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什么都不做。
不然对比太鲜明了,所有人都会觉得,淮河水师远不如淮安军,到时候他本来就坐不安稳的位置,就更加摇摇欲坠了。
所以沈老爷才会说,让赵禄这个大王八伸伸头。
毕竟淮河水师这只大王八,已经很久没有动弹过了,一直是坐山观虎斗的状态,让沈毅心里,颇有一些恼火。
听沈毅说赵禄是一只大王八,他手底下的三个将军,都觉得有一些好笑,不过大家还是忍住没有笑出声,苏定咳嗽了一声,对着沈毅说道:“沈公,这一次齐人吃亏不小,未必就咽得下这口气,他们说不定会对咱们淮安,进行下一轮攻击。”
沈毅微微点头,开口道:“这话不无道理,不过这一次,也被那位周大将军,看到了我手里的底牌。”
他伸手敲了敲桌子,缓缓说道:“他知道了,我手里,或者说淮安的守军不止三万,而是五万。”
“而且……”
沈老爷微笑着说道:“他也吃不准,淮安的禁军会不会再增加,毕竟他们先不讲道理,往淮安增了兵。”
“如果他足够聪明,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碰淮安了,当然了,这种事情谁也吃不准,所以不管是东线还是西线,都要做好防御的准备,随时准备迎敌。”
淮安防线,从东到西也就二百多里不到三百里,如果是二百里的距离来算,五万人防守,那么每隔两米就可以有一个人。
这个密集度,已经相当大了。
相比较来说,淮河水师的人数虽然多,但是他们要防御的防线,也比淮安长的多。
说不定,淮河水师这个柿子,还要更软一些。
沈老爷跟几个下属,一边吃饭,一边分析了一番淮河防务,等到这顿饭吃的差不多了之后,沈老爷敲了敲桌子,给这场小会议定下了调。
“明天一早,凌将军就返回西线,继续做好西线的防御,随时警惕敌人再一次来攻。”
说到这里,沈毅顿了顿,开口道:“西线的具体阵亡名单,还有功劳之类的,尽快送到我这里来,我报到兵部去。”
“西线的将士缺额不大,由你们在涟水县自行征兵补上,新兵的训练不能断,尽快把东南带过来的新兵给练出来。”
凌肃站了起来,对着沈毅恭敬抱拳:“属下遵命!”
沈毅揉了揉脑袋,开口道:“至于禁军……”
“过几天之后,还是撤回到南边去,不能常驻在淮河边上,以防朝廷里的人说闲话。”
说到这里,他看向了苏定,又说到:“东线详细战报,也尽快写上来,我这两天就写成奏报送到建康去报捷。”
“还有,那几个宝贝疙瘩,吃喝不能断,不能养死喽,过两天跟随捷报,一起押送建康。”
说到这里,沈毅笑着说道:“那几个二世祖看起来没有什么用,说不定关系着兄弟们的前程。”
当今洪德皇帝。
总体来说,是个合格的好皇帝,但是这个皇帝有一个鲜明的爱好。
好面子!
而且是非常好面子。
而这些个朱里真贵族们,便能完美的让洪德皇帝长脸,让他大有面子!所以沈毅才会说,这是兄弟们的前程所在。
但是后面这段话,不能直接跟这些属下们说,哪怕私下里也不能说。
毕竟背后议论皇帝,可是天大的忌讳,沈毅还没有飘到那种程度。
淮安军的动作很快,第二天,沈毅的详细奏报,就沿着官驿送去了建康,与此同时,沈毅派手底下的指挥使刘明远,亲自押送这些朱里真俘虏,前往建康。
而事实上,沈毅刚从北岸回来的时候,就从内卫的渠道,给宫里去了一封密信,大概的汇报了一下战况。
在他详细奏报发出去的前一天夜里,大太监高明,就已经收到了他先前递出去的密奏。
收到了密奏的高明,不敢怠慢,哪怕很晚了,他还是来到了甘露殿,见到了正在加班批阅奏折的皇帝陛下,高太监小心翼翼的上前,欠身道:“陛下,淮安府沈大人密奏。”
皇帝没有抬头,低着头把手上最后的几个字写完,然后把朱笔放在一边,抬头看向高明:“上书跟朕说,他动用了禁军?”
孟炼那一支禁军,虽然归沈毅节制,但是毕竟还是禁军,他们按照沈毅军令行事之前,是给宫里,给朝廷递了文书的。
正因为这个原因,昨天中书宰相崔煜,便拿这个问题说事,说沈毅已经守不住淮安,动用禁军了。
不过,皇帝出于私心,还是把这件事情硬压了下来,没有闹大。
他在等沈毅的奏报,等沈毅给他,给朝廷一个答复。
高太监低着头,哪怕是他这个内廷大太监,这会儿说话都有一些激动。
“陛下,奴婢刚才,略微扫了一眼,沈大人说……”
“他以西线牵制齐人的同时,带领东线将士越过了淮河!”
“于淮河之北,大破敌军!”
