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拜见太子妃。”
“臣拜见秦王妃。”
秦王妃来了,太子妃很可能也在,但李善没想到,除了这两位,还有好些公主,其中最让他头痛的就是那位永嘉公主了,不过还好这些来探望平阳公主的女眷正准备离去。
“李郎君来了。”永嘉公主今年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鼻梁高耸,容貌秀丽。
李善嘴角扯了扯,虽然说同姓不通婚,更别说自己也祖籍陇西成纪,但人家又不指望嫁给你,而且胃口好啊,连嫡亲外甥都能下手。
一连串的招呼后,李善才入了内室,一群人往外走去,秦王妃与太子妃这对妯娌视线撞了撞,各怀心思。
如今李善的分量已经不仅仅局限在自身的能力、名望上了,苏定方节制北衙禁军导致李善在夺嫡之争中必定会有非同一般的地位。
太子妃郑氏在政事上是从不参与的,但知道丈夫对这位邯郸王极为重视,心里正想着李善那桩婚事,东宫或许可以参与进去,添几分光彩。
而秦王妃向来是李世民的“臂助”,对李善与李世民的关系更是一清二楚,此刻微微皱眉,在想着苏定方节制北衙禁军,或许是催动丈夫的一个信号。
与其他世家不同,长孙无忌、秦王妃这一支与本家不合,当年长孙晟病逝,长孙无忌与其母、其妹被长孙晟长子逐出家门。
所以,秦王事败,其他人或许因为家世不会被问责,甚至如杜如晦、房玄龄还有可能出仕,但长孙无忌、秦王妃的下场可想而知。
内室里,平阳公主正在小口小口抿着一碗饮品,笑着招手道:“怀仁来了。”
“几个月了?”李善笑嘻嘻的说:“有了身孕,早就该歇息了!”
“半个月前才诊脉确认的。”平阳公主放下碗,让侍女出去,笑着问:“想问问苏定方之事?”
“探望三姐为首。”李善没好气的说:“当然了,也要问问,可是三姐举荐?”
平阳公主肯定的点点头,“苏定方为窦建德旧部出身,又曾任怀仁亲卫头领,又战功卓著,最为适宜。”
这话说的婉转,但李善一听就懂,说的是苏定方,实际上说的是自己这个既没有东宫背景,也没有秦王府背景的。
“三姐啊……”李善叹了口气,“小弟回京,深居简出,就是不想惹事生非,你还非要给我找些事来!”
平阳公主柳眉倒竖,“说清楚!”
在平阳公主看来,这是父亲对李善的信任……这种情况下,裴世钜如何敢针对实际上节制北衙禁军的李善动手?
而如今身体康健,而裴世钜垂垂老矣,都快八十岁了!
再过几年,裴世钜病逝,李善就能高枕无忧了。
李善眨眨眼,“三姐好意……对了,此事东宫事先知晓吗?”
“不知晓。”平阳公主的口气很确凿。
“那裴世钜也不知晓?”
平阳公主呆了下才反应过来,“你怀疑是裴世钜……放心,绝不是他。”
李善松了口气,虽然以目前的局势来说,裴世钜是有下手的机会的,但至少不是这老狐狸动的手脚,这说明自己没有被对方带入节奏中。
又聊了好一阵儿,平阳公主毕竟有了身孕,昏昏欲睡,李善赶紧起身离去。
一直睡到黄昏时分,平阳公主这才醒来,柴绍也应付完了外面的宾客,夫妻俩一个躺着,一个坐在床边叙话。
“他怀疑是裴世钜?”柴绍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裴世钜今年七十八了,还能活几年?”平阳公主哼了声,“怀仁还挺不乐意的呢。”
他当然不乐意……柴绍暗自撇嘴,你非要将他推到这么尴尬的位置上,难道他还要感谢你?
