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胡同, 到街上明显热闹很多。
孙大海领着他穿过了马路,去了对面,路上有骑着骡子的,也有抬着轿子的,还有骑着两轮车快速从人群中穿梭而过的。
林子清都看傻眼了,这是什么机关?
“这是自行车,百货铺就有卖,不过一辆很贵,我干十年也买不起。”
孙大海笑呵呵道:“是不是很新鲜?听说是宫里传出来的,一辆要上百两银子呢,也不知道是不是镶了黄金。”
林子清点了点头,然后揉了揉脸道:“我看过类似的机关,江宁府也有一位怪人,不过他做的是木头机关,需要用手转动才能走。”
孙大海忙道:“回头你见到蓝管事可以上报上去,我们蓝管事就喜欢这群会奇淫巧技的人,她要是看中会派人去江宁府请,人家要是愿意来,你还能获得一笔介绍费。”
这拉人头的法子也是蓝玉被逼得没办法想出来的主意,最开始报纸招人观望的太多,除了工匠许多人压根不清楚自己会什么。
也没人认为自己养猪养得好算技能,种菜种得好也是技能。
后来还是靠内部推荐,一说推荐成功给人头费,果然火爆起来,连翻跟头翻得好也被推荐过来,那段时间别提有多啼笑皆非了。
林子清心里有些惊讶,两人已经过了马路来到对面的胡同,绕了段路,停在了一处外面破旧的宅子前。
这宅子外面墙皮都开裂了,木门上的漆色也掉得差不多了,一副家族落败的模样。
孙大海敲了门,没多久就有人过来开门。
“我送新人过来。”
孙大海递过去自己的工作证和私章。
对方看了一眼,又扫了林子清一眼才让了空位,“进来吧。”
孙大海招呼林子清进去,然后那开门的人领着二人进了旁边的倒房。
先登记了一下林子清基本情况,又查看了他的户帖,在新生登记表上记录下的姓名年龄性别和功名,最后一格推过来让孙大海签字。
孙大海签名后又在名字上盖了自己的印章,才起身对林子清道:“你先在这里安顿,吃喝都不用担心,这里都准备了,就是培训的一个月内不能出门,这得委屈你了。”
林子清冲他拱手:“劳烦您送我来。”
孙大海笑笑:“这是我的工作,没什么需要感谢我的。”
说完摆了下手,然后往外走了。
开门的人先去关了门才领着林子清往二门走,这一路上他都很沉默,林子清本来想问问这里的情况,也没能开得了口。
进了二门就瞬间热闹起来,他看见不少在外面坐着椅子看书的人,个个嘴里念念有词,看到林子清被带进来,离得近地冲他打招呼。
“是新人吗?欢迎欢迎。”
林子清回了一句,“我刚过来,不知道这里要学什么?”
开门的人见两人聊开了,顿时道:“周醇你帮他安排个床位,再跟他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况。”
那叫周醇的是个二十左右的青年,笑着回了一句,“正好我们屋子还有个空床位就让他睡我们屋。”
“你来接待他。”开门的人丢下这句话就往外面走了。
“走走走,先去放行囊。”
周醇一把拉住林子清往里走,边走还边跟别人交代,“椅子我回头还要坐,别让别人给占了。”
到安排的房间也就二十多步,这二十多步林子清却像是过了一年,实在是周醇太能说了。
他叽叽喳喳问了不少,也透露一下不少,林子清从他口中了解了他不少信息,后来他只开个头,周醇就滔滔不绝顺着话题说起来。
周醇是去年冬日来的这里,起先是在一个庄子上,照他的话来说就是,“我最开始是奔着管吃管住还有温泉去的,谁能想到账房没做成,跑来做了个培训老师。”
没错,周醇是这次培训的老师之一。
据他自己说他算术太差,没能通过考试,又还不起债,只能帮着商行做些事还钱。
“你已经是我接的第二批培训班学生了。”
周醇笑呵呵推开一扇门道。
这间屋子不大,一进门就看见两张床,左右两间还有两张床。
床是木头床,上面睡人,下面有书桌和柜子。
周醇指着东面里屋的靠里的一张床道:“你睡这张,对了你睡觉不打呼噜不磨牙吧?”
林子清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好。”周醇松了口气,“三进院子里住的都是爱打呼噜的人,那呼噜声都得响破天,也弄不明白住一起的怎么睡得着。”
林子清放下了包袱,坐下后询问培训内容。
周醇坐在自己床下面回答道:“其实就是商行相关的内容,比如商行下面有银行、有玻璃坊,还有土地之类,未来要去银行需要有账房的结业证,这个考还得去专门的地方,去玻璃坊需要对玻璃制作工艺有些基本了解,这个培训会大致提一下。”
“还有乡下的庄子土地之类,种什么要做什么怎么跟佃户沟通这些都是培训内容。”
林子清没有想到培训的是这些内容,什么玻璃的制作工艺,这不应该是传家宝一类的不传之秘吗?
