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杜仲明、陆远等人纷纷叫喊着,此时双方铁骑的距离越来越近,骑兵营将士再不冲锋就来不及了,在骑战中没有全速冲锋,这将是致命的。
许铭举起手中长枪,正要下令全营冲锋,一队中军的传令兵却策马赶来:“总镇有令:骑兵营立即后撤,让出正面战场!”
许铭与杜仲明、陆远、董云三人目瞪口呆,这一战打到此刻,刘衍竟然让骑兵营撤下去,难道要用炮营和中营去硬刚李自成的数万精锐骁骑?
不过此时来不及多想,许铭等人也明白军令如山的道理,在核验了刘衍手令之后,便立即下令全营后撤。
经过数轮的对冲,此时骑兵营的兵力只剩下八千多人,全营将士在许铭的率领下快速后撤,策马穿过了炮营阵地,向后面中营军阵赶去。
许铭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之中的钱樰,大叫道:“看你的了!”
随后许铭便策马冲了过去,钱樰也大声叫道:“看我的!”
钱樰和一众炮手看着从身边飞驰而过的骑兵营将士,只见众多将士都是疲惫不堪,甚至有人已经趴在了战马上,显然是已经脱力了,可见此战之激烈。
而且钱樰也注意到,骑兵营的人数少了许多,虽然来不及清点,但是也绝没有一万两千多人了,骑兵营将士伤亡巨大,已经超过在辽东血战的损失。
此时钱樰脸色铁青,青莱镇新军成军以来,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哪怕是在辽东面对清军也是一样,没想到在开封城外,被数十万流贼大军围攻,竟然遭到如此大的伤亡!
“兄弟们打起精神来,一会儿让那些贼寇知道,什么叫做炮火覆盖!”
“好!轰死那些贼寇。”
“填装完毕,炸死他们!”
炮营的众多炮手群情激奋,望着远处逐渐逼近的流贼骁骑大军,全然没有丝毫畏惧,所有人都各就各位,炮营三总,所有两百多门火炮全部填装完毕,只等钱樰一声令下,便可开火轰击。
与此同时,在流贼中营骁骑军阵中,刘宗敏听到前军传来阵阵号角声,便咧着嘴大笑起来,然后对着身旁策马飞奔的李自成,扯着嗓子大吼道:“闯王!刘衍部骑兵撤了,那是敌军撤退的号角声!”
李自成没有说话,只是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不过李自成心中却有了一丝疑虑,刘衍部骑兵明明战意顽强,与前营骁骑对冲多次,都是死战不退,为什么突然撤退了?李自成向来多疑,这也是李自成能够活到今日的一个原因,此时李自成的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安,但是这一丝不安,暂时被骁骑大军轰鸣的铁蹄声压制着,并没有让李自成做出什么安排来。
此时铁骑大军正在高速冲锋,前方的流贼斥候即便发现了什么,也只能依靠号角向中军传递信息。不过号角的声调很是单调,能够传递的内容也非常匮乏。
充其量就是传达一些:敌军撤退,敌军增援,前军战败等等,非常泛泛的消息而已。
所以李自成此时也拿不准主意,不知道刘衍部骑兵是真的坚持不住了,还是刘衍在耍什么花招。
刘宗敏跟随李自成多年,对李自成非常的熟悉。当初李自成要火拼曹操罗汝才的时候,刘宗敏便只是通过些许言语就做出了判断,协助李自成拿下罗汝才,吞并其部兵马。
此时刘宗敏转头看着眉头紧锁的李自成,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便再次大声吼道:“闯王!想许多没有,刘衍就算再狡诈,也只有数万人马,他能耍什么花招?”
李自成一想也是,自己汇合了李来亨部,有将近五万骁骑,这样的实力就算对阵关外的鞑子,也能立于不败之地,除非刘衍还有别的后手。
望着远处的开封城,李自成料定,就算刘衍临时将城中的所有新军都拉出来,也不过顶住自己这近五万骁骑两轮冲锋而已,此战刘衍必败无疑!
