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你盖的房子?”楼父不能理解:“那么粗一根都是水泥柱子,不带这样糟践东西的啊,你说说你,咱们是农村人,学人家城里人盖什么房子,屋子能住就成,现在这个房子也没盖几年吧。”
楼父语重心长的说。
说完这话,又看向张玉娇,家里前段时间请了人他是知道的,那会儿楼小乔在外面跑,做生意经常不归家,可如今也不做生意了,白天她待在家里,还请个人做事算怎么回事,有这个钱不如给家里买米买肉,住回去全家都能帮她看着孩子,这样钱也省了,这也是他跟老太婆路上商量过的。
这回是楼母开口:“书记,我知道您也为难,我们也了解小乔的难处,之前她闹离婚的时候我们没帮她,她就记恨上我们了,总觉得我们是要她钱,她是我们的女儿,我要她钱干嘛?”
这一副慈母的模样,如果楼小乔不是对他们太了解,还真的就信了。
“呵呵。”
“你这样冷笑是什么意思。”楼父不爽了。
王山抬了抬手,压下楼父的愤怒,让楼母继续说。
楼母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我们也是庄户人家,是农民家庭出身啊,谁赚几个钱都不容易,你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家里还请保姆,放在前面几年,那可是要被批D的啊,我心里实在是焦心的很,她要是回娘家住,家里的人也多,随便搭把手都能过去,您说是不是这样?”
王山点了点头。
楼母见女儿不说话,越说越来劲了:“我当家的不会说话,您也别太在意了,他人就是这样,心却是好的,谁不想自己的子女好呢,我们也是一样的心,我们当初不帮她出头,也是不想让她跟王四顺散了,俗话说......”
楼小乔再也忍不住了:“不图我的钱,想帮我带孩子?”
说的这么好听,真当她是傻的吧。
楼母点了点头,眼神闪烁了一下。
“您搞笑吧,我生了两个孩子,有一个是你过来帮我伺候了月子的吗?”楼小乔反唇相讥,语言犀利:“我生亭亭的时候,家里老太太也生病了,还是我大姐楼大乔请了人回来照顾了我一个月,说的那么好听,那会儿你来了两天就说累的不行,麻溜就走了的事,现在就忘了?”
“做月子那么关键的时候你都能铁了心不管我,现在倒好心帮我照顾起来孩子了?”
楼母:“那会儿是家里忙,你也知道的......”
楼小乔心里涌出一阵愤怒,她能感觉到那是原主的情绪。
原主是个很典型的中式妇女,隐忍、孝顺、善良。
但这些品质她都没有。
前世的楼小乔是个学表演的人,这种表演型人格,尤其附带着这么拙劣的演技,看了都让她觉得是在侮辱人的智商,对母亲的厌恶,以及对娘家人的不满,齐齐充斥着她的内心。
要问孩子爱父母吗,那是从一出生就爱的。
可父母爱孩子吗,这就不一定了。
楼小乔没有做过真正的母亲,却也能感受到两个孩子对她的爱,是不附带任何条件的。
就像原主小时候一样,她也曾经那么爱着父母,那么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
是阑尾炎住院那次?
还是母亲拒绝把存款还给她的那次?
还是从生小帅开始?
是了,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让她对这一对父母一点希望都不报有,她也有了新的感情寄托,把自己没有得到过得母爱,都给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所以你总是能找出理由和借口。”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不体谅父母呢?”
