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亭想了想,掏出她的白手帕,塞到王志杰手里头,给他说:“别哭了,你吵赢了。”
小帅:“......”
小锦:“......”
这是输赢的问题吗?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东西拿回来了,省得外人说闲话,张明远决定还是要工会的人出头,他倾向于调解一下,尽量缓和王家父子的关系,不过这些话他不会当着孩子们的面说。
这群孩子被大人打发到了房间里面,四个孩子正凑在一起吃零食,说悄悄话。
三个很兴奋,一个蔫巴巴的。
王志杰很纠结,他这就算离家出走了?
要回来了一箱衣服,那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以前也有吃百家饭长大的,其实他只要在家属大院里,吃喝拉撒基本不愁,但问题是他爹还活着,只要王呈祥还要点脸面,就不可能让儿子在外头吃百家饭长大。
“小杰哥哥,你干嘛垂头丧气的。”亭亭最近的词汇量突飞猛进,说话还经常蹦出来个成语。
“我爸爸肯定不会同意我在外面的。”王志杰丧丧的开口说:“等我回去了,他还会揍我。”
亭亭鼓着包子脸:“他那么坏,让我爸爸把他抓起来,抓去劳改。”
外头的大人说她爸爸是抓坏人的,抓去劳改什么的,这话她最近可听太多了。
小帅现在懂点事了,提醒她:“咱爸爸不是干这个的。”
亭亭不解:“他爸爸不是坏人吗?”
小帅:“......是。”
亭亭:“那我们爸爸不是抓坏蛋的吗?”
小锦:“.......你这样说也没错。”
亭亭:“那为什么我们爸爸不能把他爸爸抓起来?”
这逻辑满分,两个哥哥有些无语。
好像哪里是对的,哪里又不对。
亭亭于是觉得自己太聪明了,小脑袋点点说:“这样小杰哥哥的爸爸就不能打他啦!”
俩哥哥互相对视一眼,又看了一眼王志杰,有些被噎住。
外头的几个大人却是意见不一样。
张明远说:“事情不是你们这样办的,他到底是王呈祥的儿子,人家要说咱们家诱拐他儿子怎么办,待会儿他上门来找孩子,就好好跟他说,父子两个没有过不去的坎。”
作为父慈子孝的亲爹,他实在不能理解有人会不喜欢自己的亲儿子。
刘菊花却不以为然,要是谁这样欺负她儿子,哪怕是亲爹她都要从土里蹦出来揍他一顿。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这孩子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王呈祥要真是好的,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媳妇欺负他儿子,别说他上班顾不上,再怎么顾不上,这孩子的衣服短了脏了,是不是饿了他未必看不出来,你们男人就总喜欢把事情往我们女人身上扣,林璐是坏,但她家里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坏,最坏的就是王呈祥,就算你今天把孩子送回去,面上他应的好了,在家还指不定怎么苛待这孩子呢。”
张明远说:“大家住的这么近,可以监督他的。”
刘菊花却说:“人家在外头表现的好,晚上怎么打他怎么饿他,你怎么知道,我要想整一个人,关起门来有一万种整人的方法,我想跟厂里申请,找个人暂时养着这孩子,必须是自愿的,没有孩子的孤寡老人,我问过孩子的意思,他自己没意见。”
张明远:“那费用呢,别人干嘛给你带孩子。”
刘菊花说:“费用也很简单,让工会评估个生活费的标准,然后让财务从他工资里面扣,这可是他亲儿子,他必须养着他至少到十八岁,抵赖不掉的。”
张明远也觉得头疼,厂里时不时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把目光投向儿子跟媳妇。
儿子表示无能为力。