流贼中营骁骑大部披甲,甚至在前锋的数千骁骑,连战马都是披甲的,这样的防御力,足以让大股铁骑顶着新军火力冲到近前,最多的伤亡大一些罢了。
李自成最不怕的就是伤亡大,反正麾下兵马数十万,就算全都折损了,只要打下开封城,便又能轻松拉起数十万人马来!
此时李自成不再多想,猛地挥手向前,旁边的刘宗敏心领神会,欢快的吼叫着,二十几名亲卫同时举起号角,奋力吹响。
数万流贼骁骑在号角声中再次提速,全力冲向前方的新军炮营阵地。而骁骑大军后面,流贼前营的数万甲兵等步卒也亡命奔跑着。李定国、孙可望、艾能奇也率领火器营收拢、整顿后的两万兵马,向前快速奔袭着。
这三股贼寇大军汇聚成一条巨大的长龙,流贼大军那黑色的军服配上战场上鲜红的血色,异常的醒目。
钱樰望着已经冲进两里之内的流贼骁骑大军,脸上的表情非常狰狞,咬着牙怒声吼道:“来得好!兄弟们,听我号令,放!”
第三百八十章 火炮开路,精兵碾压
炮营分为三总,虎尊炮总的七十二门炮一字排开,部署在炮阵的最前方,紧接着是佛郎机炮总,依旧是七十二门,最后是火箭炮总,七十二门火箭炮车全部装填了百虎齐奔大火箭。
钱樰站在阵前怒吼着,炮营所有的炮手几乎一同点燃了引信。
一瞬间,仿佛天地都为之色变,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云霄,刘衍在千里镜中,甚至看到炮营阵前的尘土瞬间腾起,仿佛后世的蘑菇云的形状,无数炮子、火箭呼啸着射向不远处的流贼骁骑大军。
与此同时,开封城的西城墙上,一百数十门重炮也同时开火,所有的大佛郎机炮已经提前调转了炮口,全部集中火力对准了三、四里之外的闯王大纛。
前后两处火炮齐射的巨大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将战场上几十万人马都吓了一跳,几乎所有人都望向炮营,或是望向开封城头。
只见这两处的火炮还在不断轰鸣着,持续不断的将炮弹、火箭倾泻在流贼骁骑军阵之中。
首当其中的,便是流贼骁骑的前军,面对七十二门虎尊炮射来的散弹,数百披甲骁骑惨叫着扑倒在地,随后士兵与战马的尸体变成了路障,给后续冲锋过来的骁骑造成了极大的混乱,不断有流贼骁骑被绊倒。
与此同时,无数百虎齐奔大火箭落在流贼军阵之中,给流贼骁骑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而且火箭炮车的填装速度极快,甚至比鸟铳还要快,这一、两里的距离,炮营的炮手足以进行数轮齐射,持续不断的射杀敌军。
而炮营与城头上的佛郎机炮虽然也填装迅速,但是却只来得及轰击两轮,当第二轮轰完之后,钱樰当即命令佛郎机炮总的所有人后撤,自己则是继续站在前面,指挥虎尊炮与火箭炮车继续轰击。
“散弹,放!”
轰!
虎尊炮再次齐射,对准前方百步开外的流贼骁骑,无数散弹射了出去,形成的弹幕扫落了上百人马,又是一阵惨叫声响起。
“走!走!虎尊炮总撤!”
钱樰大吼一声,率先转身向后狂奔,几个鼓号手也吹响了撤退的号角,数百名炮手与护卫如同百米冲刺一般,撒丫子就往后跑去,阵地上的虎尊炮与佛郎机炮全部放弃。
当钱樰经过火箭炮总的时候,急忙停下来,大吼道:“放!所有火箭全部点火!”
