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海碗中都已经倒满了曲阳县特有的曲阳枣酒,又称曲阳枣儿酒。
这种特产佳酿始酿于何时,到了现在已无实考。相传:早在春秋战国时期,赵国大夫蔺相如,出生在曲阳,十八岁到赵国都城邯郸去报效国家。期间蔺相如在曲阳大山中迷了路,身上带的干粮早已吃完,又累又饿,昏到在一个水坑边。当他醒来后,发现水坑里散发出股股枣香、手捧品尝,味道很醇美,于是他便装满了一背囊带到都城邯郸。到达邯郸后,把身背的纯香的枣儿酒,进贡于赵王,赵王饮之大喜,赐名“枣香玉液”。
不过这个传说是否确切,尚难考证,但枣酒在当时已始酿已成事实。
此时饶是李定国不喜饮酒,也喝了两碗,可见这曲阳枣儿酒的甘醇。
“制将军,咱们今日破城?”
李定国询问着,在曲阳县滞留了两天,速度已经有些慢了,但是李定国又担心大军攻击前进的速度太快,会让各营之间脱节,于是便询问起来,想听一听李来亨的意思。
李来亨说道:“明天吧,明天正午之前,大军拿下曲阳县,反正现在城中守军已经被打得差不多了,咱们随时能破城杀进去。明日破城之后,大军休整一个时辰,我留下一部兵马等候小将军,你我一同率部杀向保定府城!”
“直接打保定府城?沿途的城池不打了?”
李定国觉得有些冒进了,李来亨则不以为意,说道:“斥候已经探查过了沿途的唐县、完县、庆都县都没有什么兵马,都是些衙役、捕快赶着壮丁守城,不打也没关系。”
“如此最好。”
李定国随即说道:“只是话说回来,今日一早小将军那边就应该派人过来联络的,可是到现在也不见人来,是出事耽搁了吗?”
李来亨微微一愣,其余众人也是放下了手中的海碗。曲阳县和行唐县本就相隔不是很远,众人分兵的时候,曾定下铁律:每天派快马联络一次,决不能中断。
可是现在李过部却没有消息传来,这让所有人的心中都蒙上了一层不安,难道说李过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李来亨思索片刻,猛地站了起来,说道:“我看这样,让右果毅将军田虎率五千骁骑快去快回,看看小将军那边是不是遇到事情了。”
李定国点头同意。
田虎也将海碗中的枣儿酒干了,然后抱拳辞行,直接去点兵出发了。
与此同时,刘芳亮与刘宗敏合并一处,现在二人率领流贼中营和左营已经抵达了灵寿县,准备稍作休整便继续向行唐县方向搜寻前进。
城墙上,刘宗敏神色担忧的问道:“人都派出去了吗?”
刘芳亮说道:“权将军放心吧,咱们出发的时候,我便派出人马,不但向陛下进行了禀报,还派人联络右营,让袁宗第也率部北上策应。”
“这就好,这就好啊。”
此时刘宗敏担忧战事,也对刘芳亮有了些好脸色,说道:“刘衍这一招金蝉脱壳真是漂亮啊,直接将咱们大顺百万将士的天罗地网给打乱了,估计现在除了前营、后营、火器营之外,其余各营都已经被刘衍给调动起来了。”
刘芳亮则是担忧的说道:“现在我担心小将军那边的情况。各部的斥候已经向南探查了几十里,都没发现刘衍部的踪迹,就说明咱们没能在灵寿县堵住刘衍部十余万精锐,现在多半刘衍已经率军通过这里,直扑行唐县了,我怕小将军万一有个闪失……”
“不会的!”
刘宗敏斩钉截铁的说道:“小将军的后营有二十多万人马,堪称大顺最强战兵营,即便被刘衍率军突袭,也绝不会轻易崩溃。咱们从这里赶到行唐县,也就是几天的功夫,以小将军的才能,肯定能坚守住!”
刘芳亮叹息道:“希望咱们的猜测都是错的,刘衍并没有突袭行唐县,而是率军直接回防北京城了,希望小将军没事!”
随后刘宗敏问道:“你说咱们什么时候继续赶路?”
刘芳亮说道:“我看半个时辰之后出发,让将士们喘口气,权将军以为如何?”
“好!半个时辰后大军出发,一路上就不要停了,直接赶到行唐县境内再休息。”
就在刘宗敏和刘芳亮决定继续北上的时候,李自成率领流贼老营、新军左右两营也已经从黑山出发,此时三个营二十二万五千战兵,以及四十多万流贼家眷,浩浩荡荡的向东行进着。
因为有数量庞大的流贼家眷在军中,还有数量巨大的钱粮、物资一并随军转运,所以李自成部的行进速度很慢,此时还没赶到滋河西岸的房山一带。
“报!”
