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流贼火器营的将近四万人马开始行动,艾能奇一马当先,这五千骁骑基本上都是三人的老部下,都是跟着李定国、艾能奇和孙可望投靠过来的大西军,这些人不但战力强悍,都是百战余生,跟着三人南征北战多年的心腹,而且装备也是非常精良的,几乎人人披甲,战马也是每人双马,冲锋起来气势十足。
远处刘衍望见,也是感叹:“看来流贼之中也有精悍铁骑,李定国麾下的这支骑兵,就算是与清军对冲,也不逞多让!”
“命令中营鸟铳手准备,亲卫营鸟铳手护卫两翼的矮墙防线,命令骑兵营待命!”
“是!”
随后刘衍望着已经逼近的五千流贼骁骑,看旗号应该是艾能奇,毕竟流贼之中打着“艾”字战旗的,也就是他一人了。
“艾能奇?就不知道他的命,硬不硬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初战(二)
“加速!加速!”
艾能奇身披重甲,策马挺枪在军阵前方冲锋,周围密密麻麻的都是营中骁骑,策马全速冲向前方的新军炮阵。
为了抵御新军那恐怖的鸟铳齐射,艾能奇与李定国、孙可望曾商议过,认为只有全军披重甲,并且以盾牌防护,然后快速冲上去,贴身近战,才能攻破新军的鸟铳阵。
所以此时这五千骁骑除了全员披甲之外,每人还携带了一面圆盾。这些圆盾都是铁质,在外面还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牛皮,防御力十足。
此时五千铁骑冲了过来,距离前方的矮墙防线只有两百多步远,艾能奇甚至已经能够看到炮阵中的新军炮手开始后退,甚至那些火炮都就地放弃,可见那些官军是何等的慌张。
不过艾能奇并没有太高兴,因为他已经看到大批的新军步兵冲了上去,就依托那道弧形的矮墙准备防御,数不清的乌黑鸟铳被架在墙上,刘衍竟然准备以鸟铳阻击铁骑的冲锋!
“难道刘衍就是用这些鸟铳手,击败的清军铁骑?”
此时艾能奇率领的五千骁骑飞速冲锋,转眼便冲进了百步之内,脑海中刚刚想起这个疑问,前方便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一道白烟从矮墙处升腾而已,那是中营七千六百多名鸟铳手齐射的动静。
新军的鸟铳做工精良,再加上颗粒火药的威力加持,在百步之内便可以射穿敌军三层重甲,即便那五千骁骑人人披甲,又有精良圆盾防护,可是在近距离的齐射下,依然被打得人仰马翻。
沈拓命指挥使郭荣率领全营所有长枪手、刀盾手,共计三千余人,在矮墙防线后面列阵待命,然后自己与指挥使滕江河、于迁各率一排鸟铳手,全营七千六百多名鸟铳手排成三列,轮番齐射杀敌。
“放!”
沈拓率领第一排鸟铳手飞速后撤,然后在后面快速填装起来,而滕江河已经大声怒吼着下令射击了。
“砰!砰!”
又是一阵巨响,密集的铅弹扫过前方,将冲锋的流贼骁骑射倒大片,在新军阵前到处都是人仰马翻的场景,那些被射中的骁骑士兵痛苦的坠落马下,身上厚重的铠甲根本无法挡住近距离铅弹的打击,在身上留下一个个血窟窿。
那些骁骑手中的圆盾也是一样,铅弹打在上面,基本上都是直接打穿,然后铅弹再击中盾牌后面的人体,虽然力道减少了许多,但是也足以将流贼士兵打落马下。
在高速冲锋的骑阵中,一旦坠落马下,基本上就意味着阵亡了,无数马蹄会将其踩成肉泥,没有幸存的可能。
刘衍举着千里镜观战,只见数千流贼骁骑拥挤在阵前,前锋数百人已经尽数被射杀,后面的骑兵则是被到处乱窜的受惊战马拦住,不得不勒住战马,几乎全军的冲锋势头都被遏制住。
与此同时,那些骁骑士兵并没有装备弓箭等远程武器,只能继续策马前进,却没有了速度,被一轮又一轮的鸟铳齐射射杀。
看到这里,刘衍放下了千里镜,不由摇头叹息,看来艾能奇并没有指挥骑兵冲阵的经验。以骑兵冲击鸟铳大阵,而且还是有简单防御工事的鸟铳大阵,就必须抱着惨胜的心态,拼着巨大伤亡不断冲锋向前,半路上绝不能停下,也不能减慢速度,哪怕会将前面的同伴踩死、撞死,也在所不惜。
而且这样的骑兵必须要装备弓箭,在冲锋的过程中要分出部分骑兵,以漫射的方式压制鸟铳的火力。像艾能奇这样,企图以铠甲和盾牌来防御鸟铳的近距离齐射,然后妄想着直接冲到近前结束战斗,那就纯粹是在找死!
“中营做的很好,现在就看两翼的情况了!”