“所以我总得体谅你,而你们却可以明目张胆的找我要钱,要我回家,要我放弃一切,最后是不是把我的孩子都给我送了人,再找个癞子瘫子混子,谁给的彩礼更高,就把我嫁给谁,女儿在你眼里,跟一头家养的牲口有什么区别?”楼小乔叹了口气:“我生亭亭那次,真的是家里刚好有事吗,那个季节家里刚好农忙完了,大乔说你刚好接了个活儿,要叠盒子,你嫌照顾我会失去收入,就全心全意去叠盒子了。”
楼母理所当然的说:“对啊,叠盒子的事情我事先答应好别人的,怎么好反悔,咱们家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挣几个钱也不容易,从小我怎么教你的,要体谅父母,当娘的哪里不心疼你的,可我实在是抽不出空来,再说那个活儿也不好找,还是拖了村里的人才能找到的。”
听到这里,王山已经皱了皱眉了。
有段时间村里的妇女们是喜欢接给人家叠盒子的活,赚的钱也不多,他老娘也给人叠过盒子,但他不觉得如果他生病了住院了,老娘为了叠盒子理都不理他,他能“体谅”和“理解”。
听到这些话,楼小乔知道自己心里的那口郁气是怎么都散不开了。
“是的,一个月挣个百八十块钱,比你女儿的命都重要,还要我体谅你的不容易,是我给你的钱少吗,还是我楼小乔根本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说出这种话来,书记你评评理,当年什么情况你也清楚,但凡老王家有人能够照顾我,我还非要赖着你不撒手,那就是我不对,可我生完亭亭还没三天,你撒腿就跑了,你是很清楚我当时是怎么情况的吧。”
亭亭刚生出来的时候很好带,但楼小乔毕竟经历了生产,即便是顺产,也没有那么快恢复。
当时住在医院的时候楼母就是不情不愿的去的,等她一出院回到王家,楼母就跟被十万只马蜂蛰着跑一样。
那会儿她跟王四顺关系不好,王四顺甚至都没回来。
王五秀在家照顾她娘,但姑嫂两人关系很一般,楼母借口家里有人,就赶紧跑了。
楼小乔没办法,自己端着孩子的尿布和小帅的衣服出去,准备自己清洗的,刚好撞到了上门来的楼大乔。
要不是楼大乔拦住了她,那盆衣服她肯定是要自己洗。
听楼小乔把当年的事情说完,王山又看了楼母一眼,见这个老太太心里一点愧疚之色都没有,看来他们觉得这样子是对的,他心里已经暗暗做了判断。
果然,楼母已经不耐烦了,又开始用孝道压人:“我生你做什么,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爹娘的,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还计我的仇,我是养了个什么东西啊我,我的命苦啊书记,你也是做人子女的,你会不会这样对你爹娘,你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赚几个钱就张狂的不行,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是吧。”
啧啧啧,本来面目露出来了吧。
“母不慈,子不孝,这有什么好说的,我不过是不像你,什么都往娘家搬而已,馋我的房子是吧。”楼小乔的声音懒懒的,故意刺激两人的语气:“只可惜我的钱也不多,我是离婚以后从王四顺这里分了几万块钱,过年的时候卖腊肉又赚了点,这个书记你也知道,可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出去做生意的吗?”
“去年过年前后,下了好几场雪,我瞅着空带着菜跟腊肉,每个厂子到处转悠,最多的一次一车上头绑了六七十斤东西,好几次差点摔死,我在外头累死累活挣钱的时候,你们帮过我吗?”
楼小乔也不指望这种父母会心存愧疚,不过说出来也痛快一点。
“没有,除了大乔以外,没有任何人帮过我。”
卖腊肉这事,王山也是知道的,他媳妇就念叨过好几次,说是看到楼小乔推着车,一天来来回回好几趟,村里人虽然都眼馋楼小乔赚到了钱,但没有一个说酸话嫉妒,因为这个苦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吃的。
大家都以为她后来进进出出还是卖腊肉,没往别处去想,一般人都会感慨楼小乔赚钱不容易。
只有她的亲生父母,他们却嫉妒上了自己的亲生闺女。
王山叹气:“小乔赚几个钱也不容易,你们要真的”
楼母比较圆滑一些,立马否认:“我们可不是图她的钱,不是看她辛苦吗?”
楼小乔凉凉的道:“没钱的时候什么苦都吃得,有钱了就怕我辛苦了呗,这么怕我辛苦,也没看你们每次过来帮我洗洗衣服,帮我做个饭,每次一来就往这里一坐,又是怪我不孝顺,又是怪我不往娘家拿钱的,这是怕我辛苦啊,怕我花钱花的辛苦吗?”
楼母一噎,这话没法接。
“你就是存心不回去了呗。”
“废话,我干嘛回去。”
“这可是王四顺的房子,你给他盖房子干嘛,难不成你还想他回头?”