但楼小乔说:“这两口子都很自私,而且对王志杰有心结,王呈祥担心儿子长大了会抢走他现在的工作,林璐嫌弃孩子的妈妈临死之前把钱都花光了,害她进门没过什么好日子,有这样的心结,她是没有办法好好对这个孩子的。”
说完屋里安静了一瞬。
林璐现在也不像以前维持着和气的外表了,那会儿她想进烟草单位,努力营造着自己的形象。
但后面发现怎么营造也没什么用,干脆放飞自我爱咋咋。
反正,自己舒坦了就行啊。
屋里安静了一瞬,张明远就没反对了。
毕竟这种婆婆妈妈的事,不是“劝”就管用的。
他也不能叫谢欢活过来,把花掉的钱还给她,更不能叫王志杰在世界上消失。
“你们看着办吧,总之别搞得太过分了,把人领出来的是你们,就得有始有终把人安顿好。”张明远最后说。
几人商量结束,刘菊花就去给工会的打电话。
她以前就是工会的领导,多少有些面子在,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家里调查情况来了。
而此时,刚刚下班的王呈祥也回到了家里。
起初他也并没有发现不对劲,妻子不喜欢儿子,经常把他赶出去,这孩子在外面能混到一口吃的,反正饿他不死。
王呈祥对这个儿子也没什么感情,他更喜欢乖巧的小女儿。
谢欢死了,他对孩子就没什么感情了,说到底男人跟孩子之间的感情,是要跟他妈妈互相之间培养的,谢欢病了那么久,消耗掉了所有感情,更何况她临死之前那一招,就像是防着他一样,这让王呈祥看到这孩子就更加膈应了。
不过今天王呈祥的心情不错,车间主任跟他谈话了,可能要提拔他当组长。
当了组长,那他手里就有点权利了,说不定以后能给林璐安排个临时工的工作。
别看是临时工,卷烟厂的临时工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尤其这几年国企大面积下岗,不少人都下岗了,林璐自己也是下岗员工中的一员,要不是早有预见性的跟王呈祥勾搭到了一起,她现在的日子还不定过成啥样呢。
林璐以前就是个普通的产线工人。
但谢欢不一样啊,能把房子分到这里的,最起码也是个干部。
林璐不跟她以前一起的小姐妹比,住进这里以后,她的目光就总瞅着周围的人。
然而能住在这里的,可以说全部都是干部家属,就谢欢以前的岗位也不低的,人家是个主任。
但王呈祥半路接班,能接位置却不能接谢欢的岗位,他只是有了进厂子的准入资格而已。
谁进来了,都得从一线干起。
其实在外人看来,林璐能找个这样的对象,那还得感谢谢欢,不是厂里领导看在谢欢的份上,王呈祥想接这个班都难,这个位子可以留到王志杰十八岁,高中毕业就能接班。
但那会儿王呈祥刚好下岗,要是家里没一份收入,也没有办法把儿子抚养成人。
王呈祥说:“以后,咱们得对小杰好一点,我们车间主任说,我们班长要退休了,看那意思,下一任让我顶上去,等我上去了就再想想办法,先把你弄到厂里里头来,但你也别着急,刚好孩子还小,等孩子大点了,我也站稳了脚跟,这事儿刚好就凑上了。”
他今天心情很好,回来之前还请车间主任吃了个饭,两人相谈甚欢,升职这件事情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了。
“小杰呢?”王呈祥总算是想起这个儿子来。
林璐顿时有些傻眼,要是让王呈祥知道,她刚才还跟厂领导吵了一架,他会怎么做?
两人在一起生活了几年时间,对彼此都是很了解的,王呈祥这人野心很大,一直都不甘心死掉的谢欢压他头上,而且他这人心眼儿小,要是这事儿阻扰到了他上升的路,他还不定怎么对她呢。
想到这里,林璐觉得嗓子有些干。
她竟然不知道跟王呈祥说什么了。
之前这样对王志杰,也是两口子之间的默契,那个时候王呈祥知道自己上升无望,也不指望什么晋升,对待儿子的态度就是可有可无,可他现在要升职,那他就要名声了。
林璐实在是太了解这个男人,万一他知道自己下午干了什么,可不会念着什么夫妻情分。
“你们车间主任怎么说?”
