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由宜昌乘大元商轮于8月26日抵达汉口,湖北督军王占元派楚信、楚义等巡防舰驶往武昌上游迎迓,各机关、各团体欢迎人群分乘小轮在江干把大元轮围在垓心。王占元希望蔡能在武汉多停留几日,蔡则坚决辞谢,于是王便在楚材舰上大张筵宴,盛大款待蔡和他的随行人员。蔡并未登岸,当天晚上就换乘江裕轮继续下驶。
8月28日蔡抵达上海,下榻哈同花园,他不愿人们把他当成一个伟大人物来欢迎,因此他设法把自己隐秘起来,仅到梁启超的礼庐一行,师生二人把臂欢谈,相对欷歔。
段祺瑞电请梁启超转劝蔡到北京西山疗养,不必远渡日本,蔡没有忘记以前袁召他去北京,便成为政治俘虏的往事,因此他推托说:北京烦嚣,不适宜于养病。
9月8日蔡由上海启程赴日本。抵神户时,日本记者群趋访问,蔡以手指喉,不能作答,由蒋方震代为接谈,蒋说:“将军之病,由于袁世凯而起,纳溪之战,将军语言艰涩,到沪州时全然不能发音,七月廿日由叙府赴成都,勾留九天,病情更加转剧。黎、段劝将军移居北京西山静养,将军以不能杜门谢客为虑,所以决计来贵国就医。”
蔡的喉疾和肺病,因拖延过久,抵达日本后已是病入膏肓,群医束手,药石无效。
11月8日,蔡自知不起,由左右扶起看窗外飞机,黯然对好友蒋方震说:“我是不行了,我不能死于对外作战的疆场上,真是死不瞑目,我死后有一事想拜托兄。”蒋问是何事?蔡已无气无力,喘息地说:“千万薄葬,让我九泉无憾!”蔡回到病榻,即请蒋方震代笔遗电:
一、愿我人民、政府协力一心,采有希望之积极政策;
二、意见多由于争权利,愿为民望者,以道德爱国;
三、在川阵亡及出力人员,恳饬罗、戴两君核实呈请恤奖,以昭奖励;
四、锷以短命,未克尽力民国,应行薄葬。
就是这一天,这位一代伟人,视富贵如浮云,功成而不居的护国元勋蔡锷将军与世永诀了。他离开这个世界时,年仅35岁。
蔡去世后,举国震悼,万里雨泣。
黎元洪大总统于11月10日、11月28日、12月4日、12月21日四次以大总统命令褒扬和国葬。
蔡锷之丧,全国唁祭,其祭辞和挽联均有可传者,摘抄数则挽联于下:
孙中山:
平生慷慨班都护;
万里间关马伏波。
梁启超:
知所恶有甚于死者;
非夫人之恸而谁为?
康有为:
微君之躬,今为洪宪之世矣;
思子之故,怕闻鼙鼓之声来!
唐继尧:
所至以整军保民为要图,众论之归,大将慈祥曹武惠;
平时惟读书致用相敦勖,公言不死,秀才忧乐范希文。
丁怀瑾:
成不居首功,败不作亡命,誓师二语,何等光明,故一旅突兴再造共和;
下无逞意见,上无争利权,遗书数言,如斯深切,问举国朝野奚慰英灵?
在所有挽联中,杨度的一联最引人注意,杨度的挽联是:
魂魄异乡归,于今豪杰为神,万里河山皆雨泣;
东南民力尽,太息疮痍满目,当时成败已沧桑。
杨度是楹联圣手,他一生可传的挽联甚多,可是他挽蔡的这副挽联,并不高明,这是因为两人政见立场相对立的缘故,所以他的下联可说完全是对蔡的成就唱反调。
至于小凤仙的挽联则是在庄严肃穆的伟人事迹中的一段小插曲,小凤仙的挽联和祭文都是衡州狂士王血痕所代撰。小凤仙的两副挽联,当时传遍都下,第一联是:
不幸周郎竟短命;
早知李靖是英雄!
