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道防线内,沈拓看着远处的混战眉头紧锁,当即对右部参将于迁说道:“右部立即上前支援,决不能放弃第一道防线!”
“是!”
此时大战才进行了不到一个时辰,流贼兵马就已经在争夺第一道防线了,这样的推进速度是沈拓没能想到的。现在能够派出去的援兵也只有右部三千多将士,中部将士还要驻守第二道防线。
但是这些援兵还是不够的,望着前方数万甲兵,以及正在后方重新集结的数万死兵、火铳手,以及结阵而来的流贼骁骑大军,沈拓虽然满心的不甘,但还是下令向中军求援。
接到沈拓的求援后,刘衍脸上的神色更急凝重了起来。
就在前不久,刘衍已经接到了北面新军前营和南面新军后营的战报,两面的流贼兵马进攻也非常的犀利,不管是吴三桂、陈永福两部流贼新军兵马,还是南面的流贼左营刘芳亮部,都像是发了疯,不计伤亡的与两面守军血战。
南、北两面的流贼兵马也都装备了大量的火铳和弓箭,对射之下,新军前营和后营的伤亡也不小,已经超过前几场突袭战的伤亡了。
“看来李自成是准备跟老子梭哈了!”
刘衍随即冷笑一声,暗道:“好!既然李自成准备拼老本,那老子就奉陪到底。你丫敢死,老子就敢埋!”
随即刘衍对身边早已经等待不耐烦的新军左营总兵官张义说道:“你立即率部从西城门出击,支援中营,不惜代价击溃当面之敌!”
“领命!”
张义随即冲下城墙,早已经在城内集结完毕的新军左营将士,很快就开出城外,在第二道防线内外稍稍整顿之后,张义便与沈拓短暂探讨了一番,便率部向前进攻。
此时新军前方中营左部和右部数千将士已经与流贼甲兵混战在了一起,双方不断争夺第一道防线,互不相让、死战不退。
这个时候想要撤出来是不可能的,张义也无法在后方齐射掩护,于是大吼道:“上刺刀!”
左营一万余名将士纷纷上刺刀,张义大声吼道:“让贼寇知道,我新军将士不但擅长火器,近战肉搏照样是他们的祖宗!”
“杀!”
一万多名左营将士发起冲锋,直接冲进第一道防线内外,新军一方瞬间士气高涨,原本还在焦灼中的战线,瞬间就开始向西面推了过去,惊得任继荣大惊失色,急忙调集后面的甲兵,以及整顿过后的死兵、火铳手支援上去,可是依然无法重新稳住战线。
此时双方就是非常简单的近战,互相结阵,互相“丛枪刺来、丛枪刺去”,没有半点花哨,比的就是战斗意志,比的就是装备精良,寻常个人的争强斗狠,在此时的战场上没有半点作用,再勇武的人独自打斗,也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任继荣原本以为大顺军的甲兵乃是当今精锐,几乎是全员披甲的存在,只要冲到近前,一定能够正面击溃刘衍部新军,毕竟那些新军再强,也只是远远的开炮、放铳。
可是今日血战,却让任继荣的“世界观”彻底坍塌了,那些刘衍部新军不但同样人人披甲,而且全都悍不畏死,几乎是前赴后继的向前推进,根本不用新军的将领压阵,那些新军士兵竟然是主动血战到底,这是为什么?
任继荣想不明白,只能将这些疑惑归类为刘衍给的军饷高、待遇好,或者是军法严酷这些原因。
“传令下去:再后退半步,便执行拔队斩!”
眼见阵脚不断后退,再退下去,刘衍部新军就要将己方兵马完全赶出第一道防线了,到时候新军那恐怖的齐射火力将再次轰鸣起来,这一战就真的败了!
于是任继荣派出大批亲卫在前面督战,一连斩杀了数百人,这才堪堪稳住了局面。
轰!
就在这时,定州城西城墙上的一百多门红衣大炮再次轰鸣了起来,大批的炮弹不断落下,将流贼甲兵的军阵砸得人仰马翻,刚刚维持住的阵脚,瞬间就崩溃了。
“不!”
任继荣撕心裂肺的大叫起来,但是依然挡不住溃败下来的大批兵马,潮水般撤回来的甲兵,以及再一次崩溃的死兵、火铳手,全都混在了一起,被后面杀来的新军中营、左营将士驱赶着,正不断向西面奔去。
“将军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任继荣咬着牙,一言不发的策马向后退去,策马狂奔之下,带着十几个亲卫来到了后方,与正在率军向前推进的制将军贺锦不汇合。
此时制将军贺锦麾下的两万骁骑士气还算可以,正在稳步向前推进,见到逃回来的任继荣,厉声怒吼道:“你是干什么吃的,五万甲兵这么快就被你败光了,你是白痴啊!”