“就是以后咱们在外头说话做事都要小心些,好多人惦记着这个岗位。”就算只是个小组长,那也跟以前是不一样了的,至少不用三班倒干产线了。
王呈祥一直都很讨厌干产线,倒不是适应不了枯燥乏味的流水线生涯,他很讨厌上零点班。
尤其是上了年纪以后,睡眠越发浅了,早上下班以后昏昏沉沉,睡不了几个小时,醒来以后更是头痛欲裂。
再等上几年,估计错开了睡觉时间,连睡都睡不着了。
但若是在一线干,就是错不开零点班的,谁都得轮上这么一回。
一想到未来自己可以摆脱上零点班的烦恼,王呈祥心情就很好,伸手抱过来冲他挥胳膊的女儿。
这个孩子刚好出生在他父爱爆棚的年纪,所以得了比较多的父爱,从小换尿布这种事,他一个大男子主义的男人都是愿意给她干的,疼爱的不得了,小女儿伸出手去抓王呈祥的眼镜,他也就任由她去抓,父女两个其乐融融,丝毫没发现家里有什么不对。
王志杰以前在家待着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出,平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都躲回他自己的屋子里。
即便是这样,碰到王呈祥心情不好的时候,关上门还是会挨上一顿揍。
所以一直等到晚上,把女儿都哄睡着了,王呈祥才问:“王志杰呢?”
林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刚才下午他找我发脾气,问我要死鬼给他留的那口箱子。”
也不避讳对谢欢的不喜,她一直管对方叫死鬼。
那个箱子一直都放在他们夫妻房间里,林璐闹脾气,宁可里面的衣服鞋子小了,都不肯拿出来给儿子穿,王志杰以前只会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们两个,一提就挨揍,提了几次以后,就不敢说这话了。
今天王呈祥心情好,听妻子这样说也没有发脾气,反而好心情的开口道:“衣服都买了,你不高兴也没有办法,衣服都给他吧,小了幸幸以后也不能穿。”幸幸是他们的女儿。
他知道妻子撒谎了,王志杰没那个本事跟她吵。
林璐咽了咽口水:“我多说了他几句,他就跑了。”
王呈祥皱了皱眉,他知道妻子又撒谎了。
自己的儿子他自己了解,往日他们是会把孩子赶出去,但这孩子到了晚上还是会回来的,不然一个小孩子罢了,他还能跑到哪里去,天黑了他都不敢往外跑太远。
林璐仔细瞧着他的脸色,掂量着怎么说话才能让他不那么生气。
这个男人薄情寡义,一起生活了近十年的妻子,得了癌症他说不要就不要。
她不过是仗着自己年轻,嘴巴甜说话讨人喜欢,要论姿色,当时厂里比她好看的小姑娘多了去了。
“到底怎么了?”
“他看人家刘主任家包饺子,跑刘主任家去了。”
王呈祥这才注意到,儿子根本没回来。
这个点没回,八成就是在人家家里住下了。
他这个儿子,胆子小的要命,就算给他借一百个胆子他也没那个本事跑去别人家里张口要饭吃,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是刘主任注意到了他,把他喊去她家里的。
联想到刘菊花那个性子,再想到她为人处世的风格,王呈祥越想心里就越发毛,看待林璐的眼神也不对了起来,突然之间他就跳起来,狠狠一巴掌抽在林璐脸上。
“我以前跟你说过没,对他好点,你好歹也是这么大个人了,跟个孩子和一个死人过不去!”
林璐被这一巴掌打的人晕陶陶的,头顶差点冒小星星,顿时也不顾什么了,扑过去就抓王呈祥的脸:“还说我,你自己不也是这样对他的,难道就我一个人不做人,你就只会做个好人,平常我这样对他,你不是一点意见都没有,还不是看现在有机会升上去了,就都成了我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