第二联是:
万里南天鹏翼,直上扶摇,那堪忧患余生,萍水姻缘成一梦;
几年北地胭脂,自悲沦落,赢得美人知己,桃花颜色亦千秋。
蒋方震在蔡死后,由日本拍电回国,电文说:
一年以来,公恶衣菲食以戕其身,早作夜息以伤其神。临终之际,犹以未能裹尸为恨。然蔡公身虽未死于疆场,实与阵亡者一例也。
蔡的好友丁怀瑾用行动来怀念蔡的遗志——功成不居,长揖归田。蔡东渡前,丁任四川富顺县长,闻蔡噩耗即辞去县篆,闭门著书,常以蔡的人格和抱负勉励其家人子女,他称道蔡是真正开天辟地的人物。古人说名满天下,谤亦随之,可是蔡却打破了此例,他的成败生死,不论是友是敌,是新是旧,莫不对他由衷称道,理由很简单:蔡以天下为己任,却不以天下为己。
第101章 府院不和黎段水火
黎元洪的一生,是幸运也是不幸,他在辛亥起义时糊涂地做了民国元勋,又在袁世凯称帝失败后,莫名其妙地坐上了总统宝座。袁世凯在做民国总统时,感觉到做得很不舒服,因此逐渐产生了总统不如皇帝的错误观念,一念之差演成“洪宪称帝”的悲剧。黎元洪则是在总统任内没有过一天舒服的日子,因为黎、段之间势成水火,遂致总统府与国务院之间也无法调和。
黎、段两人有新仇,也有旧恨。旧恨是当黎以副总统身份兼领湖北都督时,段奉袁的密令以绑票方式来武汉,押他上火车,结束了黎在湖北的局面,从此黎在北京做了袁世凯的政治俘虏;新仇是段虽拥黎继任总统,可是在袁死后段去见黎时,一言不发,面孔冷酷有如对待一个陌生的政敌,加上张镇芳又从中挑拨。张镇芳是袁临终时四个接受顾命大臣之一,可是段祺瑞却最瞧不起张,由于张是袁的表弟,洪宪帝制时,张在大典筹备处办事,贪污舞弊,所以段经常骂他是“黄带子”、“掌柜的”。张自然也恨段入骨。黎继任总统后,张在黎的军事智囊哈汉章面前放了一把野火,他说:“我们在项城(袁)的灵前讨论总统问题时,老段反对黄陂(黎)继任,是东海(徐世昌)竭力促成的。”这句话很让黎相信,所以黎非常恨段,对徐世昌则有好感。
至于段呢?压根就瞧不起黎,因为在清朝时,段曾做过统制(等于师长地位)、军统(等于军长地位)和提督,并且署理过湖广总督,可是黎那时才不过是一个协统(等于旅长地位);到了袁世凯时代,段则是北洋系首屈一指的大将,而黎虽是副总统,在段眼中,不过因缘时会,窃取辛亥革命果实,到北京后只是个政治俘虏;袁死后,黎的总统是段一手“提拔”起来的,如果段不支持黎,黎根本登不上总统的宝座。他在袁死的当天晚上告诉黎派来探听消息的张国淦说:“我姓段的支持黎,就是一句话,不会让姓黎的落空。”
因为段有这些观念,所以完全不把黎放在眼中,黎则看段有如芒刺在背。黎、段之间便因此无法谐和。
黎接任总统后,对当时的各项问题由不问而要问,由要问而多问,他认为小事可以不问,大事必须过问,这对段是无法忍受的。段本已苦于国会给他的困扰,使他不能独断独行,再加上黎元洪遇事总是掣他的肘,使他感到非常受不了。他有时向他的亲信抱怨说:“我是要他来盖章签字的,不是请他来压在我的头上!”
段拥黎为总统只是叫他盖章,这一点可以从段的秘书长徐树铮的一句话中证实。有一天徐树铮拿了三个人事命令到总统府请黎盖大印,黎偶然问到这三人的出身和历史,徐树铮就很不耐烦地说:“总统不必多问,总理早已研究清楚,请快点盖印吧,我的事情还忙得很哩。”黎听了这话真是气得头上要冒出火来,他脸上发青地对手下人说:“我本来不要做这样总统的,而他们竟公然目无总统!”