那些百虎齐奔、蛟龙出海等各式火箭,其实直接用一根木管支着就能点燃,此时七十二门火箭炮车立即点火射击,剩下的所有火箭也被众多的炮手、护卫举起来,纷纷对准前方的流贼军阵,点火放了出去。
一瞬间,身在中军观战指挥的刘衍也张大了嘴巴,望着远处炮营的阵地上不断射出的火箭,仿佛看到了后世的“喀秋莎”一般,密集的火箭不断腾空而起,前方冲锋的流贼骁骑如同一头撞进了死亡之海的疯牛,被密集的火箭不断放着血,前方数千人马不断扑倒在地,巨大的伤亡让后方的李自成也瞠目结舌。
正威武将军张鼐此时正在前军冲锋,密集火箭落下的时候,周围的骁骑兵马不断被射杀。那些火箭在火药的助推下,力量非常巨大,甚至落空射在地上之后,都会猛地反弹起来,然后不知道会射向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哪个倒霉鬼会被射杀。
张鼐就亲眼见到前面的两个骁骑被射杀,那是一根成人手臂长短的箭矢,以极快的速度射来,前面那个骁骑根本来不及举盾防御,就被射穿了胸口。
随后那根火箭余势不减,顺势便射中了后面一个骁骑的腹部,将前后两人钉在了一起。
在张鼐惊恐的注视下,那两个骁骑惨叫着一头坠落马下,随后便被后面的滚滚铁骑踩成了肉泥。
“加速!”
张鼐久经沙场,此时知道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尽快冲到官军阵前,至少也要冲过这片被火箭笼罩的死亡地带,于是不断吼叫着,督促部下加速冲锋。
可是随即张鼐便双眼圆瞪,惊恐的发现,前方射来的数支火箭,拖着白色烟尾快速砸了过来。
“啊!”
在一阵绝望的喊叫声中,张鼐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举起了一面铁质圆盾,可是却于事无补,两枚火箭狠狠的钉在了圆盾上,一股巨大的力道袭来,铁质圆盾瞬间破防,那两枚火箭先是刺穿了张鼐的左臂,然后又射入其胸口之内,直接将左臂、圆盾一同钉在了胸口上!
此时张鼐只觉得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随后全身的力气飞速消退,眼前的视线也模糊了起来,张了张嘴想要大声喊叫,却一声也发不出来,随后便一头趴在战马上没了生息。
周围的骁骑士兵见状吓得魂飞魄散,领军的正威武将军战死,按照流贼的军法,众人都要连坐殉葬。
轰的一声,周围众人纷纷策马调转方向,既然横竖都是死,那还打什么?这些流贼并没有青莱镇新军那样的战斗意志,完全就是被流贼严酷的军法,以及各级将官镇压着。
此时张鼐身死,骁骑大军的前军顿时乱成一团,无数骁骑策马逃亡,混乱的场面让后面驰骋而来的李自成、刘宗敏目瞪口呆。
“闯王,是张鼐,他的战旗倒下了!”
李自成脸色铁青,大声怒吼着,催动后续骁骑继续冲击。
此时刘宗敏也是大声怒骂着,气急败坏的加快速度,想要策马到前面去弹压逃兵。
突然,又是一阵火箭射来,刘宗敏猛地侧身藏在了战马一侧,想要以高超的骑术躲避火箭。
可是不偏不倚的,一枚火箭擦着刘宗敏就飞了过去,刘宗敏刚刚松了一口气,却觉得肩膀传来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原来还有一枚火箭正中肩头,厚重的肩吞已经被射穿,整个肩膀已经血流如注。
李自成看到刘宗敏负伤,也是吓了一跳,急忙命身边一众骁骑策马上前,护着刘宗敏脱离大军,先返回中军那边治疗。
“啊!闯王,杀了他们,杀了那些狗官军,杀啊!”