他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周醇弹了下手指,“这个问题问得好,你知道陶器和瓷器都是土烧纸的,你能烧出来吗?”
林子清会意了他的意思,不是专门做这一行的匠人,怎么可能听听就会?
周醇见他放好了包袱,起身道:“走,先带你去吃饭的地方,再领你去认识一些朋友……”
一个月的培训,让林子清只觉得脑子里塞满了很多未曾了解的知识。
一个月培训后,他们这批人被领着去各个地方实习。
林子清被分配去了琉璃厂实习,实习第一天就受到了冲击。
“上面要求我们做出可以量出体温的温度计。”
玻璃厂的管事将他们都召集起来。
“你们是厂里的骨干,不是技术高的匠人就是读书人,上面给了我们十天时间做出来,做不出来结果是什么你们应该知道。”
管事冷冰冰道,林子清听了汗毛直立。
怎么有种做不出来要杀头的威胁?
集合结束,跟林子清一个组的大师傅摇了摇头,“难呐,上回让做的放大镜还要就是要耐心打磨而已,这回要做量出体温的温度计,这个怎么做?”
“听说是医学院那边要的。”
“老李!”
大师傅回头就看见管事身边的人追了过来。
“这是上面给的资料,你回去研究一下,这个温度计上面要得比较急。”
大师傅接过了几张纸,只看了有图的那一张,图上画了温度计的模样和组成部分。
他看了一眼林子清,“小林,你识字,回去给我们讲解一下。”
等回去,一群吹玻璃的师傅将林子清给围了起来。
“给我们说说这温度计怎么做的需要哪些东西?”
林子清念完后,有人一拍大腿,“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现在难的就是怎么把水银给灌进去再封口?”
大师傅思索了片刻道:“大家都琢磨一下,就剩下十天时间。”
一众师傅连忙起身去烧玻璃管了,怎么烧中空的玻璃细管子这个好办到,难的是怎么将水银灌入细管当中。
林子清见大师傅吩咐完后往外走去,忙跟了上去。
“李师傅,我想问一下,要是十天没做出来失败了会有什么惩罚?”
“惩罚?”李师傅意外他这么问,还是摇了摇头,“没有惩罚就是下一次任务不会交给我们。”
林子清好奇,这算什么惩罚。
“你刚来或许不知道,上面让我们做的东西卖出去我们也有奖励,就拿眼镜来说你这样的小工每月能拿五六两分红,这最少能拿一年,你说失败后惩罚大不大?”
林子清啧啧称奇,这地方太奇怪了,谁会卖出商品后还给工匠分红?
第83章
大师傅姓杨, 原来在琉璃坊做工,后来被玻璃厂花大价钱给挖来。
早前他是做琉璃瓦的,就是宫里用的那种, 这几年鼻烟壶开始流行又研究起了鼻烟壶。
被玻璃厂挖来做玻璃对于他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玻璃的制作工艺要比琉璃简单太多,用模子就能大量制作, 不像琉璃只能吹,世界上没有一模一样的琉璃制品,却可以有大量一样的玻璃制品。
杨师傅被挖来后接的第一项任务就是研究出白酒瓶, 这个不算难, 也就是鼻烟壶放大,难的是封口这个后来也被解决了。
之后是研究千里镜, 放大镜。
这些还是小儿科, 最困难的时候做出上面要求的生物显微镜, 能观察肉眼看不到的微小物体。
这个目前其他组还在研究中, 杨师傅大字不识一个, 也帮不上忙,便退出了团队。
回来带徒弟的杨师傅有些不甘心, 这回又接到新的任务, 发誓一定要做出成果来。
第八日, 林子清记录下制作过程, 这就是他的工作, 需要将实验过程记录下来,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都要记录下来。
一群人围着桌子开始排查失败原因。
杨师傅抽着旱烟眉头紧皱。
现在遇见的难题是怎么将含有水银那头的管子封口。
林子清扫了一眼桌面上的废品提出建议,“不如试一下从另一头封口?”
然后他看见众人默契看过来的眼神。
众人起身,离他最近的那个人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果然是读书人, 脑子就是灵活。”
他们之前只想着封口放水银的玻璃泡,因为那头最大。只是一烧水银要不挥发了,要不玻璃泡烧破了,也是钻入了死胡同,这头堵上难,那就堵另一头就是。
没多久第一根成功的温度计出来了,有手指粗,但好在是成功了。
杨师傅哈哈大笑,“现在任务就是缩小,上面要求是秸秆粗细。”
隔日桌上放了一百多个烧成功的温度计,林子清早晨过来就看到一众师傅眼底青黑,显然是熬夜了。
玻璃厂这边就是这样,日日夜夜都有人值班,因为炉子里的火不能断,这样才能保持高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