皇帝陛下一愣,手上展开信的动作,都慢了一些。
他忽然深呼吸了一口气,低头把沈毅的书信展开,借着甘露殿的灯光,一点一点仔仔细细的看这封信。
看完这封信之后,皇帝陛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潮红了起来。
他吐出了好几口浊气,才冷静了下来。
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爽朗大笑。
“今夜见得此信,朕一身疲惫俱消,通体舒泰!”
他突然看向高太监,笑着说道:“高明,你这几天盯住了,所有淮安的公文,一律拦下来转送宫里,不要送中书了。”
高太监一愣,然后低头道:“是,奴婢遵命。”
皇帝陛下眯了眯眼睛,呵呵一笑。
“五日之后朝会,朕要好好看看,那些老家伙的嘴脸。”
第八百七十六章 恭贺陛下!
洪德十二年三月初一大朝会。
因为是月初的大朝会,讨论的事情会多一些,有时候会从早上一直讨论到下午,就在德庆宫里吃饭。
所以不少有经验的大臣,会早早的在家,吃上几口饭,再吃点参片备着。
不过不能吃太多。
万一在上朝的时候想要出恭,那就多少有些丢人了,除非是中书宰辅,大九卿那种级别的官员,没有人敢多说什么,要是普通的官员,御史台的那些贱人们,说不定就会参你一个殿前失仪。
到了第一缕太阳照在德庆宫门口那座日晷上的时候,德庆宫大殿的钟声响动,文武百官于是鱼贯进入德庆殿,按资排辈站好。
平日里,都是大臣们站好一会儿,甚至是聊了会天之后,皇帝陛下才会到场,不过今天,皇帝陛下来的,比平日里都要早一些,几乎是文武百官刚刚到场,皇帝陛下便到了德庆宫。
在大太监高明的唱声之中,皇帝陛下落座,文武百官各自手捧朝笏,朝拜天子。
洪德皇帝懒洋洋的挥了挥手,开口道:“诸卿平身。”
文武百官这才起身。
等到众人都站起来之后,皇帝扫视了一眼百官,有些诧异:“户部赵尚书今日没有来?”
“回陛下。”
吏部尚书上前,对着天子低头道:“陛下,赵尚书病了,因此告假。”
“唔。”
皇帝皱了皱眉头,又问道:“病的重不重啊?”
吏部尚书犹豫了一下,低头道:“据说不轻,已经卧床数日,高烧不退。”
“不过臣还没有去看过,因此也只是道听途说。”
皇帝点了点头,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既如此,朝会继续罢。”
“诸卿有本奏的,可以奏上来。”
德庆宫里,陷入了一阵寂静。
皇帝看了看百官,突然笑了笑:“看来,朕的大陈,竟是天下太平了,这月初的大朝会,竟然一个奏事的都没有。”
皇帝眯着眼睛说道:“那如果今天实在没有什么事情可议,朝会就只能到此为止了,诸卿各回衙门罢。”
终于,文官队列之中,一人手捧朝笏,出班陈奏道:“陛下,臣有本奏。”
皇帝定睛一看。
是御史台佥都御史曹淦。
正四品的御史。
御史台可以风闻奏事,但是一般奏事的都是七品监察御史,这些御史台管御史的官员,很少亲自下场奏事。
毕竟御史台有时候会成为朝堂大佬们互相攻讦的工具,这些御史台的官员,并不想参与其中。
而现在,这位佥都御史之所以站出来说话。
一是因为,御史台的监察御史前两天数次参奏沈毅,俱被宫里留中不发,石沉大海。
二是因为,今日大朝会,那些七品的监察御史没有资格与会,只能他这个四品官来。
在大朝会上奏本,皇帝就不太好留中不发了,毕竟当着那么多官员的面,不能回避事情。
皇帝眯着眼睛,笑了笑:“曹爱卿说罢。”
曹淦低头道:“陛下,御史台下诸多监察御史,参奏兵部郎中沈毅,沈郎中去岁去淮安之前,扬言定能守住淮安,至今不过半年,便已经向禁军求援,足见此人无有守淮之能。”
“淮河,乃我大陈北之壁障,万万不容有失,御史台下属杜萍,方郸等,联名上书陛下,请求将沈郎中调回建康。”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兵者,国之大事也,不能操之于孩童之手,沈郎中今年不过二十一二岁,固然有一些才情,但……”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皇帝便笑呵呵的打断了他的话,开口道:“御史台御史的奏书,朕前两天已经瞧见了,不用曹卿提醒,今日是大朝会,在场诸卿都是朝廷栋梁,没有替旁人上奏的说法。”
他看着曹淦,问道:“曹卿方才所言,是自己上奏,还是代御史台几位监察御史上奏?”
曹淦飞快的看了一眼中书五相的位置,然后低下了头,咬牙道:“回陛下,臣是代御史台几位监察御史上奏……”
佥都御史,是四品官。
而且还是四品京官,是御史台的官员,可以称得上是清贵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