怔怔看着他,他为那个女人想得周到,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在刺透她的心。
才一个月!
今年“夏苗”她还暗自窃喜表哥一个高位嫔妃都没带,只带了她出来散心。
才一个月!
她的美梦就破碎了。
她喃喃开口,“表哥,你还记得我的孩子是被她害死的吗?”
皇帝神色冷了下来。
“表妹,我说过这件事会给你一个交代,况且要不是你身边嬷嬷加以阻拦,让那有疑点的宫人自杀,这件事也不会断了线索。”
“你莫要胡思乱想,这次舅舅、舅母也来了,你不如多召见家里人。”
[虾仁猪心呐!这宫里谁不知道佟家想要再送个女儿入宫,让皇贵妃召见家人?怕不是想气死她!]
帐内突然响起她的心声,活泼中带着看热闹的意思。
[哦,自己丈夫家有皇位要继承,娘家吃到了外甥是皇帝的甜头,想要将这份富贵延续下去,自己肚子不争气,娘家贴心地准备了生孩子的人,现在娘家给足了压力,家里还有个妹妹眼巴巴等着上位……]
[嘶,但凡承受力弱的,自己都能把自己委屈死。]
皇帝皱眉,佟家是这样想的吗?
他仿佛记得去给皇玛嬷请安时,是见到教母身边还跟着一年幼的表妹。
佟佳氏内心苦涩,她的家人?想到被母亲带在身边含苞待放的庶妹,她还有家人吗?
她垂下头,遮住了眼里透露出来的酸涩,没有人在意她。
表哥身边有别的女人,不是宜妃就是德妃,现在又来了个叶赫那拉贵妃。
一个个都来跟她抢!
她闭上眼眸,家里只惦记她的肚子,催她生下皇子,她才失去孩子,又带着庶妹出来碍她的眼。
她目光移向屏风,脸变得狰狞。
她只有表哥了,没有人,没有人能从她身边抢走表哥!
[嘶,皇贵妃眼神怕是要刀人了!]
[生在这见鬼的时代,没有孩子,周围一切耻笑眼神就像无形压力压她的不能喘息,娘家还助纣为虐……]
[嘶,幸好我跟家里闹翻了,我不想生孩子,谁都不能逼迫我。]
[要我说皇贵妃也是想不开,生什么孩子,一不小心命都得搭进去,以后荣华富贵被她妹妹接手。]
[还不如好好活着,快活一天是一天。她养的可是未来皇帝!凭借四阿哥那个母控,未来还不知道有多少好日子等着她。]
皇帝觉得匪夷所思,她竟然不愿意生孩子?
这世上还有不想生孩子的女人?
“表哥,我说是她害死,你为何不信?”
佟佳氏唇都被咬破了,偌大血珠子冒出来。
[谁害死的?说呀!爆瓜爆一半,没有瓜德!]
她心声里满是焦急,皇帝都能想象她抓耳挠腮的样子。
就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人说她弄死了未出世的孩子?
皇帝耐心已然耗尽。
“表妹,你别胡思乱想,不想见舅舅、舅母朕帮你拦着,想想胤禛,别总是惦记那个没出世的孩子。”
“朕会跟舅舅说这宫里不会再有第二个佟佳氏女孩入宫,朕只有你一个表妹!”
说朕是用皇帝的身份向她承诺,说表妹也说明他对她只有亲情。
佟佳氏怔住,她看向皇帝,皇帝眼神里有担忧,有忍耐,唯独没有爱意。
旁边站着的梁九功低着头看鞋,恨不得自己不存在。
皇帝丢了书,走过来揽住了她的肩,把她往外带。
“走吧,我送你回去。”
皇贵妃的帐子就在不远处,也就百步左右,被网隔在帏帐外。
将人送到门口,皇帝松开手拇指掠掉她唇上的血珠。
“表妹不用忧心孩子,往后胤禛就是你的孩子,我们没有孩子不过是缘分未到。”
他叹息一声。
“是我的错,我没有发现舅舅他们在逼你,我会跟舅舅说清楚,除了你不会有第二个佟佳氏女孩进宫。”
佟佳氏神态柔和下来,这样的表哥让她如何不心动?
她握住了皇帝的手,眷恋询问,“表哥今晚能陪陪我吗?”
***
帐内安静下来,宝音抱着没能吃全了的瓜打了个哈欠,直接躺在皇帝床上。
本来是要等他的,后面不知不觉睡着了。
半夜雨声打落在帐篷上,声音震耳,她被吵醒。
帐内的蜡烛不知何时灭了,她腰上横了一条手臂。
侧过头旁边的人显然也被雨声给吵醒了,没多久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在耳边响起。
她吓了一跳,坐起身。
身边的人跟着起来,黑夜中传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下了床,没多久蜡烛亮了起来。
宝音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换了一身衣服,身上也不黏腻,应该是被擦洗过。
她完全没有记忆,她睡得有那么死吗?
“下雨了?”
外面雨声跟泼水一样,打在帐篷上盖住了她的声音。
皇帝神情自若,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可还头痛?”
他送完皇贵妃回来,见她四仰八叉睡在床上,本想推醒她让她洗个澡,却发现她衣服都湿透了。
叫了太医才知道,人不知何时中暑了。
他心中责怪自己,一定是今日赶路被晒着了,本就连日奔波,再一晒可不就中暑了。
他心肠软得一塌糊涂,也不假手于人,喂了药,帮她褪去衣服擦拭身子。
宝音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看光了,摇摇头就着他的手喝了冷茶。
然后好奇地问,“下暴雨还能待在猎场吗?”
皇帝将茶杯放到一旁去,“夏日急雨,不会下很久,明日看钦天监怎么说。”
“若是要下上几日,还得回行宫避雨。夏日太热,本不适合围猎,秋日才是围猎最好时机,哪怕不下雨在这也带不了几日。”
解了心中疑惑,她点了点头。
起身往走去。
掀开门帘,周围光线很弱,只几个挂在竹竿顶上的玻璃灯在风雨中摇曳。
雨太大,只有侍卫还在坚持岗位,不知何时披上了雨披。
宝音觉得这些人可真辛苦,然后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纳兰容若?]
纳兰容若旁边就是梁九功,见到宝音提着一个玻璃油灯蹿过来,“哎哟,贵妃主子您怎么出来了,这外面雨下得老大了!千万别淋着您呐!”
梁九功他们这些宫人就睡在旁边的矮帐子里,为了方便服侍皇帝,这雨一下他就被吵醒忙跑过来。
谁料看到了贵妃主子一脸看热闹一样把头伸到外面。
这位精贵的主子不久前可才被诊断出中暑,这么快精力就恢复了?
宝音冲他招手,“快进来,别淋着雨。”
梁九功飞快领着两个徒弟跑过来,刚掀开门帘就对上皇帝眼神。
皇帝将宝音拉回来,然后询问梁九功,“外面的士兵可有安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