突然,李自成和随行的洪承畴、李岩、顾君恩、牛金星、宋献策等人看到远处奔来一队斥候,待到近前,向李自成呈报的加急书信。
李自成气定神闲的将书信递给李岩,命其宣读。
李岩打开只读了几句,李自成等人便大惊失色。
这份是袁宗第派人送来的急报,声称在获鹿县一带发现了刘衍部放弃的大量钱粮辎重,认为刘衍肯定已经从井陉关一带撤走,为了抢时间才如此作为。
李自成和洪承畴、李岩等人将信将疑,弄不好这是刘衍耍的什么手段,此人一向诡计多端,这次会不会是为了调动井陉关周边的大军,而故意为之的?
可是几人还没商议出个所以然来,刘宗敏、刘芳亮派人送来的急报也到了跟前。
这次,二人送来的急报上已经明确,刘衍部已经从井陉关撤走,目前踪迹全无,但是刘宗敏、刘芳亮认为刘衍肯定是率部在各营之间穿插,现在多半是前往行唐县一带了。
“行唐县?”
洪承畴大惊失色,说道:“陛下,行唐县是此番方略中的中枢要点,所以才会让小将军率领实力强悍的后营在行唐县坐镇,以保证各营之间通信畅通。如果刘衍真的率军跳出我军包围,然后急行军突袭行唐县,以刘衍部的战力,小将军猝不及防之下必然战败!”
李自成此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气定神闲,脸色狰狞的说道:“立即命刘芳亮、刘宗敏、袁宗第率军支援行唐县。另外命大军加快速度,妇孺跟不上速度的,就近安置在沿途各地!”
“得令!”
“陛下,事情不对劲啊,刘衍究竟是怎么发觉我军意图的?”
洪承畴想不明白,李自成也是一头雾水,旁边的李岩、顾君恩眉头紧锁的思考着各种可能,而牛金星和宋献策则是装神弄鬼的掐指算着什么,可是二人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此时老营、新军左右两营都接到加速前进的命令,二十多万大军开始大踏步的向东挺进。
而老营的四十多万老弱妇孺则是慌了神,还以为是前方战事不利,又要开始流亡逃命的生活,于是便哭天抢地的紧跟大军步伐,一些腿脚不好的老人甚至直接摔倒,随即就被后面的人群踩踏致死,没过多久大队人马便混乱了起来。
李自成见状大怒,询问一番之后,便怒声说道:“杂民竟然动摇我大顺军心!”
随即李自成便要发怒杀人,却被洪承畴劝住:“陛下息怒!陛下可派人安抚人心,只说前方大军围住了官军主力,老营和新军两营正要前去围歼,只要打赢这一战,北京城就指日可下了,让老营的妇孺暂且原地等候。”
李岩补充道:“陛下要留下部分钱粮,以安抚人心,否则任由老营的妇孺闹下去,定然会泄露我军行踪,到时候……”
忽然李岩不说话了,李自成、洪承畴等人也都愣住了。
是啊,大顺百万将士、数十万随军百姓,这么多人马的调动,想要瞒住普通明军还有可能,但是想要瞒住拥有众多精锐夜不收的刘衍部,怎么可能!
洪承畴当即谢罪道:“陛下,是属下没有想到这一点,致使我军的方略被刘衍算计到,如果此战有什么闪失,请陛下治罪!”
李自成此时虽然心中恼怒,但是洪承畴的确是有大才干,这个方略本身是没有问题的,之所以走漏了消息,还是因为大顺军各营人马没有纪律。
于是李自成下马将洪承畴搀扶起来,正色说道:“此非先生之罪,孤岂能问责于先生?此战若胜,则首功是先生的,此战若败,孤一力承担后果!”
洪承畴虽然心中对投降李自成很有芥蒂,可是此时却被李自成的一番做法折服,不管李自成是否在做戏,光是这份心胸和心智,就比崇祯帝强出太多了。
于是洪承畴再次行大礼,说道:“臣定当为大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哈哈!”
李自成大笑着说道:“好!既然先生有心,那咱们就一起率军驰援行唐县,看看此战到底是刘衍能够扭转乾坤,还是我大顺能够稳定北京城!”
第五百二十五章 银子是个好东西
获鹿县县城以北十六里,李家庄。
此时的李家庄变成了袁宗第的临时中军,流贼右营十七万兵马以此为中心,就地扎下若干营垒,在这里已经休整两个时辰了。
一杆红色大纛飘扬的地方,就是袁宗第的所在,这是李家庄内最好的一处院子,原本的主人早已不知去向,袁宗第将院子里最好的一间房子打扫出来,竟有住下的打算,这让右果毅将军刘体纯、副威武将军党守素很是焦急。
此时袁宗第已经收到刘芳亮、刘宗敏派人送来的消息,二人已经率领中营和左营快速赶往灵寿县堵截刘衍部,让袁宗第尽快尾随向北进击。
可是袁宗第在收到这封书信的时候,却是一反之前焦急的状态,直接下令大军停止前进,而后又下令大军后撤到获鹿县境内,开始搜集散落在周围的刘衍部财物辎重。
“制将军,咱们滞留在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党守素担忧的询问着,袁宗第则是毫不在乎的说道:“你们别看洪承畴制定的这个方略很完善,可是洪承畴忘记了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此战的对手是刘衍,刘衍部下有大量的精锐夜不收,想要探查我军各营的踪迹太容易了。而我大顺军各营虽然经过整顿,战力和纪律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可是跟刘衍部还是相差太大。”
“所以想要在刘衍部占据先手的情况下,各营对刘衍部围追堵截,你们以为能成功吗?我看绝不会成功!”