黎任总统后调张国淦为总统府秘书长(后来张辞职,改由丁世峄),以林长民、贾寿坤、雷豫钊、欧阳葆真、刘远驹、张则川、瞿瀛、郭泰祺八人为秘书。军事幕僚有哈汉章、金永炎、蒋作宾等。
军事幕僚们经常建议黎必须掌握兵权,他们的理由是:“责任内阁制是指政治而言。军事方面总统既然是全国陆海军大元帅,就不能不管军事,大元帅没有军权,总统有什么做的价值?”这些话黎很听得进去,他把自己的总统地位和袁世凯做总统时候一比,觉得袁当时何等威风,自己今日何等可怜,自己虽不想大权独揽,可是要制止军人的跋扈擅专,则应该把军权抓在自己手上。黎这个意图和段完全对立。段认为袁世凯当年最大的错误就是成立“全国陆军统率办事处”以集中军权,段的解释是:他以内阁总理身份而掌握全国政权,又以陆军总长身份而掌握全国军权。段今日的地位是建筑在军事独裁上,他之所以能控制住北洋系,就因为他有军权,如果让总统管军权,他岂不是手无寸铁,总统一纸命令就可以撤换了他吗?所以这一点他是誓死必争的。
当陈宧带了一师部队离开四川时,黎的军事幕僚擅自打了一个电报劝陈宧自动解散军队,陈宧居然不向内阁请示就奉总统命而行。段为此恨黎的几个军事幕僚入骨入髓,他公开指哈汉章、金永炎、黎澍、蒋作宾为府中四凶。段认为黎竟然过问到督军问题(陈宧督湘是黎所坚决主张的),以及解散北洋军队,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段一直要对付陈宧,“杀鸡给猴子看”。
民国元年宋教仁所致力且因此而丧生的理想——责任内阁制,到了袁死后,竟在段祺瑞组阁时实现。因此,这一期间的总统府和国务院的权力,恰恰和袁时代相反,黎虽能忍让,可是也有限度。段的强项,在袁世凯末期已表现出来,他对袁都敢使气,何况他平素就瞧不起黎元洪,如今两人共事,他更不把黎放在眼中了。
北洋时代军阀割据局面,是逐渐形成的,其实平心而论,袁并不愿见军阀割据,尾大不掉。无奈军人霸占地盘后,袁的利益和他们的一致时,他们就奉行命令;不一致时,他们就可以不理睬,因此割据的形势是自然形成的。
在袁世凯时代,他曾授意黎元洪发出主张各省军民分治和废督裁兵的通电,袁希望借此试探能否在各省行得通,只要各省不坚决反对,袁意思是先将都督和民政长两个职务分开,然后着手裁兵,各省都督一律裁撤,各省军队一律直属中央,把各省军阀割据的局面转变成中央(袁一个人)集权的局面。当然,这个计划是得不到各省军阀的支持,不过这是一股正流,全国明达之士都支持废督裁兵的计划。这个计划虽孕死腹中,然而黎却因此而获得虚名。
黎自己当总统后,自然而然更想贯彻这个主张,所以他极力推行这个计划。他虽然是个没有实权的总统,可是他并不甘以没有实权而自居,他认为当年他提出这个主张时,全国都有共鸣,袁死后天下大变,在此时旧调重弹,或者可以行得通的。在裁兵这一点上,段祺瑞是完全站在黎这一边的,这当然由于利害上的一致,而非见解上的雷同。所以北京政府在军务院撤销后,立即发出“收束军队”的号召,责成各省军事当局将以前派出作战的军队撤回原防,并着手编遣各地民军,以及自从战事发生后扩充的新编军队,北京要求所有军队都应接受北京政府的直接管理。
黎、段虽然对裁兵问题意见一致,可是在目的上则显然不同。黎的意思是全国普遍裁兵,无论南北,不厚此薄彼;段则是要大量裁减南方的军队,对自己所能控制的北洋军则不愿裁减,相反的还想继续扩充。黎的目的是:总统和总理应该分权分工,总统以陆海军大元帅地位管理军事,内阁总理则专管政务;军权既要集中于中央,总统的权力就要提高,使总统在实际上具有指挥全国军队和任免全国军事长官的大权。段的目的是:全国军权都应该由陆军部掌握,所谓中央就是责任内阁,并不是总统。
至于废督问题,段认为当袁权势最盛时,曾把都督一律改称将军。同时计划废省改道,以削弱地方军阀的权力,可是废省改道计划完全行不通。段有鉴及此,乃想出一条比废省更为巧妙的方法,拟将全国行政区改革,缩小省区,把全国划分更多的省。北京内务部根据段的特别指示,制定了全国划分为49个省和特别行政区,只有东三省因外交关系暂不更动。缩小省区计划,在北方各省都一致反对,于是只好束之高阁了。