楼小乔跟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们:“笑话,这个房子可不是王四顺的,不信你们问问书记,这房子是谁的?”
楼父楼母就齐齐看向王山。
王山:“这房子的地基,现在是楼小乔的了,除非户销归还国家,不然以后该给谁继承,都由她说了算。”
他又给两个老人普了普法:“咱们现在是法治社会,先讲法律再讲伦理,她不愿意走,任何人都不能强迫她离开。还有你们总在她面前提到孝道,也要注意注意自己的言行,所谓父慈子孝,首先要学会父慈,才能谈到子孝,不然不管谁谁谁生了个娃,丢草丛里面,长大了就跑去找人养老,动不动就拿孝道绑架,这些是不成的。”
他刚从邱癞婆那里回来,那边的吵的他头都大了,这书记他不想当了好吧!
楼小乔冷冷的说:“说我没孝敬你们?”
楼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都不一样了,她不会?
楼小乔也是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大概给家里挣了五年的钱。
那会儿孩子小,好骗,对爹娘相信的不要不要的,恨不得牙缝里的钱都省下来寄给他们,只为了爹娘一句“好闺女”。
可这孩子一向是看着闷,看着笨,如今看来也不是脑子里面没长东西的,那会儿的账本要是拿出来,这对父母这辈子就得在闺女面前抬不起头,一句“孝道”都不能讲出口。
楼小乔:“汇款单,记账本,这两样我都存着呢,老老实实别招惹我,我还能看在香火情的份上,孝敬孝敬你们,要还来我家里撒泼,咱们就只能法院见了,法院判我给多少,我就给多少。”
她是个守法公民。
希望你们也遵纪守法。
第46章
两个小家伙等外公外婆走了,才从外头溜回来。
亭亭刚才说头痒,被村里的小姑娘抓去用篦子梳了几下,本来就稀疏的几根头发,显得更加少了。
然后亭亭就说不梳头了,那几个小姑娘里面有个胆子大的,就问亭亭想不想穿耳洞。
村里不少小女孩都穿了耳洞,刚开始用茶叶梗别在里头,等不疼不肿了,就可以买个耳钉带着,对小孩来说是难得一见的时尚,小女孩之间互相会比谁的耳洞穿的更好些。
一般都是大人给孩子弄,结果有个年龄大一点的,胆子大一些的,什么都敢干。
花椒碾耳垂,都挫红了,结果被小帅发现了,把那胆子大的小女孩骂了一顿,把妹妹硬扯回到了家里。
“啥,你说啥?”楼小乔一双眼睛快瞪凸出来了,摸着闺女红彤彤的耳朵说:“花椒碾麻了,然后用绣花针戳?”
小帅看到那根针,吓的魂都快没了,结果妹妹还是一路哭回来的。
“我要穿耳洞!”亭亭大声的哭:“我要穿我要穿。”
啊,烦死了。
楼小乔最不耐烦小孩儿哭,板起脸来问:“你到底是要穿耳洞,还是要带耳环?”
小孩儿哭声停止,抽抽搭搭的:“我要带耳环。”
外面的姐姐们带的耳环都可漂亮哒。
楼小乔单手拎起闺女:“行,咱们去街上买耳环,可不许哭了啊,真是羞羞,一要什么东西就哭。”
又问儿子:“你要去吗?”
妹妹真是爱哭鬼,小帅摇了摇头:“妈妈回来会带好吃的吗?”
“妈妈我要吃大鸡腿。”
“行,你要不想去,回来我给你带好吃的。”
小帅惦记着跟外头的孩子玩,不想跟女孩子一起逛街,呼啦一声就往外头跑去了。
摩托车冒着烟,往县城方向而去。
看着楼小乔母女俩离开,屋后头那家的老妇人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真是个野马,一天到晚的野在外头,野婆娘。”
整个下井村原来都是一户,这两家住的近,代表着祖上分出去不算太远,王富贵他们家跟王四顺家还连着宗,却不想现在王四顺的房子给了个女人得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许二姑最看不得的就是楼小乔,有事没事就要骂上几嘴。
恰好更隔壁的菊子出门扔煤球,看到了便摇了摇头。
许二姑最近恼火的是什么,别人不知道她可是一清二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