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大人,成邑的援军已经派出先遣,如今距此已不足十里!”
公山不狃只觉一阵心惊肉跳。
“先遣有多少人马?”
那探子回道:
“总是有几千人,具体数目不得而知!”
公山不狃望了望高台,一咬牙。
“罢了,撤兵吧!”
叔孙辄虽也有此意,却又忍不住道:
“不如……再拼一把?”
公山不狃叹道:
“来不及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若是再在这里耗下去,势必会全军覆没,撤军吧!”
公山不狃当即命令撤军。
而他们手下的这些来自费邑的将士,此刻也早就无有战意。没有做更多的停留,便是整体往外围撤走。
一路上,费邑的败军之师可谓是士气全无。
公山不狃见状,看到连叔孙辄在内,也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却不由是反而大笑起来。
叔孙辄对此自是不能理解,不禁是问其缘故。
公山不狃却是反过来安慰众人道:
“诸位莫慌!待我等回到费邑,休整一下,即便到时他们是举全国之力,又能奈我费邑如何?!”
叔孙辄闻言,也是在应和道:
“嗯……大人高见,想当初,郈邑反出之时,若非侯犯自己作死,其实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大败。只要我们能够回到费邑,理应是还可以继续坚守的。”
这时,只听叔孙辄是又有些担心的问道:
“确也不知……仲子路那歹人现在如何了?!”
公山不狃闻言,却是不由冷笑一声:
“他呀?!只怕早就已是身首异处了吧?我早就派人回去,取他性命了!”
……
高台上
人们看到公山不狃最终选择了撤兵,不由顿是欢呼起来。
孔丘出于谨慎,依旧是先派人查看了情况,确定无误之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并当即向鲁侯宋汇报情况。
鲁侯宋听闻,更是大喜,喜笑颜开,等到地上的水势退去,孔丘便是亲自下去查探,而正在这个时候援兵也已是入了城。
申句须和乐颀下车跪拜在孔丘面前。
“司寇大人,末将救驾来迟,还望恕罪!”
孔丘也不二话,当即命他二人率兵追击公山不狃。
申句须和乐颀领命而去,而孔丘这时才迎出了鲁侯宋,准备将其送回到宫内。
行不多时,鲁侯宋在车舆上却是忽闻车外传来一阵哭声。
撩开车舆帘子,鲁侯宋的眉头却是不由一皱。
只见公衍正抱着一具身着均服的尸身在那痛哭。而孔丘和李然等人则也是站在一旁,看样子也很是伤心。
鲁侯宋感觉奇怪,于是朝孔丘招了招手。
孔丘来到车舆旁,鲁侯宋向他询问道:
“公衍他为何在此哭啼?”
孔丘回道:
“其弟公为为了保护君上而战死,之前一直不确定其死讯,如今见到尸身,方才确认!”
鲁侯宋闻言,亦是不由一阵唏嘘。
他下得车舆,并是来到公衍身边。
公衍听到动静,放下公为的遗体,匍匐在地。
“公衍见过君上!”
鲁侯宋看公为和一个小僮死在一起,两人还手牵着手,心下黯然。
“衍,你且起身吧。”
公衍其实论辈分,应该是鲁侯宋的侄儿,鲁侯宋虽然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将公衍和公为如何,但是一直也是对其有所防范。
而如今,公为竟然为了保护他而战死,这实在让鲁侯宋有些羞愧难当。
公衍站了起来,抹着眼泪,鲁侯宋又看了看公为的尸体。
“为乃是为我鲁国社稷而牺牲,寡人心存感激,司仪何在?”
“臣在!”
鲁侯宋说道:
“将公为公子以上卿之国丧安葬,另外,将他身边的这位壮士一同葬于一处!此事便交由你去督办!不得有误!”
“诺!”
