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智的言论从古至今都有。
专家说,经济下滑,收入减少,可以考虑把多余的房子租出去,自己开私家车去跑滴滴……
没错,这是一千多年后专家的原话。
跟“何不食肉糜”一样,可笑又可悲。
类似的专家语录还有很多,让人感觉“专家”这个领域简直乌烟瘴气,群魔乱舞。
当所谓的精英阶层严重脱离了底层群众,说出来的话他们自以为正常,却不知道自己已成了可笑又可悲的笑柄。
当然,知道了也不在乎,靠的就是异言异行博眼球,博流量,搞钱。
而底层的群众能怎么办呢?除了拿这些语录当段子娱乐一下,还能怎么办?
专家依然是专家,他们说的话再可笑,也不影响他们每年拿着丰厚的薪酬,继续在公众平台胡说八道,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李钦载管不了别人,他只能管好自己的学生。
弟子们将来非富即贵,除了两位公主,其他的人至少都会封个官什么的,李钦载不希望将来弟子们也成了所谓的专家,大放反人类的厥词,连累他这个老师也丢脸。
学业荒废了一年,李钦载给弟子做的教案是恢复性学习,把原来教过的内容温习一下。
两堂课下来,令李钦载惊喜的是,小混账们对以往学过的内容居然没怎么忘记,知识点基本都掌握得很牢固,包括最难的物理启蒙知识也都拿捏了。
仔细一问才知道,这一年来虽说都闲在家里,但宣城义阳两位公主却每隔数日便将他们叫出来,两位公主在太极宫寻了一处偏僻的殿落,组织师兄弟们一起学习。
小混账们最初当然也是不情愿,这帮家伙完全没有学习主动性,李钦载不在长安,他们更是撒了欢的到处玩乐。
奈何两位公主态度强硬,谁若敢不来,便领了宫中禁卫亲自登门,府门外刀戟林立,禁卫们扎扎实实堵在门口,换了谁家的长辈不发憷?
于是在长辈的拳打脚踢之下,在禁卫们刀戟加颈之下,契苾贞上官琨儿这些小混账被长辈毫不留情地踢出了门,不得不乖乖跟着两位公主进宫学习。
这种事只出现了一次,因为他们绝对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各家的长辈都吓坏了,试想谁愿意一大堆衣甲鲜明的禁卫堵在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犯了事,被天子下旨查抄了呢。
从那以后,小混账们变得非常乖巧且主动,到了学习的日子便主动进宫。
而且在宫里学习的氛围也非常积极热烈。
义阳公主手执小皮鞭在后面盯着呢,不敢不热烈。
事情传开后,李治和武后对众混账的学习劲头表示了极高的评价和赞赏。
每到学习的日子,武后还主动赏赐各种零食和饮品,偏僻的殿落也被宦官们打扫得干干净净,周围禁卫守护,环境异常安静幽雅。
如此一来,成效果真斐然。
时隔一年了,这群小混账们的知识点居然没有还给老师。
这个结果令李钦载喜出望外,同时也更肯定了一点。
跟这群小混账苦口婆心劝学讲道理是完全没用的,唯一有用的还得是义阳公主手里的小皮鞭。
他们就是贱的。
欣慰的目光立马投向宣城和义阳两位公主,宣城接收到他的目光,脸蛋儿顿时羞红,义阳却大喇喇地朝李钦载一笑,然后,慢慢捏响了指骨,噼噼啪啪一阵响。
这声音李钦载听着还没什么,课室内的小混账们却同时肩膀一颤,惊恐地回头望向义阳。
“干得好!”李钦载欣然赞道:“两位公主回头来我家吃饭,每人赏一只鸡腿。”
明明只是两只鸡腿,锦衣玉食的两位公主却高兴极了,用力点头。
……
年关将近之时,关中下起了大雪。
高句丽方面,自从俘虏国主后,李勣的军报偶有传来,基本是一路平推,李钦载估摸过不了几日,王师应该能占领高句丽全境了。
李钦载也希望早点结束战事,主要是李勣年迈,又受过重伤,常年在外征战,身体怕是扛不住,若劳累过度有个好歹,对大唐对李家都是天大的噩耗。
冬天的渭河已结冰,冰面不太厚,人不能在上面行走,但钓鱼还是勉强可行。
一块大石头狠狠扔过去,冰面被砸开一个大窟窿,李钦载穿着蓑衣,冒着漫天大雪,手执一根钓竿坐在河边。
先挂饵,再打窝,程序李钦载都懂,钓线没入河中,李钦载一动不动地坐在河边闭目养神。
身旁生了两个大炭炉,后面几名部曲不放心地站在远处看着他。
荞儿却像一只刚从五指山放出来的猢狲,在河边蹦跳雀跃,弘壁则屁颠颠地跟在兄长后面,小胖腿努力追赶兄长的步伐,不时发出咯咯咯的傻笑。
荞儿一脸坏笑,将弘壁叫到一棵大树下,让他站着不动,然后猛地一踹树干,树上的积雪顿时汹涌落下,弘壁猝不及防,瞬间就被积雪埋了,荞儿却哈哈大笑跑开。
后面的部曲大急,正要上前营救,却被李钦载挥手制止。
孩子有孩子的江湖,大人不要干预,弟弟在兄长面前吃亏挨揍不是很正常吗,一点风吹草动大人就忙着帮孩子出头,把大人世界的游戏规则强输给孩子,这孩子长大后会变成啥样?