袁宗第非常肯定的说道:“依我看,刘芳亮、刘宗敏他们非但阻拦不到、追击不到刘衍部,甚至可能被刘衍牵着鼻子走,直到将其部拖垮、拖死,到时候就是刘衍率军雷霆一击的时候了!”
此时刘体纯和党守素听着袁宗第的话,感到非常的震惊,堂堂大顺军右营制将军,此时竟然在为刘衍说话?
袁宗第看着二人惊愕的眼神,玩味的笑了笑,说道:“怎么,你们都觉得吃惊?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咱们与刘衍交手数次了,哪一次占到便宜,每一次不都是惨败而归?”
“这一次有洪承畴、吴三桂等人的加入,看上去我军实力大增,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可是刘衍手中的新军实力就没增加吗?我看未必!”
“这一战,不管是陛下,还是各营将领,都太自信、太乐观了,似乎大顺军各营经过洪承畴的一番整顿,就可以横行天下、所向无敌了。他们也不仔细想一想,洪承畴如果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又怎会兵败忻州,成为我大顺的军师?”
此时刘体纯和党守素的脸色都非常的难看,二人竟然也觉得袁宗第的话很有道理,于是纷纷坐下,静静的听着袁宗第继续说着。
“所以我才打定主意,咱们右营现在获鹿县休整一下,让刘芳亮、刘宗敏他们率部在前面争抢去吧,咱们跟在后面也好见机行事,这也算是为大顺保存实力了。”
党守素微微皱眉,说道:“制将军,那为何还要派人搜罗散落的刘衍部财物?”
袁宗第顿时来了精神,说道:“那可是钱财,是白花花的银子,为何不要!反正也要在这边休整,顺带将这笔巨额财物拿到手,银子可是个好东西,可以换粮食、征召兵马、打造兵备,这些都是咱们大顺的家底!”
刘体纯说道:“可是咱们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不出发吧?大军携带这么多的财物,行进的速度会很慢的!”
袁宗第大笑起来,反问道:“慢一些,难道不好吗?”
刘体纯无言以对。
随后袁宗第率部在获鹿县休整了一天多的时间,最后在刘体纯和党守素的坚持下,终于下令全营向北,朝着灵寿县的方向进发。
可是此时流贼右营的军中已经多了上千辆大车,将数十万两银子和大批的各种物资装上,随同大军一起北上。
刘体纯和党守素看着行进缓慢的大军,二人心中焦急万分,便一同找到袁宗第。
“制将军,大军行进的速度太慢了,要是按照这个速度走下去,估计前方各营跟刘衍部都打完了,咱们还在路上慢悠悠的挪动呢!”
看着有些生气的刘体纯,袁宗第说道:“不要焦急,我已经派人到前面去了,前面几十里处就是滤沱河,我安排人到前面提前准备船只渡河,这样速度会快一些,能够追赶回来一些时间的。”
刘体纯气急而笑,说道:“现在天气干旱,斥候已经回报,滤沱河河水减少,大军徒步就能趟过去,哪里还用船只?”
袁宗第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策马慢行。
一旁的党守素说道:“制将军,我看将这批财物暂时埋藏起来,等到这一战打完了,咱们再派人来取,如何?”
袁宗第微微皱眉,说道:“你们以为我是贪图这些钱财?你们错了!我是在为大顺的未来保存钱财,此战过后不管胜负,大顺都需要大批的钱粮,所以不管有多难,这批财物我都不会放弃的!”
见说不动袁宗第,刘体纯和党守素也没了办法,就在此时,一队人马快速赶来,为首一人是老营的一名都尉,见到袁宗第后大吃一惊的说道:“制将军!这么多天了,右营兵马为何还没有多渡过滤沱河北上?”
袁宗第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是陛下有令下达吗?”
那都尉见状微微皱眉,拿出了一道命令,递给袁宗第,说道:“制将军,陛下已经知道刘衍部从井陉关撤走,可能突袭行唐县,命各营立即向行唐县靠拢,寻机围歼刘衍部!”
袁宗弟看完命令,然后笑着说道:“你回禀陛下,我右营将士正在全速赶往行唐县,请陛下放心!”
“既然制将军这么说了,最好也是这么做!”
那都尉略有深意的看了袁宗弟一眼,然后便带着手下人策马离开了。
袁宗弟将李自成的命令收好,然后说道:“全营各部向滤沱河进发!”
刘体纯说道:“制将军,既然陛下已经下令,大军的速度是不是加快?”
党守素也说道:“是啊,现在陛下已经率部赶往行唐县了,要是陛下率领四十多万家眷都在咱们之前赶到了行唐县,那一定会怪罪咱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