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过年的,搞的人心情都不好了。
杜娟跟她混的比较熟了,讲话也没什么顾忌,反正也有空,就把心里的苦水都倒了:“你说说这算是怎么回事,过年就发了一箱子纸,难不成拿纸当饭吃?”
而且作为印刷厂的职工,谁家里还缺这种东西了?
以前家里要用纸,去厂子里头拿一叠“报废品”,谁都不会说什么的。
看样子只能送人了。
这批纸是用成本价抵给职工们做福利的,不少人都知道,这是厂里发不出工资的前兆,最近这几年,好几个以前不错的厂子渐渐发不出工资,要么就是简单粗暴直接掐了绩效,发基本工资,要么就是像印刷厂这样,把厂里的东西当钱发。
杜娟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好些,外头的人都说经济形势好,怎么经济好了,我们反而不好过日子了呢,真是要命咯。”
楼小乔心说,以后怕是也不会好,再等上一两年,大量的国企职工要下岗的,不过她还是挤出来个微笑安慰对方:“您这样想想,幸好你们厂子是印刷厂不是化肥厂,不然这些东西堆在家里,味道都能呛死个人,纸张又不会过期,留着慢慢用呗。”
印刷厂跟造纸厂两家原本是一家,八十年代分成了两家,如今离楼小乔村子近一些的,就是印刷厂,这家厂子之所以在郊区,就是因为排污等原因,这家印刷厂早期是个很有名的国企,现在也碰到了危机,可见国企职工这几年有多难熬,楼小乔一面思考着以后生意怕是不好做,一面又在脑子里面想着,腊肉和卖菜的生意以后怕是不太好做。
“杜姐,你们发的都是什么纸啊?”
“你问这个干嘛?”
相处这么久来,杜娟觉得自己对楼小乔有些了解了,这个人就是个厉害人物,又能吃苦脑子又活泛,有几个人能想到这种鬼天气跑来工厂大门口卖菜的啊,但人家就是想得到还真做了,她倒也起了点跟楼小乔来往的心思。
“怎么,你能收?”
“能不能收我也要看你们发的是啥,对吧。”楼小乔笑嘻嘻的。
“信笺纸。”
“那种一本一本的?”楼小乔问:“空白的还是印了单位抬头的啊。”
杜娟叹了口气:“都印了抬头,有几种,一种是空白的,还有一种是带着横线的,这要是没印抬头就没那么麻烦了,厂子里头还能拿着这批纸低价卖,印了抬头就不好从厂子里头出了,这种纸就只能私底下送人,回头我拿几本给你,拿去给孩子们用吧。”
这几天楼小乔送她的东西也不少,蒜叶子跟葱都没收钱,都是直接送人的,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杜娟也就没当回事,回去就去拿纸了。
楼小乔摸了摸这几叠纸,都是A4的,很典型的单位定的纸,这一叠纸大概是二两重。
“这样的,你有多少,愿意多少钱出给我?”
“你真要?”杜鹃也是好奇了。
“我就问问多少钱嘛。”
“厂里五毛钱一本抵给我们的,我家里都有两大箱,一箱大概是五百本,你要的话就两百一箱。”杜娟也很爽利。
这样的纸张,放在小卖部文具店卖,零售价格至少要走到一块钱。
以往这种纸,都是以七毛钱的价格供给人家单位上的,单位上一出单,基本上都是几万十万本起步,但今年刚好要提货的这家单位拿不出钱,两家磨了好久,让对方以七毛钱的定价,把一部分印好抬头的那些给提走了,但厂里留下有十万本,就成了大难题,已经有抬头的纸都不好再二次转卖,最后干脆发给了员工们。
楼小乔一听有十万本,顿时就起了兴趣。
“行,您这里的一千本我收了,等过几天我再跟你联系,如果我能要,再跟你说。”
“你有销路?”杜娟眼睛一亮。
她身边的同事都分了纸,有些家里一家人都在厂里上班的,更是发了几大箱子,大家看着那几箱子纸,真是吃饭都吃不下了。
楼小乔摇了摇头:“我也拿不准,所以先拿一箱子看看销路怎样,如果能卖掉,我再来找你拿。”
就算是这样,杜娟心中也很感激了。
那一箱子纸就被这样送了来,挺沉的,楼小乔就这样运了回去,她现在心里头还没什么章程,打算等到开学的日子,去城里的大学和中学门口碰碰运气,这种纸其实做草稿纸也蛮好的,但她既然要收这么多,零售起来肯定麻烦,但不是没有可行性。
楼大乔则是被这一大箱子纸给惊到了,知道妹妹花了几百块买了一箱子纸,更是惊讶的不行,这种印了抬头的再买给单位肯定是不行的。
“这个你买回来干嘛?”
“卖。”
“这么多,你打算卖给谁?”
“我问问你,咱们省城有多少个大学,多少个高中?”楼小乔正色问。
楼大乔现在生怕妹妹这一箱子纸砸到了手里,这么多两个孩子读到大学估计也用不完的。
摸了摸下巴,楼大乔想了下:“大学至少有十几个吧,乱七八糟的,我也不了解,但我觉得这个东西高中生更能用的上。”
楼小乔也深以为然,有什么是比高中时代更需要草稿纸的呢,她准备找几个高中去碰碰运气,只是这几天她在外头跑,也知道大部分的商铺都关门了,最近这段时间都不营业,高中要补课我可能会提早开学,尤其是高三生,初七就要上学了,到那个时候商铺说不定还没开呢!
