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河南的豪强,贪污腐败的官吏,欺压百姓的豪强,吃兵血的军头,这些人惧怕东南新军打过来之后清算他们,所以纷纷变卖家产北上逃亡。
但是河南正常的乡绅和百姓都很淡定,有些地方甚至都已经偷偷做好“喜迎王师”的准备。
事情到了这一步,所以陈以勤才低下头向明廷和陕西求增援,因为整个河南上下已经完全没有作战意志了。
“父亲,要不然我亲自去陕西一趟,请岳父出兵河南?关中和豫中俱为一体,如果河南丢了,陕西也保不住。”
陈以勤摇头说道:“郭朴上一次已经给为父回信了,说陕北的匪患猖獗,他带着军队在那边剿匪,派不出士兵来支援我们。”
陈于陛低下头,剿匪哪里比得上河南的战事重要,这是郭朴不想要出兵河南。
陈以勤叹息一声说道:
“我大明上下如今都被东南的火力吓破了胆,其实他们并不知道,如今是反攻睢阳的最好时机。”
“东南贼在睢阳几天之内投入的弹药,抵得上我们河南火炮厂两年的产量了,我不信这么多的弹药,东南贼能立刻补充上,就算是能生产出来,也要能运送到前线来啊!”
“如果以东南贼的作战风格,攻打下睢阳为什么不立刻进军?还不是因为弹药不足,等待后方补给吗?”
陈于陛连忙点头,虽说东南军队主帅陈璘是一个谨慎的人,但是在如此大好优势的情况下依然没有大规模进军,很有可能真的和父亲说的那样,东南的弹药不够了。
“东南贼打仗太依赖于火炮,反而不如我们的士兵勇猛,而且睢阳炮战几乎将睢阳的城防全部都毁了,这时候我们集结军队攻打睢阳,只要能够挫败东南贼百战百胜的神话,那我大明就还有机会。”
陈以勤痛心疾首的说道:“如今大明已经没有机会了!”
陈以勤说完,儿子陈于陛沉默不语。
睢阳前线,确实如同陈以勤所说的那样,睢阳之战中,将徐州积攒了两年的弹药全部都用尽了。
陈璘从没有想过,打仗竟然要这么烧钱,而且他指挥的这次睢阳之战,是东南在单次战役中消耗炮弹最多的一次战斗,整个睢阳的五道阵地都被犁平,而睢阳城墙更是被彻底摧毁。
在攻占下睢阳以后,陈璘也不敢怠慢,甚至连睢阳城都不敢入,而是在睢阳城外修复工事,就担心明军反扑过来。
但是明军显然已经被打破了胆气,而明廷新军也迟迟不来支援,这才让陈璘缓过气来。
不过弹药不足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南京那边的兵工厂再加班加点的生产,火炮和炮弹就算是生产出来,一时半刻也拉不到睢阳来。
陈璘现在还在怀念徐州的铁路,要是全国都能铺上铁路,这仗就要好打多了。
不过这也是想想而已,光是修建徐州铁路,就花费了东南那么多人力物力,如果要将铁路铺设到全国,怕是自己死之前也看不到这样的场景吧。
如今陈璘的军队因为缺乏弹药无法前进,所以只能召开作战总结会议,将睢阳之战的战术总结送往南京。
李言恭拿着报告,对着旅部参谋做自己的作战总结:
“本次睢阳之战,我定安团的炮兵也暴露出不少问题。“
“步炮协调不一致,在开炮一个小时后,就因为火炮操作不当,导致了五分之一的火炮出现过热的问题,只能先降温再发射,还有三门火炮险些炸膛。”
“这是我们实炮训练次数不够,在战场上过于紧张导致的。”
陈璘摸着头,前线炮弹都缺成这个样子了,还实炮训练不够。
李言恭继续说道:“根据俘虏的记录,我们对新火炮也进行了分析。”
“这一次使用的新炮弹,先点燃炮弹引线,然后再用火炮发射,装填了炸药的炮弹会在落地或者空中爆炸,对敌方堑壕中的士兵造成了巨大的杀伤。”
“新式炮弹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对明军造成了巨大的杀伤,也让明军闻我军炮声就色变,打击了敌军的士气。”
“不过新的引线炮弹,也有如下的问题。”
“哑弹比较多,这些炮弹在飞行的时候火星熄灭了,炮弹没能爆炸,那杀伤力还不如实心炮弹。”
“根据我们的调查,这种炮弹在快要落地的时候爆炸,杀伤力是最大的。炮弹在半空中爆炸,飞散的弹片可以造成有效的杀伤,比落在地上爆炸的威力大多了。”
“而我们的炮弹引线过长,导致绝大部分炮弹都是落地后才爆炸的,威力就小了很多。”
陈璘立刻点头,将这些内容都记录下来,工部非常重视新式武器的反馈,因为使用这些武器的人都是前线的指挥官,他们才最了解武器好不好用。
李言恭继续说道:“我们的火炮太笨重了,而且属下建议,根据火炮重量进行分类,将比较重的火炮留在阵地上,而不是机械的根据口径来分类。”
“我们军中一部分小口径的火炮,因为是旧炮,重量很重,在这一次需要机动前进的炮战中大大的拖了后腿,炮兵前进的速度不是最快的那门火炮,而是取决于前进最慢的那门火炮。”
“重炮留在后方,轻炮随步兵移动作战,这才是合理的编制方法。”
陈璘连连点头说道:“说下去!”