在护国倒袁期间,由于战争的关系,所以南北双方都尽量扩充军队,当时全国军队究竟有多少数目,谁也无法统计,因为如果调查人数,是为了达到扩充的目的,自然尽量夸大。可是袁死后,全国重归和平,当务之急,在于复员,减小军队员额是复员的第一步,但这却是极其困难的问题。
段拟就了一套裁兵计划,是规定全国陆军为40师,每师1万人,另编20个独立旅,每旅5000人,合共50万人。此外各省可以保留一些非正规性质的警备队,但全国警备队不得超过200营,每营500人,合共10万人。在这个计划中,陆军和警备队的区别是陆军有一定的番号而无固定的防地,可以调来调去。警备队则以维持地方治安为职责,其调动范围不出省境。这与袁在时的计划并无两样,袁是把全国军队分为中央军和地方军,规定中央军是正规军,中央军不仅在数量上超过地方军,同时在素质上也优于地方军。这时,北洋军多已有了正式番号,西南各省的军队则被列入暂编性质,其番号是××省暂编陆军第××师。暂编的含意就是等候整编,整编后可以编为中央军,也可以编为地方军。北洋军既然是正规的中央军,自然可以随时调赴各省驻防,可是地方军就不能任意活动。根据这个原则,段祺瑞在袁死后,还想继续北洋军留驻西南境内的已成之局,这便造成了更混乱的情势,如在四川和湖南两省,尤其是四川。
段祺瑞要求西南各省裁军也未达到目的,因为这时只是表面上的和平和统一,事实上西南各省对北京仍采取一种貌合神离的态度,继续把持税款,扩充军队。
不只是各省不肯听命中央,甚至平素以笔杆为武器的进步党也想在西南地区建立私有武力,这可以从梁启超给他信徒的信中看出这种野心:“吾侪自命为稳健派者,曾无尺寸根据之地,惟张空拳以代人呐喊,故无往而不为人所劫持,无时不为人所利用。”进步党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组织,只是通过梁启超和蔡锷的关系,在四川和贵州有点力量,后来由于岑春煊和陆荣廷的关系而在两广有点力量。梁启超很想把四川、贵州和云南变成进步党的根据地,建立武力基础,把进步党变成一个有实力、有根据地的党派,以便在中央争取更大的权力。
军阀和割据的局面就是在这些问题中逐渐形成的,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第102章 国会和政党复活
袁世凯称帝时,北京的国会饱受摧残,议员们纷纷南下,聚集上海的不下200余人,西南护国运动开始后,旅沪的国会议员也为之声援呼应。迨袁死后黎继总统,《约法》恢复,国会重行召开,原来南下的议员们遂纷纷回京。
5年8月1日,国会在北京举行第二次常会开幕典礼,参议院议员到138人,众议院议员到318人。参议院仍由王家襄、王正廷为正副议长,众议院仍由汤化龙、陈国祥为正副议长,临时公推王家襄为主席。黎元洪总统及国务总理兼陆军总长段祺瑞,财政总长兼外交总长陈锦涛,交通总长兼内务总长许世英,教育总长范源濂,农商总长张国淦,海军总长程璧光,同时莅会,黎依照民国2年公布之“大总统选举法”第四条,郑重宣誓。誓云:
余以至诚遵守宪法,执行大总统之职务。
黎同时致词略云:
天佑吾华,政局聿新,经纬万端,宜叩众意。议会诸君子为国民所选举,其于民生国计,筹之熟矣。方今时局艰危,正赖贤豪补救,望诸君子一心一德,无党无偏,以法治为指归,立宪政之基础。国运昌隆,政象清明,皆将于诸君子是赖。元洪不敏,忝膺重寄,惟竭至诚,从诸君子后,冀有造于家邦。躬莅盛会,无任欢欣,谨贺一言为民国议会祝。
袁世凯末期之所以敢于称帝,因为他已把民国成立后一点点政治生机斩断。民初的政党活动,自癸丑二次革命后即销声匿迹,甚至连推翻清朝,创建民国的国民党亦被迫转入地下活动,开国人物如孙中山、黄兴、陈其美、胡汉民、于右任等,有的亡命海外如孙、黄二公,有的难逃厄命如陈其美被刺死。一直到护国运动开始以后,政党活动才开始在西南和东南各省重行恢复。