“不管了,我就去县城高中门口摆摊,或者找高中门口的小卖部,文具店去问一问,零售卖一块钱一本,批发价格看量,多的话七毛,少的话八毛。”
她了解过印刷厂出给大订单客户的价格,就是七毛,文具店一般买不了那么多,这也就是为什么这种信笺纸在外面流通很少。
楼大乔佩服不已:“你还真打算出去摆摊啊,你也是有一把子力气,这些个东西死沉死沉的,每次看你蹬单车我都担心轮子给你干飞了,腿上力气这么大,以前怎么没看你当个运动员还是啥的。”
每次出门也是费了老命的好吧,楼小乔无力吐槽。
楼小乔盯着那辆车头都被撞歪了的车在想,她现在出去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过完年还是要买个摩托车才好。
不光是买车,两个孩子读书也要提上日程。
小帅之前已经在小学上过半年了,现在继续上就行。
但亭亭现在这个年龄,也要送去幼儿园了。
村里的小孩都送到本村读书,但本村的小学没有幼儿园,只有一个学前班。
所以以前亭亭都是原主自己带着的,这么大的孩子了,不早点送去学校学规矩,等到五岁送去学前班的时候,再立规矩就晚了。
三岁看老,三岁就是要开始立规矩起来了。
以前楼小乔听同事讲过,孩子上过学,就坐得住些,刚开始她对坐得住没什么概念。
楼小乔看着一屁股坐在地上玩积木的亭亭,有点头疼的把孩子抱起来。
刚才还叫她坐着读拼音的,怎么又跑去玩了。
“亭亭,妈妈问你,要不要去幼儿园,跟小朋友们一起玩啊。”
“有妈妈在吗?”亭亭连小脑袋都没有抬,低着头继续玩。
“没有.......”预防针要早些打。
亭亭想都不想就说:“我不要。”
小帅在看电视呢,听到妈妈在跟妹妹说话,好奇的探过去脑袋。
上学期他去上学,被送进去以后也哭了一场,妈妈当时也哭了。
妹妹那么小,还是很娇气的,去上学会哭的更厉害吧!
亭亭头也不抬的重复:“亭亭跟妈妈在一起。”
这孩子从小就是妈妈自己带着的,几乎是形影不离。
小帅就能想象的出来,妹妹上学那天该有多热闹了。
楼小乔绞尽脑汁:“幼儿园有很多小朋友,还有阿姨会带着你们玩,你真的不去吗?”
亭亭:“好玩吗?”
楼小乔:“阿姨会带着很多小朋友一起做游戏。”
亭亭就点了点头:“真的很好玩吗,有琴琴吗?”
琴琴是张玉娇的闺女,两人关系很好。
楼小乔黑了脸:“我可以问问琴琴妈妈要不要送琴琴一起去。”
村里也有不少人送孩子去幼儿园的,张玉娇之前也提过。
小帅嘿嘿一笑,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亭亭的发量不是很好,到现在为止头顶上都只有几根黄毛,头发也是软乎乎的,连根辫子都扎不起来,多少次楼小乔都怕摸多了头发会更少了,伸手就要扒开儿子的手。
“去学校吧,读了幼儿园才能读小学,等你长大一点,就可以跟哥哥一起上学去了呀。”
亭亭抬起头看向哥哥,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突然笑了起来:“好的呀。”
小帅心说,鱼儿上钩了。
第26章
正月里来是新年,正月二十九这天,家里烧了好多热水,大人们都洗的干干净净的,又给两个小家伙泡了个澡。
上回洗了一次澡,把小孩儿们冻够呛,后来楼小乔买了个大桶回来,让孩子们在里头泡澡。
玩水多好玩啊,这下子孩子们都不怕洗澡了。
楼大乔盯着桶里面愉快的玩着水水的亭亭,若有所思:“你这里洗澡也太不方便了。”
她住在城里好几年,早就装好了煤气热水器,这几年洗澡都是用的淋浴,可舒服了好吗,来楼小乔家里住了三天,每天都是泡脚洗洗算数,她都想好好洗个澡。
“不如明天去趟我店里吧,我带你去洗澡。”
“不要。”楼小乔直接拒绝了:“一路冷风吹回来,冷的要命,我还是咬咬牙洗个流水澡算了。”
楼大乔一想也是,顿时觉得怅然,看着楼小乔这屋子发呆。
本来想着等过完年装修个浴室,但她本身的计划里面,今年要把房子盖起来,哪怕只是立个壳子呢,也比现在装修好了,过一年两年的再拆了好,她现在没钱,要省着点。
楼小乔说:“我今年就要把房子给盖了。”
楼大乔阴阳怪气的:“哟呵,别找我借钱啊,我可没有。”
楼小乔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会借我钱,所以我才要努力挣钱,不光努力挣钱,我还要攒,使劲攒。”
她算了一下,腊肉和卖菜的生意差不多能干到初几,等气候好了这生意也做不长久了,这段时间她辛苦点,大概能赚上两千块钱。
过年她就不给家里的长辈打红包,送点东西就算了,反正东西也是现成的。
对,越赚钱就要越抠,手大存不下钱。
楼大乔:“你说真的,真要盖房?”
就王四顺给的那点钱,还不够盖房子吧。
况且娘家那些人,没一个是好打发的,不说别人,光她们娘那种人,会撕开脸皮问你要。
当然那不叫“要钱”,人家只是找你“借”。
但借走的钱,什么时候能还回来就很难说了。
楼大乔觉得楼小乔顶不住,毕竟不是谁都能像她那样守得住钱。
这几年大乔在县城开了个店,赚的钱也不少了,村里找她借钱的人也不少,为了杜绝亲戚同学来借钱,楼大乔早就宣称自己的钱谁也不借,而且像她这样开店的投入也大,一有点钱就买镜头买装备去了,确实手里也没存下来几个钱来,也就是这一两年开始搞婚纱摄影,收入才高些,才有点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