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为什么发明面膜?
李钦载叹了口气,幽幽道:“当然是因为穷……”
这个答案显然有点上头,李勣和李思文猝不及防地咳嗽起来。
咳了片刻,李勣望向李思文:“你断了钦载的零用月钱?”
李思文毫无愧疚,冷冷道:“断了。”
李勣失笑:“难怪要造什么面膜,原来竟是狗急跳墙了……”
李钦载欲言又止,很想提醒老头儿,在直系血脉亲人面前,最好不要把他比喻成别的动物,基因遗传知识了解一下……
李勣挥了挥手:“有甚新奇东西尽管弄吧,莫给家里惹祸就好。”
李钦载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垂头应是。
内心对李勣安排的亲事还是有些抵触,这些日子相处,李钦载发现李勣其实是个挺和善的老头儿。
大唐军方第一名将,军中威望自是无人出其右。
但一个人的威严不是随时随地都散发出来的,虎躯一震王八之气乱飙什么的,王八之气没那么多,用一点少一点,李勣大概懂得这个道理,用得很节省。
大部分时候李勣还是很随和的,所以李钦载有胆子跟李勣提退婚的事,大不了被骂出去。
可今日亲爹也在。
亲爹就不同了,他不但不懂节省王八之气,也不懂得节省体力。一言不合就抄家伙揍,有他在场,李钦载提退婚多半没什么好下场。
暗暗决定下次找个单独的机会跟李勣提,李钦载识趣地告退。
……
李钦载回卧房继续补觉,一觉醒来已是清晨。
不知为何,今日醒来后,李钦载觉得自己的精气神竟跟以往不同。
怎么说呢,很松快,仿佛解决了久积于心底的心事,一夜之间压力尽卸。
李钦载开始有些奇怪,后来又想明白了。
穿越过来后,面对的流徙危机解决了,郑家也被报复了。
纵是身体前任的锅,到昨夜也算给了那位不省心的前任一个交代。
那位素不相识的前任,那些荒唐又愚蠢的往事,便算彻底做个告别吧。
不必拥抱,有趣的灵魂不想与愚蠢的灵魂拥抱。
从今天开始的日子,李钦载终于完全为自己而活了。
既然为自己而活,李钦载必须让李家上下都知道,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是怎样的生活状况。
睁眼第一件事,李钦载叫来了丫鬟,给自己穿衣洗漱。
富贵人家的少郎君,没有自己穿衣洗漱的道理。
唐朝的衣裳穿起来很繁琐,从内襟到外裳,一件接一件,内裣也有讲究,腰间的玉带很有意思,与现代的皮带扣相似,只是做工更精致,上面的宝石更是正宗A货。
走出房门,丫鬟用柳条沾了细盐,然后在李钦载的嘴里捅来捅去,捅得李钦载牙龈出血,一嘴的柳木屑,大好的心情顿时变得很差。
洗漱过后,李钦载吩咐上早餐。
丫鬟有些意外,但还是乖巧地去厨房传饭了。
李钦载明白丫鬟的意思,大唐人通常一天只吃两顿饭,第一顿大约是巳时,就是上午十点左右,第二顿是申时,就是下午四点左右。
一天就这两顿,吃过第二顿没多久就天黑,在这个基本没有娱乐项目的古代社会,天黑意味着要睡觉了。
不过李钦载不在乎,反正他一天要吃三顿,不仅吃三顿,而且要吃得精致,味道要好,食物要以肉类为主。
早餐很快被端上来。
丫鬟小心翼翼捧着一只鼎,鼎内装满了热气腾腾的肉。
李钦载看得眼角直抽抽。
那只鼎很小巧,但样式却有点像前世的痰盂……
这也就罢了,李钦载不在乎容器的样式,前世读书时跟同学一起吃饭,为了恶心同学,让自己多吃几块肉,一边吃饭一边形容厕所的屎啊尿啊什么的,恶心事没少干。
心理素质强大的泰然自若,该吃的肉一块不少,心理素质稍弱点的就吃亏了,看着饭菜犯恶心,于是剩下的饭菜归了别人。
这就是学校里的丛林法则,弱肉强食,优者吃撑,劣者饿死。
眼前这个痰盂一样的鼎,李钦载表示呵呵,小场面。
容器无所谓,但味道嘛……
看着眼前这一痰盂的肉,白生生的堆在痰盂里,一锅白水煮出来,里面放点盐,扔两块姜,就成了一道菜。
李钦载呆滞半晌,终于起身长叹。
别的可以忍,但吃这方面,真忍不了,当废物的首要条件就是,吃得好穿得好,否则对不起人生。
一言不发端起痰盂,李钦载径自走向厨房。
门口的丫鬟不知五少郎怎么了,急忙匆匆跟在他身后。
进了厨房,白白胖胖的厨子躬身问好,李钦载指了指门外,一个字,“滚”。
厨子滚了,李钦载坐在灶台下生火,将痰盂里的肉倒进大鼎里,然后从厨房里找了一些香叶,蒜,桂皮等调料扔进大鼎,盖上鼎盖,不停的煮。
门外的厨子和丫鬟吓坏了。
厨房是不仁不洁之地,君子远之。没有主家进厨房亲自做菜的道理,不配拥有姓名的丫鬟惊惶地看了半天,咬了咬下唇,转身就往后院跑。
大鼎内的肉已沸腾,李钦载撤了大火,改用慢火炖。
调料的香味渐渐散发出来,厨房内充斥着垂涎欲滴的肉香。
李钦载仍未熄火,继续炖肉。
直到鼎内的肉汤炖成了浓浓的汁状,而那些一块块的羊肉也炖得烂乎乎的,筷子一夹就断,终于大功告成。
李钦载撤了火,把厨子单手拎了进来,指着刚做出来的肉,恶狠狠地道:“看见了么?这才是菜,给人吃的菜!你做的那叫啥?那叫猪食,猪都不吃!”