梁启超的进步党由于蔡锷的关系,在云南和贵州省颇见活跃,国民党本以广东和上海为中心,上海方面因陈其美被刺,失去一位勇者而大受影响,广东因龙济光是反国民党最力的,因此也是一蹶不振。护国运动开始,国民党在广东、广西力量渐见抬头,进步党本来在两广没有什么基础,迨陆荣廷迎梁启超入桂,进步党遂在两广展开活动,梁启超在《从军日记》正道出了他的心事:
干卿此次殷殷相招,期我以粤中善后。初时,同人殊不愿我以此自承。……虽然中国之政治,以省为单位也久矣。今后此种积重之势,有加无已,吾侪自审能否谢事不任?如其不能,宜审所择,欲行其志,恐地方较中央优也。此当视所以与干卿相处者如何。若其耦俱无猜,固当任之。
虽然进步党有机会可以扩展,可是进步党只靠梁启超,梁又只靠嘴能说,笔能写,比起国民党,无论在组织和人才上都相差甚远。所以西南各省国民党仍有潜在势力。
梁启超在袁未死以前,就想巩固进步党在南方的势力,又想以川、滇、黔为活动的基础。他在5月14日致蔡锷的电说:“此役结果,最低限度,亦须造成南北均势,否则无以对死事先烈也。”又在致蔡锷的第五书说:“此时优在亡秦,虽云艰瘁,然有共同之向心,尚可力图控抟。神奸既殛之后,人欲横流,……过此以往,则为演水帘洞、演恶虎村之时,决无我辈插足之地,惟有与吾弟共艰苦于卬蜀滇爇间,冀庄严此土,为国人觅一遗种地耳。……”意思就是想用蔡的力量,据川、滇、黔为政治改革的小地盘。但袁一死,他的“造成南北均势”的思想,立刻消灭,却极力与段祺瑞联络,主张速撤军务院。及蔡因病去川,他“庄严卬蜀滇爇”的思想,也消失了。不过仍想扶植戴戡入川,以承继蔡锷。
至于旧国民系的急进派——中华革命党,在山东、广东及长江流域各处的计划,皆未成功,因此不会取得一隅的地盘。加以陈其美在上海遇刺,失去了一位健将。所以倒袁战争结束后,只有所谓温和派的旧国民系和进步系,能够周旋左右于南北各武人间,成为一时政治的重心;可是他们的活动只是将顺武人为操纵政治的妙用,其结果助长了大小军阀,为日后军阀纷争的伏笔。
在民国4、5年间,政党活动比较沉寂,当时够得上称为政党的,也只有下面三个:
一、中华革命党,自癸丑二次革命讨袁失败,国民党领袖孙中山、黄兴、李烈钧等皆避居海外,国民党亦被袁所解散。孙中山认识到革命形势主要必须把袁打倒,乃于民国3年在日本组织了一个中华革命党。从命名上来看,这个党是以革命为号召,袁氏称帝,革命两字更是当时政治活动的主流。有人称之为国民党左派。
二、国民党温和派,被人称为国民党右派,他们部分散在海外,有的留在国内,有的则在日本,当孙中山筹组中华革命党时,亦曾联络他们,但他们反对中华革命党的过激立场,如:《中华革命党党纲》中对于参加革命和未参加革命的党员划分界限,享受权利亦不同。在孙中山方面,是惩前毖后,鉴于民国元、2年的失策,革命事业被袁的北洋派窃夺和排斥,因此要硬性地保障革命党员。这一点在温和派的人士是反对的,他们觉得革命不应该分彼此,也不应该分阶级。同时孙中山规定党员入党时要加盖手指模,也是温和派所不同意的。因此以黄兴为首,都不肯参加。到了日本提出二十一条后,温和派进一步希望国内团结抗日,其时黄兴已由日本去美国,未参加这次行动,这次行动是由李根源、钮永建、程潜、陈强、陈炯明、章士钊等28人列名通电,要求停止反袁行动,一致对外。且因当时欧战爆发,便组织了欧事研究会以联络同志。李根源是个有野心善权术的人,他借欧事研究会为活动基础,欲拥岑春煊为首领,岑本和革命党无关系,不过他是反袁的,癸丑之役,章士钊介绍李根源和岑认识,遂有部分人士欲拥岑在南京组织抗袁的酝酿,这一计划因二次革命失败而孕死腹中,此后李、章、岑遂时通声气。护国之役,岑、李都在西南活动,欧事研究会遂成为国民党温和派的代表力量,且和进步党声气相通,欧事研究会的出版物是《甲寅杂志》,和进步党的《中华杂志》互为呼应。
