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些事情,总需要放手一搏的。
无论失败还是成功,她都不会后悔。
羽流萤从银薰球上飞了起来,飞得更高,视野也就越广阔,她看清了这里景物的全貌。
这是一面广阔的湖,湖上有一座白色的石桥,江雨眠正从这座石桥上走过。
她走得很慢,似乎不知道要去哪,银薰球里面的冰魄流萤都飞了出来,围绕在她身边飞舞着。
时隔多日再见江雨眠,她的容貌依旧令人感到震撼。
不知是不是在皇宫里的缘故,她的打扮和在碧海潮生时很不一样。
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裙,前襟处缀着一排品相上乘的白色珍珠,袖口和衣袖上缝着轻纱做成的蝴蝶,那些蝴蝶用浅紫色和浅蓝色的轻纱叠加在一起缝成了翅膀,颜色过度十分漂亮自然,风一吹动,仿佛一只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她的发型也变了,没有梳着惯常的鱼骨辫,一头长发挽在脑后,用浅紫色的轻纱发带系成了一个十分漂亮而复杂的结,其余的长发散落下来,与浅紫色的发带缠绕在一起,在风中摇曳着。
走过白色石桥,江雨眠又独自走了一段路,最后停在一座华美的宫殿前。
宫殿的牌匾上写着“关雎宫”三个大字。
羽流萤知道关雎宫,这是金月皇后的宫殿,取自诗经中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是月山顷为金月皇后建造的爱巢。
皇太极的宠妃海兰珠居住的宫殿就叫关雎宫,而羽流萤看过的古代爱情小说里,关雎宫这个名字更是出现了无数次。
无论是在现实还是在小说中,住在关雎宫里的女人都是帝王的心中挚爱。
这么晚了,江雨眠来关雎宫干什么?
在原著中,有关金月皇后的衣食起居都是月山顷亲自照顾,哪怕是上朝,月山顷也会带着这位金月皇后,他在龙座旁放了一个贵妃榻,贵妃榻前用屏风挡着,可谓是真正的寸步不离。
除了月扶疏可以随意进出之外,关雎宫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是不许其他人出入的。
宫门前有身配兵甲的护卫守着,就在羽流萤猜测江雨眠是不是要强闯时,江雨眠居然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走进去了。
羽流萤大感惊奇,她又飞得高了一些,一转头,才发现月扶疏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江雨眠身后,距离江雨眠只有半个手臂的距离。
九品天人来去之间悄无声息,羽流萤一时间竟然没有发现,有月扶疏站在江雨眠身后,怪不得关雎宫里的守卫没有阻拦江雨眠。
羽流萤扇动翅膀,落在了江雨眠的头发上。
据说这位风华绝代的皇后美艳无边,是原著中唯一比女主美丽的女子,能令天性疏狂的月山顷为之倾倒,这样充满神奇色彩的美人,总是会令人十分好奇的。
江雨眠一直沉默地走着,羽流萤诧异地发现关雎宫的布局和江雨眠在碧海潮生居住的仙居殿居然是一样的。
同样的布局,同样雅致清幽的景致,同样的守卫森严。
江雨眠也发现了这一点,皱着眉头看了月扶疏一眼,月扶疏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和她并肩而行。
即使在皇宫中,月扶疏也依旧一身白衣,只是头上戴着的发冠更加华贵隆重了,是一个羊脂白玉雕刻成的二龙戏珠发冠。
察觉到江雨眠的目光,月扶疏低头看她,说道:“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江雨眠没说话,只是眉头越皱越紧,看上去思虑重重。
她穿过关雎宫的垂花拱门,从关雎宫的西配殿绕过去,和月扶疏来到了关雎宫的后殿。
一股淡淡的药香从窗子里飘了出来。
江雨眠站在窗外,蓦地停下了脚步,一双紫色的眼眸透过窗子,也不知望向哪里。
月扶疏问她:“是你说要来,怎么到了这里,你又不进去了?”
江雨眠说道:“你不是也没进去么?”
她的声音轻而柔,带着一股冷冷的讥讽,“月扶疏,你是不是也怕见到她?”
第154章 太岁2
月扶疏沉默了。
月扶疏的沉默, 往往是一种无声的回答,有时候表示肯定,有时候表示否定。
而这一次,就连趴在江雨眠头发上的羽流萤都确定他此时的沉默表示着肯定。
他不愿见金月皇后, 不愿见这个美艳冠绝天下的亲生母亲。
有关金月皇后的描写, 除了她的容貌冠绝天下和金月皇帝月山顷对她的痴迷之外, 羽流萤已经记不清其他的东西了。
此时她的心中不禁冒出了一丝疑问——为什么月扶疏不愿意见他的母后?