刘衍举起千里镜,向大军两翼望去,只是此时双方兵马众多,两翼的敌军距离中军这边太远,在数里之外,即便有千里镜也看不真切。
刘衍只好派出传令兵,加强与两翼的联系。
“嗯?”
忽然,刘衍再次举起了千里镜,只见前方一杆大纛快速向前,那是李定国的战旗,是李定国率领数千火铳手跑步赶来支援。
而在李定国所部的后面,一支两、三万人的大军也结阵而来,看旗号是孙可望部。
刘衍点了点头,看来李定国也知道艾能奇部就要败了,所以率领火铳手前来支援,要与中营将士对射。
“命令钱樰做好准备,一旦敌军铁骑溃散,便派出虎尊炮轰杀敌军火铳手!”
“是!”
“哼!老子有重火力,白痴才跟你的火铳对射!”
此时战场上,艾能奇策马在阵中大声咆哮着,麾下骁骑已经开始溃散,前锋的两千人死伤过半,后面的阵脚也乱了起来。
而前面新军的鸟铳齐射依然绵延不绝,非常有节奏,在艾能奇听起来,就好像是阎王的催命符,每一次轰鸣,都像是鼓槌,重重的敲击在自己的心头上。
“所有人,随我冲上去!”
艾能奇亲眼看到前面的一名掌旅中弹,一颗铅弹直接击中了面门,然后从后脑飞出,将头盔都带飞了出去,一小半头骨也跟着飞到了半空中。
还有一名部总举着圆盾策马向前,不断呼喊着沿途乱转的部下,却被几颗铅弹击中,手中的圆盾都被打穿,身上涌起两朵血花,然后便仰面坠落马下。
另一边,两名哨总带着十几个骁骑向前冲锋,眼看着就要冲到那道该死的矮墙前面了,却迎面撞上了一轮齐射,那十几个悍勇的骁骑将士如遭重击,连人带马被射杀在矮墙前面,不要说人了,就连那十几匹战马都被打成了血葫芦,悲鸣的倒在地上,十几人马倒在一处,竟然摞成一小股尸山!
那些被射杀的将士,全都是艾能奇的心腹兵马,从当初跟随张献忠起事的时候,就已经伴随在艾能奇的左右了,与艾能奇情同手足,可是此时却都死在了这里,而且都死得毫无价值!
从开战到现在,五千铁骑死伤惨重,而前方的那些新军鸟铳手,还没见到有什么伤亡,这样的局面,让艾能奇无法接受,此时已经接近癫狂。
随着艾能奇一声大吼,上百名骁骑聚集了过来,众人便要跟随冲锋,可就在这时,一名掌旅策马过来,一把拉住艾能奇战马的缰绳,大叫道:“将军,制将军有令,让咱们撤下去重整阵型!”
“混账!”
艾能奇大怒:“现在撤下去,他们就白死了!”
“制将军已经率部赶来,命令咱们必须撤下去,将军要三思啊!”
艾能奇顺着那掌旅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李定国率领的五千火铳手已经赶来,距离这边只有不到一里的距离。
随后艾能奇望向前方,骁骑大军依然在冲锋着,只是所有的人马都失去了速度,冲上去一波就被射杀一波,偶尔有侥幸之人冲到近前,怒吼着想要策马翻越矮墙,却被众多以逸待劳的长枪手乱枪戳死。
此时艾能奇算是领教到新军战法的“歹毒”,这样的防线,也只有用火器才能攻破。
“撤退!”
艾能奇大声下达命令,数千骁骑飞速后撤,留下满地的尸体。这一次冲锋,艾能奇部的五千骁骑至少丢下了一千数百具尸体,而新军中营将士只有十几人伤亡。
刘衍望见流贼骑兵退却,便命令炮营准备虎尊炮。
钱樰已经带着虎尊炮总的炮手重新进入炮营阵地,前方的中营鸟铳手与长枪手也后撤,将攻击面与射界让了出来。
“哈哈,兄弟们,给那些流贼来一把大的!”
虎尊炮总的炮手们轰然大笑起来,七十多门虎尊炮已经在矮墙后面一字排开,并且全部填装完毕。
炮手们使用的都是散弹,然后七手八脚的将每门虎尊炮前方的沙袋、竹筐搬开一些,将炮口伸了出去。
此时李定国率领的五千火铳手就在两百步之外,经过简单的整队,排成五排浩浩荡荡的压了过来。
钱樰见状,兴奋的大声吼道:“贼兵的火铳射程在七十步之内,所有人听我命令,将贼兵放到百步之内再开火!”