李钦载决定静观其变。
果然,荞儿大笑一阵后便主动上前,挖祖坟似的把弘壁从积雪里刨出来。
弘壁刚露出头便咧嘴大哭,荞儿也不哄,又笑了几声,从怀里掏出一个冒着热气的烤番薯,揪下一块塞进弘壁的嘴里。
弘壁立马止住哭声,有滋有味地吃起番薯,刚才的不愉快瞬间忘了个干净,一边吃还一边朝荞儿傻笑,然后继续追逐兄长的脚步。
李钦载也笑了。
这才是孩子的世界,干净,纯洁,没有仇恨,也无关利益。
喜欢就是喜欢,兄长欺负了我,我还是喜欢跟兄长玩。
河里的鱼还没咬钩,也不知是不是被冻傻了,李钦载也不急,在无数次空手而归之后,他的心态已经有了些许变化。
钓鱼,钓的是心境,是愿者上钩的人生态度,是独钓寒江雪的唯美画面,是特么想拿雷管炸鱼之前的忍耐极限。
第1177章 又识四杰
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终究还是少了一点耐性。
呆坐了一个多时辰,荞儿和弘壁都玩得意兴阑珊了,李钦载却一条鱼都没钓到,越钓越火大。
然后,李钦载的心态又有了变化。
明明可以直接炸鱼的,为何要装什么“独钓寒江雪”的逼?
我的本职工作是玩火药的,一块小炸药能解决的事,为何像个傻子似的,在这漫天大雪里坐了一个多时辰?
什么叫“人生哲学”?人生哲学就是,用先进的生产工具代替落后的生产工具,提高人类获取食物的效率和数量,这才是真正的人生哲学。
钓到火起的李钦载绝不委屈自己,漫天大雪里,李钦载将钓竿一扔。
“冯肃,收拾收拾,回家了!”李钦载坐上了轮椅。
冯肃快步上前,一边收拾钓竿炭炉,一边没话找话:“五少郎今日还未钓起一条鱼,这就回去了?”
李钦载:“……”
很想念刘阿四,至少刘阿四不会在这个时候说这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蠢话。
扔给冯肃一记不爽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李钦载抱起弘壁,父子俩被部曲抬起朝别院走去。
如今李钦载和弘壁已经很亲近了,刚回长安时的疏离感荡然无存,李钦载每天逗得弘壁乐呵呵的,叫起爹来声音既响亮又清脆。
“爹,爹……吃鱼鱼。”弘壁指着结冰的河面,含糊不清地道。
李钦咋老脸一热:“听话,今日不吃鱼,咱吃鸡腿。”
“不,爹,吃鱼鱼……”弘壁很执拗地坚持。
“弘壁乖,吃鱼有鱼刺,鱼刺卡住喉咙很痛的。”李钦载哄着他。
弘壁仍然不依,小嘴儿一瘪,要哭了。
一旁的荞儿叹了口气,道:“弘壁乖,咱爹今日颗粒无收,你吃不了鱼。”
李钦载扭头瞪着他:“啥叫颗粒无收?我收获了钓鱼的快乐!”
“爹,吃快乐,吃快乐!”弘壁懵懂地嚷道。
小家伙不知啥叫快乐,但既然亲爹今日只收获了这玩意儿,那就勉为其难吃一吃。
荞儿叹气道:“弘壁乖,快乐没法吃,回头弄点晒干的咸鱼吃。”
弘壁又吵了几句,荞儿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弘壁很有眼力,立马不敢再吵,还朝荞儿露出讨好的笑容。
李钦载啧了一声,铁骨铮铮的李家老二,亲爹镇压不了的儿子,老大一记眼神就轻松压下去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血脉压制?
……
大雪连下了三日,天气终于放晴。
放晴的第一天,甘井庄迎来了几位客人。
其中一位是老熟人,武敏之,而另一位,勉强算熟人,鼻青脸肿的张大安。
至于张大安为何鼻青脸肿,大约是他的兄长张大象真的把李钦载的话听进心里了。
另外几位则很陌生,客人们皆着华裳,无论衣着还是气质,看起来都非常富贵。
李钦载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冬日的阳光竟有些刺眼,李钦载让人拿了一块白布盖在自己的脸上,院子里路过的下人丫鬟都欲言又止,但五少郎自己不嫌晦气,下人们也不敢说什么。
李钦载并不觉得晦气,他是重活两辈子的人,又在战场上差点死过一次,这般传奇的经历下,生死早已看淡。
几位客人就这样进了别院的门。
武敏之是别院的老熟人了,门房和管事都没敢拦他,根本不用通禀,武敏之昂首挺胸就进了门,根本没把自己当外人,顺带着把几位客人也领了进去。
绕过照壁,武敏之第一眼便看到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李钦载,以及他脸上那块白布。
武敏之当时就愣住了,呆怔半晌,飞奔上前,一脸悲痛跪在李钦载面前嚎啕痛哭:“先生,弟子来迟一步!啥时候的事啊!”
李钦载浑身一激灵,揭开脸上的白布,见到跪在自己面前哭丧的武敏之,这会儿李钦载是真感到晦气了。
一记大逼兜狠狠扇过去,武敏之的哭声立止,傻傻地看着原地复活的李钦载。
“死而复生,惊喜不?”李钦载朝武敏之龇牙一笑。
武敏之惊愕道:“你,你没事?”
接着武敏之气坏了:“没事为何拿白布盖脸?”
“我特么乐意!”李钦载打量他一眼,然后看到了武敏之身后的几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