厨子哭丧着脸没来得及赔罪,门外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
“你说的猪食,老夫吃了几十年,你想咋!”
第27章 免我无枝可依
门外赫然站着李思文,还有一位中年妇人,李钦载的母亲,李崔氏。
穿越后的这几日,李钦载忙着解决流徙危机,忙着报复郑家,竟顾不得与母亲相处。
印象里,这位母亲似乎很温柔,举手投足都显得很优雅,人的气质是多年养成的,诗书,家教,涵养,耳濡目染的环境等等。
李钦载的母亲无疑在气质方面培养得很成功,中国女性的优雅知性温柔等等所有的优点,几乎都能从她身上发现端倪。
令李钦载疑惑的是,娶了如此美丽温婉又贤良的婆娘,为何老爹的脾气仍然如此暴躁?
这脾气当刺史屈才了,去西市收保护费多好,一言不合就砸店铺,扫黑除恶行动背后还有偌大的保护伞,妥妥的长安西市扛把子。
面前的李思文怒火直冒,而李钦载脑海里却不知为何浮现李思文光着膀子,后背纹着小猪佩奇,手执砍刀满大街收保护费的诡异画面。
画面太可乐了,李钦载嘴角狠狠抽搐了几下,碍于面前的老爹即将发出父爱重击的大招,李钦载努力了很久才忍住了笑。
见这不肖子一脸诡异抽搐的表情,李思文愈发气不打一处来。
“孽子!老夫与你说话,你在想甚?”李思文说着开始左顾右盼,毋庸置疑,他在找趁手的兵器。
李钦载眼皮一跳,也开始左顾右盼,毋庸置疑,他在找逃跑的最佳路线。
父子二人各找各的,各有所找。
一旁的母亲李崔氏忍不住了,伸手在李思文的腰间软肉上狠狠掐了一把。
“不能好好与孩子说话吗?见面就动手,你便是这般教诲孩子的?”李崔氏狠狠瞪了他一眼。
李思文怒哼一声,消停了。
李钦载这才上前见礼:“孩儿拜见母亲大人。”
李崔氏喜笑颜开:“我儿快来,前日听说我儿造出了一件利器,连陛下都对你赞赏不已,我儿果真不凡!”
李钦载自谦道:“侥幸,侥幸而已……”
斜眼一瞥,见李思文仍一脸气不顺的样子瞪着自己。
李钦载觉得应该给亲爹上一课,这一课名叫“驱狼吞虎”。
“孩儿成器太晚,愧对母亲大人……”李钦载遗憾地一叹,道:“若父亲大人少打孩儿几次,让孩儿能专注精力,那件利器说不定早几年就造出来了,都怪孩儿不懂事。”
李思文惊呆了,这无耻小儿……
李崔氏也呆了,随即扭头,盯着李思文的眼神满是愤怒。
“早与夫君说过,对孩子少责打,犯了错训斥便够了,你偏要动手!多聪慧的孩子,本该年幼成名,光耀门楣,被你打得大器晚成,都是夫君造的孽!”
李思文只觉一口闷气发不出去,心里堵得慌:“老夫,这孽子……”
李崔氏凤眼一瞪,平添一股威仪:“你还说!”
李思文飞快闭嘴。
李钦载微微吃惊,刚才还在默默评价自己的老娘温婉贤良,现在看来恐怕评价有误,老娘这哪里是什么温婉,分明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感觉外表温柔的老娘能稳稳吃定了暴躁的老爹。
悄悄修改了对老娘的认知,李钦载嘴上仍在劝解:“母亲大人莫责怪父亲,都是孩儿不好,父亲责打孩儿天经地义,不管他对孩儿下手多么狠,孩儿都不会记恨,孩儿只会心疼父亲……”
李钦载说完立马垂头,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这婊里婊气的话说起来好爽,感觉点亮了身体里的某个隐藏技能……
李崔氏感动不已,扭头对李思文怒道:“你看看咱们的孩子,多明事理!如此懂事又有本事的孩子,你如何下得了手!”
李思文快气疯了,偏偏没处说理,就连揍儿子都一时找不到借口。于是站在李崔氏旁边一声不吭,却大口大口喘气。
李崔氏没再理他,突然吸了吸鼻子,道:“好香的味道,我儿在做甚呢?”
李钦载急忙将大鼎端来,道:“孩儿做了一鼎炖肉,大火熬炖半个时辰,肉汁浓郁,肉也炖烂了,想必味道不错,特意孝敬父亲和母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