三、进步党是君宪党化身,他们拥梁启超为领袖,仰袁氏鼻息,受袁氏玩弄,在北洋派门下分些残汤冷饭。洪宪帝制后,梁启超首先反对帝制,大声疾呼,其《异哉所谓国体问题》一文发表后,对反袁反帝运动发生极大影响,尤其因为进步党的人士中,多为稳健派,颇负时誉,民国初年一般士民的心理,认为革命党人有冒险性,而进步党人比较和平,不会走极端。如今进步党也反袁反帝,这就表示袁确是该反的了。
这便是那一时期政党的形势,尤其是进步党在那时候颇有影响力量,因为进步党代表不新不旧,半新半旧,在旧势力方面既可以和官僚及复辟派以及北洋派接合;在新的方面又可以和国民党温和派连成一气,当时进步党如果有组织人才,就会成为一枝独秀的政党的。
国会复会后,政党活动变成了短兵相接,进步党人在袁死后提倡“不党主义”,所以在参加内阁中,只有一个范源濂。迨国会开幕后,进步党人首先分组成两个团体,一个是以汤化龙、刘崇佑为首领的宪法讨论会,一个是以梁启超、林长民为首领的宪法研究会。这两个会不久又告合并,并为“研究系”。他们在国会中是和北洋派携手的。
至于国民党方面,左派的中华革命党原是革命的秘密团体,主张采取激烈的革命手段,所以在国会中没有吸收分子。至于欧事研究会也慢慢地消灭了,乃由张继以“张寓”名称暗中纠合同志,后来挂出一块招牌名为“宪法商榷会”。不久宪法商榷会又分为三个派系。
一、客庐系以张继、王正廷、吴景濂、谷钟秀、张耀曾等为主。
二、韬园系以旧进步党人新附于国民党之孙洪伊及丁世峄为主。
三、丙辰俱乐部可以算作中华革命党的化身,以林森、居正、田桐为主。
不久,客庐系中的谷钟秀、张耀曾脱离客庐而组成政学会,丙辰俱乐部与韬园两派又合组为民友社,商榷会又改为益友社,益友社又改为政余俱乐部,以王正廷、褚辅成为主。
5年8月10日,黎元洪假北京迎宾馆举行茶话款待国会全体议员,黎态度谦诚,要求议员同心协力,相互提携,其致词略云:
组织内阁,两月以来,屡更任命,纵非组织尽善,未尝不别具苦衷,盖共和再造,既由各方面势力构成,故组织政府不能专就一方面人才为限。用之期于适当,取之不出一途。变乱纷纭之后,要以安人心定全局为先,不宜对一人一事而有偏议,切望诸君共体时艰,将来征求同意时,勿绳严格,俾收共济之效,相互提携,造成法治国家。至民生国计,经纬万端,议事有暇,更望时常接洽,俾得流通,免生隔阂。元洪不敏,惟与诸君子相见以诚,合力同心,共匡大局。
国会议员很满意于黎的这种态度,认为过去袁世凯时代用外交手段对付国会,又以强盗贼匪对待议员,因此导致总统府和国会之间关系万分恶劣,今天黎元洪既然相见以诚,议员当然以诚意报之。
5年10月30日北京国会补选副总统,冯国璋当选。
第103章 徐树铮和阁潮
徐树铮字又铮、幼铮,号铁珊,江苏萧县人。少有神童之誉,年22间关至山东投靠袁世凯,踵辕上书,值袁丧居,命道员朱钟琪代见,未得结果,住在济南的高升店,旅居无聊,在厅堂写楹联,时值严冬,徐仅着夹袍,可是并没有寒酸气。这天段祺瑞刚好到高升店访友,见徐气宇不凡,乃探问其姓名,徐告以投友不遇,盘缠用罄,正在等候家款。段问其愿就事否?徐答以:“值得就则可就。”段乃约徐长谈,聘徐担任文牍工作,从此毕生追随段祺瑞。袁世凯任北洋大臣,段督办陆军各学校,徐虽担任文员职务,但时与兵士习跑步,同操作,后赴日本入士官学校,回国后仍在段左右,领袖群僚,不仅是段的灵魂,简直是段的化身。段一生刚愎,有人说段是刚愎“他”用,这他,就是指徐树铮。
北洋时代有大徐小徐、大段小段,所谓大徐是徐世昌,小徐就指徐树铮,大段是段祺瑞,小段是指段芝贵。
小徐如何影响段祺瑞,如何操纵运用,可自一则笔记中看出,这是段的另一智囊曾毓隽所叙袁世凯称帝时和段祺瑞闹僵的一幕,曾毓隽因为是段身边所亲信的人物,他的描叙自然很近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