虽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但柴绍大体能确定李善的政治立场……如今太子的位置还算稳固,秦王想入主东宫的难度非常大。
若秦王想另辟蹊径……控制北衙禁军是重中之重。
柴绍思索,如果秦王真的想借助李善、苏定方,那必须调配禁军将官,牢牢掌控北衙禁军。
但苏定方节制北衙禁军,但将官调配并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右门监卫将军、左右千牛卫将军以及兵部都能插手。
秦王一旦试图将手伸进北衙禁军,苏定方、李善能拒绝吗?
如果李善真的投入秦王麾下,那就不可能拒绝。
如果不拒绝,即使动作再小,也会被早就死死盯着李善的裴世钜发现端倪……从而在太子面前证明李善早有抉择。
难怪怀仁怀疑此事是裴世钜做的手脚呢。
不过这些,柴绍不准备去管,无论是自己还是妻子都战功卓著,所以无论是太子还是秦王登基,他都无所谓。
当然了,从本心来说,柴绍更希望看到秦王上位……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曾长期在秦王帐下听令。
更是太子宽宏有度,善于理政,但中土初定,尚有外族窥探,秦王更加适合。
第七百二十九章 恪尽职守
还是正月,整个长安城还处于节日气氛中,皇城内也懒懒散散,天空有细小的雪花飘落,朱雀门边的几个侍卫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不远处的那位巨鹿郡公。
从没见过这样的……亲自守着朱雀门,有必要吗?
甘露殿内,李渊好笑的说:“那苏定方倒是个心实的,与怀仁不太一样。”
“怀仁想的多……”平阳公主幽幽道:“前日登门,还不太满意呢,说是给他找麻烦。”
李渊眉头一挑,“怀仁如何说?”
“他说得罪不起太子,也得罪不起二弟。”平阳公主叹道:“昨日怀仁去东宫赴宴,今日据说二弟在承乾殿设宴……也不知道避嫌!”
“倒是能左右逢源。”李渊嘴上打着哈哈,心里却无所谓。
如果李善真的要避嫌,两边都不接触,李渊还不放心呢,谁知道两个儿子会不会私下笼络……如今李善将事情摆在明面上,李渊心知肚明,这是刻意做给自己看的。
这时候,举着油伞的韦挺快步通过朱雀门,听着后面的嘈杂声,忍笑绕到侧面进了东宫。
“殿下,殿下!”韦挺一进显德殿就高声道:“知道臣在朱雀门看到什么了?!”
虽然才正月初四,但太子最为倚重的幕僚王珪、魏征都在,一见韦挺这幅做派都是眉头一皱,这两位都看不得韦挺这模样……依仗是太子好友便大呼小叫。
李建成倒是不在乎,笑着问:“巨鹿郡公亲自守门?”
“殿下也知晓了。”韦挺坐下才笑道:“听闻今日秦王于承乾殿设宴?”
“确有此事。”魏征沉声道:“苏定方节制北衙禁军,何人不知陛下实信重邯郸王?”
韦挺抚掌大笑道:“亲眼所见,房玄龄被拒之门外!”
“拒之门外?”李建成忍不住也笑了,“房玄龄乃二弟心腹,为何不许入皇城?”
魏征提醒道:“前年房玄龄让职杜如晦叔父杜淹,自那之后名位上非天策府属官,无鱼袋,不可入皇城。”
李建成恍然大悟,“难怪父亲曾赞苏定方有细柳之风。”
“昨日邯郸王曾提及,巨鹿郡公当恪尽职守。”王珪那张老脸有点扭曲,“但不许房玄龄入皇城,这也……”
就算东宫、秦王府斗到这个地步,就算房玄龄都曾经被罗艺的弟弟殴伤,东宫也不会干这种事……一来没有必要,制造不了什么实际损失,二来也有点跌份。
片刻后,几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对东宫来说,节制北衙禁军的苏定方恪尽职守,那就已经足够了。
此时此刻,房玄龄终于进了承乾殿,正在向李世民解说……一旁的李善嘴巴都歪了!