第595章 播州叛乱
李言恭说道:“旅长,我认为应该将重量比较轻的炮都拉上马车,必须要让炮兵跟上步兵的行动,这样在野外战斗中步兵和炮兵才能协同作战。”
陈璘点头说道:“但是火炮作战的时候会惊扰战马,必须要用专门的战马进行战场训练才行。”
李言恭点头说道:“其实也不一定是要战马,骡子负重能力虽然不如马,但是更容易控制。”
陈璘点头说道:“我这就给后勤写信,让他们运送一批耐劳的牲畜到前线来。”
结束了对炮兵战术的总结,步兵作战的团长们也纷纷总结了自己作战的得失。
陈璘最后说道:“从京师传来的情报,李成梁忙着内部削藩的问题,应该是不可能南下了。我们这段时间继续留守睢阳,等待后方补给的弹药送达,就准备攻打开封!”
众团长纷纷领命。
就在睢阳的东南新军在整军备战的时候,四川,南中。
从汉末三国以来,南中地区就是中原划分的西南夷地区,当年诸葛亮七擒七纵孟获就是在这个地方。
川西,云贵,广西,即使到了明代依然是汉夷杂居的地区。
“团长,山寨就在那边了!”
亲卫拿来望远镜,熊况看着对面半山腰的山寨,咬了一口肉干说道:“这帮贼寇为什么都要在这种地方建造山寨,害得老子好一顿爬!传令全军注意掩护,给老子端了它!”
接下来的战斗并没有什么意外。
西南山区的这些土匪,靠的就是躲藏在山中,仗着官军不愿意花力气进山剿匪,才能猖獗一时。
遇到正规军剿匪,这些山寨根本就是不堪一击,迅速被熊况的军队消灭。
熊况正带着军队,在南中地区训练剿匪。
等到中午的时候,熊况就已经结束了战斗,一部分士兵押送着土匪下山,熊况召集手下营连级的指挥官开会总结。
“滇马确实适合山路驼运,不过也只能驮得动六磅炮,口径再大的就完全运不上山了。”
“手榴弹在山地作战中用处很大,但是也容易造成山体滑坡。”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熊况掏出本子将这次作战遇到的问题,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全部记录了下来。
果然大都督说的没错,“实践出真知”,熊况才发现山地作战中竟然有这么多的问题。
驼运物资补给,武器配比,安营寨扎,这些东西都需要实践。
遇到伤员如何处置,山上如何御寒过夜,这都是需要一步步总结的。
等到众人总结完毕,熊况点头说道: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在南平剿匪了。”
众人看向熊况,熊况说道:
“大都督的预判没错,果然贵州土司有异动,旅长已经下令,我们独立团返回南平城休整七日,就立刻前往贵州。”
一个军队的指挥官的个人风格,会影响整个队伍。
李言恭的指挥风格比较稳健,基本上打的就是稳扎稳打的阵地战,所以他手下的指挥官也比较严谨。
熊况打仗比较灵活,喜欢出奇兵,所以他手下指挥官的风格也和他类似,整个独立团的氛围比较轻松,但是普遍更加好战。
其实熊况在南平剿匪,就是为了训练军队山地作战,为了大都督预言的云贵作战提前准备。
贵州,播州。
播州就是现在的贵州遵义市,当地土司杨家已经在本地世袭了二十六代了。
是的,从唐代开始,杨家就是播州当地的统治者,无论中原怎么更迭,杨家依然是播州宣慰使。
如今播州宣慰使杨烈,本身也是一个有野心的。
杨氏历代统治播州,势力盘根错节,早有不臣之心,他认为四川官军弱不经战,非常轻视。
在蜀中被东南攻占之后,趁着西南混乱的机会,杨烈又扩张地盘,吸纳了更多逃难的西南夷,逐渐有了不臣之心。
而当他听说云南黔国公向东南大都督苏泽投降,云南和贵州都有安定的迹象,东南在广西实行全面的改土归流。
杨烈本来就有些焦急,但是很快又听说了东南和大明在河南开战的消息。
杨烈立刻感觉自己有了机会,东南和明廷开战,那肯定是统一全国的国战,那一定会将主力都调往北方前线。
自己趁乱在这个时候出兵,如果能割据西南,那肯定会得到明廷的支持,说不定也封一个国公当当。
更进一步,还可以效法南诏大理这一类的西南割据势力建立政权。
杨烈聚集部众,打出匡扶明廷的旗号开始谋反。
只是杨烈并不知道,自己的谋反早就在一位大都督的预料中,东南内阁早就在准备山地作战,准备解决西南土司的问题。
所以杨烈谋反的消息迅速传到了成都和南京,内阁立刻召开了会议。
看着苏泽,徐渭只能感慨,大都督真的是料事如神,这西南夷叛乱的事情又被他预测对了。
云贵要叛乱,自然不是苏泽瞎猜的。
在他穿越前的历史时间线上,万历年间的播州之乱耗费了明廷最后的元气,将明廷西南的优势力量消耗一空。
只不过在那条时间线上,造反的是杨烈的儿子杨应龙。
现在是老子造反,这倒不是说杨家天生反骨,而是西南夷的问题本身就很严重,无论是谁在这种局势下,都会滋生野心。
内阁的氛围很轻松,因为苏泽的安排,东南征讨安南的主力,攻打四川的主力全部都留在西南,包括广东广西的军队,可以说近一半的军队都在西南,这一次西南夷叛乱绝对会被平定。
杨烈恐怕也没想到,在西南归附之后苏泽竟然没有把军队都调动去北方前线,而是专门留在西南“等着”自己造反。
内阁的气氛轻松,徐渭开口说道:“正如同大都督所料的,西南必反。因为西南问题不是一个军事问题,而是一个政治问题,这是落后的土司制度,和西南汉化而造成的思想进步产生的冲突。”
“西南问题,并不是汉夷问题,而是制度问题!”
第596章 系统性歧视
徐渭说道:“正如同大都督所说的,在西南地区造反的,基本上都是汉人大族的首领,或者汉化的西南土司首领,反而普通的西南异族不会主动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