刘宗敏气急败坏的大声吼叫着,即便被部下牵着战马脱离了战场,也依旧骂声不绝。
李自成没有理会,只是脸色越发的阴沉起来,策马狂奔一阵,骁骑大军终于冲到了新军炮营所在。只不过此时钱樰带着炮营的所有将士,已经撤到了后面。
“继续冲锋!”
李自成大吼着,前方前果毅将军任继荣、后果毅将军吴汝义已经先后赶去稳住了阵脚,无数骁骑冲过炮营阵地,朝着后面一里外的新军中营大阵发起了冲击。
沈拓望着越来越近的敌军,十几万步骑无边无际,心中虽然紧张,但是却没有一丝胆怯。
“鸟铳手准备!”
“刀盾手准备投掷震天雷!”
“长枪手结阵上前,准备阻敌!”
中营将士经过连番血战,此时已经伤亡数百人,其余将士也是筋疲力尽,可是随着沈拓不断下达号令,所有将士都是快速就位,浩大的方阵严阵以待,没有一丝迟疑与畏惧。
流贼大军在快速接近中,刘衍此时也是捏了一把汗,虽然自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部署,开封城西城墙上的火炮还在不断轰击中,但是能不能扰乱流贼的指挥,能不能集中火力轰击李自成的所在,让其知难而退,这些都是未知数,甚至可以说是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在里面。
不过刘衍并不是完全的在赌运气,因为有中营的一万余名将士在,刘衍对自己的部下有信心,只要有他们在,就一定能将流贼大军挡下来,为后面正在重新整队的骑兵营将士争取时间。
“传令:左营都指挥使、游击将军张义率部出城参战,在一刻之内,赶到矮墙防线的正面待命!”
“是!”
刘衍又做了一道保险,此时作为统帅能做的部署都已经做好了,剩下的,就看新军将士如何奋战了!
流贼骁骑大军中,李自成也从中军的位置赶到了前面,此时已经能望见数百步之外的新军方阵:“刘衍所部,果然强悍!”
李自成见过太多的官军精锐,可是面对数万骁骑冲锋,还能如此镇定的结阵迎敌,那巨大的方阵甚至看不出有任何惊慌和不安,所有新军将士都是沉着等待着,等待开打的那一刻。
这样的沉稳,这样的胆略,这样的强军,李自成从未见过,此刻也为之震撼:“能与刘衍这样的对手交锋,不枉本闯王纵横天下十几年,今日当血战到底,方能显英雄之志!”
“冲锋,加速冲锋!”
李自成看到了新军中营那稳如泰山的鸟铳横阵,也看到了后面无数身披重甲、手持四米长枪的长枪手,那些官军虽然没有之前的矮墙作为防护,可是李自成也知道,强行撞击的话,骁骑大军肯定要折损不少兵马。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大战打到现在,已经到了双方最终亮底牌、比大小的最终时刻,即便伤亡再大,李自成也要不断冲击、撞击下去,直到将面前的新军彻底击溃!
骁骑大军继续冲锋着,突然远处的开封城西城墙上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响声,那是七门红夷大炮的轰鸣声,此刻七颗十斤的炮子呼啸着飞来,在十几万人马的注视下,相继落在流贼骁骑的军阵中,落在了李自成的闯王大纛周围!
轰!
一声轰响,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里,一颗炮子击中了闯王大纛,那成人手臂粗细的旗杆应声而断,巨大的黑色闯字大旗径直落下。
就在大纛后面策马冲锋的李自成也是神色恐怖,旗杆折断的时候,无数木屑、木刺四溅,其中一根手指大小的木刺如同箭矢,击中了李自成的左眼,李自成的眼窝顿时鲜血如注,周围的流贼兵马见状无不魂飞魄散!
“闯王!”
“救闯王!”
流贼大军顿时大乱,前军与中军的流贼骁骑纷纷减速,随后倒卷而回,前果毅将军任继荣、后果毅将军吴汝义看到闯王的大纛倒下,也是吓得率部撤回,此时冲击新军大阵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最重要的是确认闯王是否无恙。
“撤!去救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