司仪上前,并是急忙如是回复道。
第六百九十八章 执干戈以卫社稷,可无殇也
鲁侯宋交代完司仪之后,又安慰了几句公衍,随后便是着急回了宫。
毕竟在经历了这场恶战后,其心中的忐忑不安那是不必再说的。
只不过鲁侯宋这一走,那司仪便是对在场的众人言道:
“公子为虽不及弱冠,但其为忠烈之举!今为国捐躯,国君也表示要以国礼安葬。只不过……这个小僮……与其合葬一处,恐怕有些不太合适。”
“所以下官以为可将公子为以国礼的规格下葬,至于这个小僮则可以殇礼下葬。又或者,是将他们二人都以殇礼的规格下葬,唯有如此,才符合礼制啊……”
很显然,这个司仪礼官由于跟随鲁侯宋的时间久了,对于“国君”的心思自以为是“心知肚明”。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公衍和公为在鲁侯宋心中的份量?所以,他为了能够在国君面前多多表现,就故意是在那找茬。
公衍闻言,自是不满,司仪的第一个方案,无疑是将公为和汪琦分开,而生前他反对公为和汪錡在一起,死后自是不能再拂逆了他这个弟弟的遗愿;
至于第二个方案,却更是将公为的下葬规格给降了许多。
面对司仪的为难,公衍是当即发话:
“君上既然已经发话,让他们安葬一处,他们又是并肩作战同时战死的,又岂有将他们分开的道理?至于规格,以国葬待之,也是君上之意!你怎可不按国君之意操办?”
礼官面对公衍的指责,淡然道:
“国君他所临之事,事务繁杂,礼仪之事,国君自是不太清楚的。所以,还请公子恕罪!我等也需得根据具体的情况,来操办此事!”
公衍闻言,却是不满道:
“亡弟的葬礼,绝不能降格!至于他们是否合葬,也应该顺应国君的意思,这没什么好商量的!”
孔丘这时多少也有那么一点为难,他轻轻拉扯了一下李然的衣袖,小声道:
“恩公……你如何看待此事?”
李然想了想,却是言道:
“昔日,昭公前往晋国,一举一动皆合乎礼制。就连晋平公见了,都不由感叹其‘知礼’,然而,当时叔向的师傅女叔齐,却是对此有过另一番高论。”
“女叔齐认为,鲁昭公虽然举手投足之间并不失礼,却实际上已是失了大礼。这世上,真正的大礼,应该是‘谨守其国,行其政令,无失其民’。而如今,鲁侯以国丧之礼待公为,是为大礼。而以汪锜陪之,是为大义!鲁侯如此安排,可谓明智。”
“如今,这小小的司仪,不懂得周礼的大义,而只懂得其中的小节,难道不是错得离谱吗?”
“更何况,能拿起兵器保卫社稷和国君的人,正可谓是‘谨守其国’了!既然如此,又哪里违背礼制了呢?!”
孔丘不由是点了点头,并是当即言道:
“司仪此言不妥!能执干戈以卫社稷,可无殇也!此等苟利国家之事,虽有违小节,却不失大礼,不必太过于拘泥了!”
司仪见向来是以精通周礼而著称的司寇大人都发了话。于是,他也不敢再说,只得为唯诺言道:
“既是司寇大人都如此说了,那么下官也唯有遵命行事了。”
司仪当即开始操办此事,而李然则本想马上回到杏林。但孔丘却并不放心,想让他先住在自己的府上暂避一阵子。
而李然为了丽光的安全着想,倒也不推脱,何况公为和汪錡的葬礼,他也是一定要参加的。
孔丘则是主要陪在鲁侯宋身边。
公为的葬礼,则是由礼官按照他的意思全权操持。
公衍见弟弟终于得了妥善的安置,伤心之余也略表欣慰。
但同时,更多的则是后悔。
他觉得当年就不该如此那般激烈的反对弟弟和汪錡,否则今日的惨烈,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国丧之日
大殿之上庄严肃穆目。
一时全体鲁国的公卿大臣,都跟随鲁侯一起列位其下。
其死后之哀荣,也不可谓不隆重……
……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再说子路这边,在公山不狃带兵外出之后,头一天里依旧是安安分分的,只管喝酒吃肉,潇洒快活。
而看守他的那两个人,看到子路竟还请他二人在那喝酒吃肉,一时倒也是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