任继荣也是心中委屈,反驳道:“谁能想到,刘衍部兵马肉搏也如此悍勇,前方将士真的是挡不住了!”
“混账!”
贺锦怒声说道:“他们再强,才一万多人,你有多少人?几个打他一个都败了下来,你如何向陛下交代!”
此时任继荣也不敢再说什么,低着头等待发落。
贺锦见状怒声说道:“你立即整顿、收拢溃兵,我现在率部冲锋,先击退刘衍部这一轮冲击,看看能杀到什么地方。你整顿好兵马后,立即率部前来接应,这次千万别搞砸了!”
“是!”
第五百四十二章 定州会战(五)
贺锦率领两万骁骑开始冲锋,而任继荣这边则在疯狂的收拢溃兵,在流贼中营后方整顿兵马,权将军刘宗敏先后收到前方的战报,脸色也是越发的难看,当即下令任继荣在半个时辰内必须率部顶上去,否则军法从事。
任继荣接到命令后只感觉天都快塌下来了,半个时辰能整顿多少兵马?
就在任继荣忙着整顿兵力的时候,定州城北面的战事也进入了白热化。
此时陈勋已经带着大队护卫来到了第一道防线内,驻守在这里的新军前营左部、中部将士已经与流贼新军左右两营兵马近战肉搏,双方互不相让,气得陈勋破口大骂。
“当初在辽东,也没见到吴三桂那个憨货这么能打啊,现在这是吃了壮阳药了?”
第一道防线外,陈永福的流贼新军右营已经撤下,换上了吴三桂部左营兵马,四万死兵已经消耗大半,剩下的死兵却依然没有撤下去,不是不想撤,而是已经被后面冲上来的一万火铳手给拦住了。
此时右果毅将军马宝大吼着,下令一万火铳手开火,不分敌友,对准前方正在肉搏厮杀的人群不断齐射。
在第一道防线内外,将近两万流贼死兵,以及新军前营的数千将士已经搅在了一起,突然遭到流贼火铳手的齐射打击,人群顿时成片倒下,新军将士也是死伤不少。
“震天雷!”
新军前营中部参将郭铭绪怒吼着,亲自带着十几个刀盾手冲破前方的流贼死兵,然后将震天雷投掷到数十步外的流贼火铳手横阵处,众人在战场环境的刺激下,全都超常发挥,投掷出去的震天雷不但距离比平时更远,也更为准确,几乎全部在流贼火铳手阵中爆炸。
轰!
十几颗震天雷虽然并不是很多,但是却给流贼火铳手横阵造成了巨大的震动,不少士兵都惊恐的向后跑去,马宝见状冷着脸,直接带人开始斩杀溃兵,一连杀了数十人,才稳住了阵脚。
可是此时又一轮震天雷落下,爆炸声此起彼伏,气得马宝怒不可遏,直接调集两百多人集中射击郭铭绪等人。
“放!”
一阵攒射之后,郭铭绪等将士顿时死伤大片,十几人直接倒下了八、九个,郭铭绪也被一铳击中,幸好没有打中要害,身上的铠甲也挡下了大部分的伤害。
幸存的几个刀盾手纷纷举起盾牌,将郭铭绪拖回了防线之内,周围正在厮杀的新军将士见状,纷纷怒吼着冲过来掩护,将企图捡便宜的流贼死兵击退。
陈勋接到消息后大吃一惊,急忙命人将郭铭绪送回城内,交给随军医官救治。
此时陈勋望着远处的敌军军阵,怒声说道:“立即向阁老禀报,请援兵进驻第二道防线,我前营将士准备展开全面反攻了!”
“是!”
很快陈勋便收到了刘衍的命令,新军右营正在集结,很快就能出城支援。
陈勋心中大定,当即将驻守在第二道防线内的新军前营右部将士调到最前线,集结了新军前营所有的兵力展开反击,陈勋更是亲自指挥中部将士作战。
此时愤怒的新军前营将士人人争先,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击溃了残余的流贼死兵,然后以震天雷开路,直接炸乱了马宝所部的火铳横阵。
“集结!稳住阵脚!”
马宝看着正在溃逃的火铳兵,依旧在大声怒吼着,以悍勇闻名的马宝自然不会轻易放弃撤退,可是此时麾下兵马却是兵败如山倒,已经根本不听马宝的指挥了。
在后面,左果毅将军王朴、右果毅将军李辅明率领三万甲兵集结列阵,二人看着前方溃退下来的兵马,看着正在整队列阵的新军前营将士,心中都是五味杂陈。
曾几何时,王朴、李辅明也率部与刘衍部并肩作战,可是如今却已经成了刀兵相见的仇敌。
“咱们压上去吧!”