冰魄流萤的爪子动了动,拨开了江雨眠的一根头发丝,望向关雎宫后殿的窗子。
窗子的窗纸用的是扶风王朝最为出名的新雪宣纸,这种宣纸洁白如新雪,价格十分昂贵, 这种宣纸薄而韧, 湿水不易破,用桐油刷上一层,既可以增加韧性, 又可以防水, 透光性又强, 只是一般人是舍不得用这种宣纸糊窗的。
此刻烛光透过窗纸,可以看见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抱着一个女子从窗前走过, 男子抱着女子穿过宫殿里的层层重幔,走进重幔后的珠帘里。
珠帘晃动起来, 羽流萤隔着窗子看着,回忆着金月皇后的名字。
原著的字数太长了,很多不太重要的信息都会被忽略, 羽流萤想了很久,也没能想起这位皇后的名字,不知是她不记得了, 还是作者根本没有写。
江雨眠站在窗外,目光从窗子上收了回来,说道:“我听说你这次回金月皇宫,是因为你母后喊了你的名字,你父皇因此欣喜不已,特意给你传信,让你回来见她。”
“你昼夜兼程,回到金月皇宫也有七日了,却一直没有见她,是近乡情怯,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江雨眠的目光格外尖锐冰冷,像冰锥一般落在月扶疏脸上。
月扶疏并不回避她的目光,鸦羽般的长睫微微一颤,微微垂着眸子看着江雨眠。
这个男人,这个原著中颜值逆天的男主一号,哪怕羽流萤一直觉得他的内里是漆黑恶臭的毒药,可每次看到这个男人的脸,都会像看到江雨眠那样,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的外表是那样超然众生,生得如此神姿高彻,比世间的霜华更清冷,比天上的月华更皎洁。
他是和江雨眠一样的人,世间万物在他们身边都会黯然失色,成为他们背后的陪衬,他们出现的地方,永远是人群的焦点,世界的中心。
可是抛却外貌,他和江雨眠又很不一样。
江雨眠长着一颗有血有肉的心,而月扶疏的心,很难说清楚是什么做的。
甚至让人怀疑,他的心到底是不是空的,或者说他的胸腔里是空的,到底有没有“心”这种东西。
可是这一刻,他这个像风一样很快掠过、转瞬即逝的眼神,忽然让人的心下意识一颤。
羽流萤很难形容那种目光,似乎什么都没说,但又什么都说了。
江雨眠说道:“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月扶疏说道:“我在怎样看你?”
江雨眠看着他的眼睛,嘲笑着说道:“仿佛在这一刻,你眼里的我终于变成了一个人。”
月扶疏摇头笑了笑。
江雨眠冷冷看他一眼,随即绕过他,说道:“你站在这当根柱子好了,我自己进去。”
她走进了关雎宫后殿,殿门左右站着两个侍候的宫女,见了江雨眠走进去,除了眼神动了一下,再没有别的反应,可见十分训练有素。
走进后殿的中厅,中厅的柱子垂下的绯色纱幔旁又站着两个宫女。
关雎宫的后殿和仙居殿的后殿一样,中间是中厅,中厅的两侧各有一套卧房,江雨眠推开左手旁的卧房门走了进去,又看到一片绯色的纱幔。
放眼望去,一片绯红烟霞色,
男子低沉的歌声从一层层的绯色纱幔后飘来。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
“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
“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男子的歌声低沉动听,像一只在水面上低飞的鸟,舒展优雅。
江雨眠掀开一道一道的绯红纱幔,在一道水晶珠帘前停下了。
隔着珠帘,她看到一个戴着帝王冠冕的男子坐在榻上,他身上穿着华丽贵重的红色龙袍,一头发丝冷白如雪,垂落在身后。
他怀里抱着一个穿着绯色纱裙的女子,正微微低着头,看着女子的脸庞,给她轻声唱着歌。
金月王朝的龙袍是红色的,龙袍上绣着金色的月亮和在祥云间腾飞的神龙。
穿着绯色纱裙的女子靠在帝王胸膛前的那轮金色月亮上,露出半张极美的脸庞。
她半睁着眼,肌肤琼脂,长长的睫毛如夜色交织的灵动羽翼,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块美丽的阴影,她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神也没有焦距,过了很久也不眨动,也不知她是睡着还是醒着。
江雨眠静静站在水晶珠帘前,直到金月皇帝的歌声停了,她才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掀开了水晶珠帘。
抱着皇后的帝王微微转过头,朝着江雨眠看过来。
这位帝王的容貌和月扶疏有三分像,父子两人的面部轮廓十分相似,眉眼也有几分相像,但月扶疏的美貌更多来自于金月皇后,所以才能超然脱俗,不似凡尘之人。
眼前的男人发丝如雪,算一算年龄,这位名震天下的金月帝王今年已过百岁,可他的容貌却相当年轻俊美,也就二十五岁左右的样子。
只有那通身不容忽视的雍容和威严,才会让人觉得眼前这容貌年轻的男子,真的是金月王朝年过百岁的帝王。
修炼冰魄神功不能让人长生不死,但修炼到九品天人这个境界,确实可以容颜不老。
这位帝王看着江雨眠,脸上的神色淡淡的,并没有什么变化,语气平常地问道:“你是小太岁?”
江雨眠看了一眼他怀中的女子,也是语气淡淡地说道:“我不太喜欢这个称呼,我是江雨眠。”
月山顷说道:“江上冷雨,雨中沉眠,这名字起得很冷。”
江雨眠摇头,“我的名字为什么不能是日出江花红胜火的江,小楼一夜听春雨的雨,画舫听雨眠的眠呢,你心中凄冷,看什么都觉得冷。”
羽流萤趴在江雨眠的头发里,看到这位帝王微微怔愣了一瞬。
羽流萤有时候真得会很佩服江雨眠,她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敢对月扶疏冷言冷语,也敢对月扶疏他爹冷言冷语。
正当羽流萤悬着心,拿不准这位帝王会不会生气时,他却露出了一种颇为感慨的神色,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怀中女子的长发,喟叹一声后说道:“你与她很像。”
江雨眠说道:“是啊,命运都很像。”
她看着金月皇后,问道:“她是慢慢变成这样的,还是突然之间变成这样的,之前有什么征兆吗?”
月山顷说道:“她变得爱哭爱闹。”
江雨眠说道:“她知道自己要失去意识,当然要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