李善也不能准确的判断,苏定方此举是真心实意的还是在演戏……这厮好像没什么表演天赋啊。
看李世民瞥了眼过来,李善干笑了几声,“定方兄这是……这是……”
“咳咳。”凌敬咳嗽两声,“你不是嘱咐定方,必要恪尽职守嘛。”
李善以手加额,“还请殿下恕罪。”
“果有细柳之风。”李世民哈哈笑道:“此事是孤处置不当,委屈玄龄了。”
说起来房玄龄也有点倒霉,自从前年让位给杜淹后,李世民不是没有想过再挤一个位置出来,但问题是房玄龄在秦王这个政治团体中的地位非同寻常,堪称左膀右臂,不是什么位置都可以的,至少不能比原本的记室参军要低。
但天策府内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啊,类似的位置如军谘祭酒的苏世长,主簿的李玄道都被驱逐出京外放,人都被赶走了,李世民更加不能解除天策府属官的职位了。
再比如另一位记室参军薛收如今病重卧床已有年许,李世民也不可能把这个位置交给房玄龄。
所以,到目前位置,房玄龄在明面上依旧不是天策府属官,在朝中也没有任职,自然是没有鱼袋的。
“还好某入宫比较早,当时巨鹿郡公尚未亲守朱雀门。”长孙无忌也是嘴角抽搐,他同样不是天策府属官,甚至还不像房玄龄一样名列十八学士,但同样被视为李世民的心腹。
小小插曲后,几人在侧殿一间屋子坐定,侍女端上茶盏,李世民笑道:“怀仁尝尝。”
李善抿了口五味杂陈的茶汤,脸上同样也是五味杂陈,违心赞道:“真是好手艺。”
李世民捋须道:“长孙家最擅烹茶,不知可比得上怀仁母亲手艺?”
凌敬瞄了眼李善,“殿下有所不知,虽朱娘子亦擅烹茶,但怀仁只喜清水一杯。”
房玄龄也点头道:“听大郎提及,怀仁喜水厌茶。”
“呵呵,呵呵。”李善讪笑几声:强行话题一转,“殿下,年前李孟尝……”
“此事殿下已然压下。”一直没开口的杜如晦说道:“李孟尝性情直率,为人怂恿,只是段志玄、道国公颇有怨言。”
李世民安慰道:“日后怀仁可与孟尝多加来往……孟尝已与清河崔氏定亲,乃前隋昌平郡公崔宝山次女。”
一旁的房玄龄解释道:“崔宝山,清河崔氏大房出身,与崔信未出五服,多有来往。”
李善眼珠子转了转,之前清河崔氏出仕的官员大都依附东宫,也就崔信出任中书舍人,明面上两边不靠,现在又有个颇有名望的清河崔氏子弟欲与秦王麾下大将联姻。
长孙无忌插口问:“怀仁与道国公?”
都没问段志玄了,李善与段志玄之间的破事……李渊头痛,李世民也挺头痛的。
“道国公……”李善沉吟不语,封伦原本是县公,去年进爵郡公,之后出任中书令再进爵为国公。
房玄龄劝道:“其实前年科考,即使无江国公,道国公亦不会不取。”
听房玄龄解释了几句,李善有些意外,这是他原本不知晓的,封伦将自己的案卷压下来……很可能是另有所图,只是被江国公陈叔达扰了局。
“殿下。”李善看向李世民,“臣不敢妄言,但总觉得道国公有些阴诡……”
李世民眉头一皱,“何以见得?”
李善摇摇头,“说不清道不明……”
第七百三十章 摆明态度
屋内安静了下来,如今秦王一脉在三省中并不占优势,东宫有裴寂、裴世钜两位,而秦王府这边名义上有李世民这位尚书令,还有封伦这位中书令以及宇文士及这位中书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