李辅明叹息之余,开口说道。
王朴心中一颤,然后说道:“上吧,早死早托生!”
流贼新军左营的三万甲兵开始向前推进,很快就遇到了大批撤下来的溃兵,马宝也混杂在溃兵之中,急忙找到了王朴和李辅明,说道:“二位将军先顶上去,我这就在后面整顿兵马,以图再战!”
王朴和李辅明虽然都点头赞同,可是马宝却从二人的眼神中看不到一丝信心,于是马宝的心中也顿时凉了半截。
“放!”
突然,前方传来鸟铳齐射的轰鸣声,新军前营万余将士已经列阵完毕,那如同地狱魔音般的齐射声再度在战场上响起。
前方的溃兵顿时死伤惨重,正在推进中的甲兵也是人人自危,前进的速度更是慢了下来。
马宝见状顿时大吼道:“二位将军为何不到前面压阵,这样的进攻岂能顶上去!”
此时王朴大怒,厉声喝道:“你也不过是右果毅将军,老子以前可是大明总兵官,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马宝舔了舔嘴唇,然后拔出了战刀,冷声说道:“总兵官?别忘了你现在是大顺的左果毅将军,我看你还想着投靠明廷!”
王朴也不甘示弱,不敢跟刘衍死战,难道还怕了你马宝不成?
于是王朴当即拔出战刀,与马宝对峙起来,二人身边的亲卫也纷纷拔刀,李辅明见状一言不发的拔出战刀,与王朴站到了一起。
马宝见状怒吼道:“你们要造反啊!”
王朴冷声说道:“你个反贼,有什么资格说造反二字?”
马宝大吼道:“废话少说,杀!”
随即马宝便率部与王朴、李辅明一众打成一团,正在前进的三万甲兵暂时失去了指挥,后面的甲兵更是发现了正在内讧的王朴、马宝等人,顿时乱成一团。
有部分甲兵冲上来围攻马宝部溃兵,还有更多的甲兵开始后退,刚刚组织起来的进攻,瞬间就土崩瓦解。
“自己人打起来了?”
陈勋接到奏报,看着前方乱哄哄的流贼甲兵人群,心中大喜,当即率部直接压了上去。
此时新军前营将士以震天雷开路,鸟铳手横阵齐射三轮,便向前推进二十步,随后又是投掷一波震天雷,再开火三轮,如此往复。
这样的战法正是新军惯用的推进战术,虽然进展慢了一些,但是却可以将新军的火力发挥到极致,在战场上几乎是一路平推,流贼兵马根本抵挡不住,纷纷开始溃逃。
此时新军右营总兵官汪博已经率部出城,一万多名右营将士已经接管了第二道防线,看着已经全军冲出第一道防线的新军前营将士,汪博对身边的王饶、陈玉景、路明时三个参将笑着说道:“看来陈总兵发怒了,正在前面赶鸭子!”
陈玉景笑着说道:“这北面的流贼兵马大部分都是跟着洪承畴、吴三桂等人投降的官军,战意不高,也不受流贼待见,所以战力大打折扣。我估计着,此战最先结束的应该就是咱们这边了!”
汪博思索了一下,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咱们也不能在这里看戏了,右部留下驻守两道防线,其余将士随我冲上去,接应前营将士!”
右部参将路明时哀嚎一声,左部参将王饶、中部参将陈玉景则是欢呼着,很快右营的两部将士便集结完毕,与前营将士一样,此时右营的夜不收、护卫等将士也没有骑马出战,战马都留在了城内,全营将士皆是列阵出战。
很快,新军右营将士大踏步的冲向战场,与前营将士一道,直接以火力开路,一举击溃了正在原地停留待命的流贼甲兵,驱赶着数万溃兵向北面冲去。
此时吴三桂与左果毅将军夏国相、右果毅将军王屏藩率领两万骁骑在中军观战,望着大批逃下来的溃兵,三人的脸色极其难看。
“将军,刘衍部至少两、三万人马已经冲过来了,咱们是不是避一避锋芒?”
夏国相担忧的说着,前方的新军兵马已经距中军不到一里了,再不撤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吴三桂眉头紧锁,说道:“陈永福部来消息没有?”
王屏藩说道:“不久前派人来说了,陈永福、陈德正率部来援,不过现在还没见到人影,估计也是在敷衍咱们。”
吴三桂说道:“陈永福也与刘衍并肩作战过,他自然知道刘衍部有多强,这个时候肯定要保存实力的。”
“那咱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