虎尊炮的射程在两百步左右,使用群子的有效射程在一百二十到一百五十步左右。钱樰准备在百步内齐射,可以将虎尊炮散弹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李定国在数十名亲兵的保护下,走在最后一排火铳手的后面,从这里看不到前方新军炮营防线的情况,只能不断从斥候的口中得知前面的情况。
“报!官军火铳手全部后撤了。”
“报!官军矮墙后面不见人影……”
李定国不由得担心起来,以刘衍部的强悍战力而言,不可能不战而退,于是心中有了强烈的不安。
此时李定国回头看向身后,只见孙可望已经率领三万长枪手跟了上来,军阵最前方的士兵,全都举着重盾,整个军阵看起来,如同一面移动的城墙。
在看左右两面,左营与后营的大纛在远处迎风飘扬,只要自己这边取得进展,两营三十万人马,就会如洪水般冲向刘衍部的两翼。
想到这里,李定国心中稍安:“刘衍部再强悍,也不可能以数万人马击败义军几十万人!”
很快,李定国率部推进到新军阵前八十步。
钱樰望着越来越近的流贼火铳大军,甚至可以看清那些贼兵手中的火铳,有长短不一的鸟铳,有双管、三管,甚至是四管的三眼铳,还有一些根本叫不上名字的,奇形怪状的火铳。
流贼火铳手装备的所有火铳都是火绳枪,拖着一根长长的火绳,远不及新军各营装备的燧发鸟铳。
“切!”
钱樰打心里鄙夷道:“估计就算是齐射,那些贼兵也保持不了两轮,就会失去齐射的节奏。那些纷杂的火铳填装方法都不尽相同,要是能始终如一的齐射而不乱,那就真是活见鬼了!”
此时五千流贼火铳手进入到新军阵前七十步,钱樰猛地一挥手,怒吼道:“开火!”
第三百七十三章 初战(三)
七十二门虎尊炮近距离齐射,无数散弹轰了出去,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弹幕,瞬间横扫过几十步外的五千火铳手。
在巨大的轰鸣声中,李定国只觉得天空顿时一暗,浓烈的硝烟笼罩了大半个天际,同时脚下的大地也剧烈的震动起来,李定国眼前密集的火铳手军阵直接倒下大片,视线顿时开阔了起来。
“这、这是虎尊炮!”
李定国没想到刘衍竟然会如此狡诈,双方即将展开对射,竟然用虎尊炮进行齐射。此时五千火铳手伤亡惨重,刚才一轮齐射至少倒下了数百人,第一排火铳手几乎全灭,残存的少量火铳手惊恐的四处奔逃,连带着,引起了后面几排火铳手一阵骚乱。
“命令各部掌旅、哨总进行弹压,前两排火铳手立即退到横阵后面,重整阵型,第三排准备齐射!”
这五千火铳手毕竟是李定国亲自操练的,在流贼军中也算是一支精锐,此时经过各级将官的弹压,竟然奇迹般的稳住了阵脚,数百名前两排的溃兵逃到后面,开始重新整队。
而第三排火铳手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各式火铳,在一声号令下,齐射了一轮。
矮墙后面,钱樰蹲在地上抱着脑袋,身后的沙袋上不断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那是大大小小的铅弹打在上面的声音。
钱樰看到两名炮手躲闪不及时,被流贼的火铳击中,一个炮手直接被击中脑袋,直挺挺的仰面倒下,另一人被击中胸口,如同喷泉一般的鲜血不断流出来,两名医官匍匐上前为其止血,可是用了大量的棉布堵在伤口上,也依然血流如注,那名炮手很快就脸色惨白,没有了呼吸。
“奶奶的,跟我耍横!”
钱樰趁着流贼火铳手射击间隙的时候,大声吼道:“虎尊炮填装,快!”
炮营的炮手训练有素,经历的战阵也很多,所以即便顶着流贼齐射,也可以快速完成填装。
虎尊炮的填装很方便,只需要将散弹一股脑的放进去,然后火药量也是定额的,真要对比的话,填装一门虎尊炮所需的时间,并不比填装火铳长。
新军炮手们几乎与流贼火铳手同时完成了准备,当李定国麾下第四排火铳手举起火铳,准备齐射的时候,新军炮营的七十多门虎尊炮也全部点燃了引线。
轰!
砰!砰!
流贼一方第四排,一千名火铳手又是一轮齐射,同一时间,新军七十多门虎尊炮也猛烈开火,双方的阵线上同时升腾起一阵硝烟,刺鼻的白烟几乎将两军全部笼罩其中。
新军这边有矮墙防护,虽然也不断有将士中弹倒下,但是整体的伤亡还是很轻微的。再加上各营配属的医官与辎重兵早已做好了准备,可以及时将受伤的将士送到后方救治,新军医官也有着丰富的经验,可以对火器造成的伤害进行有效治疗,所以在对射时,新军其实是占据了非常大的优势的。
反观李定国所部,刚才双方同时开火,火器营第四排火铳手又倒下了几乎三分之一。那些虎尊炮虽然只有七十多门,可是全部用的散弹,轰击之下形成的弹幕,几乎可以打到火器营的整个方阵。
此时随着第四排伤亡惨重,剩下的流贼火铳手再也坚持不住,这样几乎是自杀式的对射作战,让流贼士兵无法接受,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轰的一声便开始了溃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