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航依旧坐的英国远洋客轮潘伦蒂尼号,自然,船上也搭乘了部分欧洲人。
现在远洋客轮船票价格还是很高的,自下而上分别是船底最低廉的三等舱,中间的二等舱,以及最靠近甲板位置的头等舱。
最下面的三等舱票价7~9英镑,按照购买力折算,差不多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5000~7000元RMB。如果是儿童,票价会减半。
虽然是等级最低的三等舱,好歹是在远洋客轮上,该有的也都有:床铺、盥洗室、餐厅、休息区等。
但底层毕竟靠近轮船的动力单元,会比较吵;另外就是船舱底部会放一些货物,相对肯定要拥挤一些。
中间的二等舱票价13英镑,即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一万元左右。
这一层主要是中产阶级,各方面比三等舱都要好一档,空间大,也多了图书室、吸烟室,甚至有游乐场所,并且提供的饮食也要丰富许多。
至于头等舱吗,票价30英镑,即22000多元。
不过在头等舱之上,还有一种豪华头等舱,票价870英镑,折合现代就是一张船票要60多万!
头等舱的各种享受就是奢华级别了,甚至还有游泳池、土耳其浴,并有乐队表演。
花60多万,只为了旅途中的享受,也真是土豪做法了。
当然,这种情况在二十一世纪也是有的,世界上最贵的航班是阿联酋第二大航空公司阿提哈德航空运营的从伦敦飞墨尔本的航班,据说机票也要50多万。
哎,真是贫穷限制了想象!实在无法理解啊。
载振乘坐的,便是客轮上的豪华头等舱。至于专使团的其他人,则是乘坐普通头等舱。
船票自然是可以报销,要不这么一来一回60英镑就真了老命。
客轮依旧是在斯里兰卡、新加坡、香港、上海等地停留,最后停靠在了天津塘沽港。
这次的访问相比之前载沣的出访,肯定是成功的。国外的消息也是早早就通过电报传回了国。
码头赫然列着两队北洋常备军,最前方站着一身新式军装的袁世凯。
出航的时候没有送行,这次返航他作为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倒是来了。
当年的大清没啥外交能力,载振这次出去也算不上什么外交上的出访,最多算作游历。不过谁都没想到他们连着登上好几次头条,在大半个欧洲都引起轰动。
主要原因当然还是李谕实在是太给力了。
——谁能想到反而是大清最弱的科学上有了意想不到的名气。额,好像其他也都挺弱……
仅仅往前数几十年,大清士人还瞧不上科学这种“奇淫巧技”,不过现在时代变了,真是不敢了,全国到处都在研究如何设立新学堂学习西学。
袁世凯对此就很积极,甚至在自己的北洋常备军中都设置了不少学堂。
虽然上阵打仗用不了多少知识,但是啥都不懂那不就是傻帽,指挥起来也不方便。
李谕曾经的同学有学土木工程的,高中毕业后出国参与工程建设,那位同学去的就是阿联酋的阿布扎比。很多人可能知道阿联酋的迪拜,但其实阿联酋的首都是阿布扎比。
当时建造阿布扎比的财政大楼和机场附属项目,国内带过去的人肯定都是技术工种,工资都很高。
至于干活的劳务队,肯定不能再用国内的,否则成本就控制不住。所以劳务队基本都是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等南亚过来的。一个月工钱2000RMB,这些人高兴得简直要疯。
曾经那位同学给他抱怨过多次:不少阿三真的是太难教了,手把手教都教不会!而且又懒,加班是不可能加班的,上班不磨洋工已经谢天谢地,总之远没国内的劳务队好用。
无论在什么领域,懂点文化真的都是很有用的。
当年抗战时期咱们也是不遗余力在部队中扫文盲、教文化,都不是白教,战斗力提升极为有用。
袁世凯曾经虽两次名落孙山,没能考上功名,但他一步步从基层爬上来,对于军队建设心中很有谱。今天他身后的两列北洋常备军,就是如今大清最强战力。
本来他的部队是归荣禄管,属前、后、左、右、中五军的右军,也是其中唯一的新军。
两年前袁世凯带着自己的武卫右军移防山东。
然后……然后剩下的四军全被入侵的八国联军击溃了。
袁世凯当时参与东南互保,嘴上答应派3000人北上勤王,不过最后还是按下了命令。
如今他手里的部队就是大清唯一的王牌,地位自然嗖嗖往上涨。
这都是实权的东西,袁世凯属于官场老油条,后来慈禧想让他加入军机处,袁世凯都很不乐意,不对,应该说压根已经看不上军机处。
像是曾国藩、李鸿章也都没有进过军机处,并不妨碍他们的地位。
第七十五章 聚餐
载振一行人刚下船,对面的袁世凯一声令下,竟然响起了军乐。
原来他还带了一支几十人的军乐队奏乐,真是蛮隆重。
袁世凯笑呵呵迎过来:“振贝子辗转万里,巡游列国,不胜辛苦!”
“辛苦倒是不辛苦,有劳袁制台亲自迎接。”载振指着他身后的乐团,“这都是你搞的?”
袁世凯得意道:“正是!只不过现在曲子不多,能练好一两首就不错,西洋诸般乐器学起来听说还挺费事。”
载振点点头:“何不用上咱们的丝竹管乐,金钟鼓呐?”
载振思维还真是跳跃,竟然想要用这些当做军乐团的乐器。
袁世凯顿感愕然,耐心解释了一下:“振贝子,既然是学习洋人的军队,这些礼制自然也都要遵从人家的制度。”
“有点道理。”载振看着袁世凯的新军,“洋人的玩意确实有点说法,这次我也算开了世面。”
袁世凯身后站着几名军官,李谕当然认识,紧跟着的是徐世昌,然后北洋三杰悉数到场:“北洋之龙”王世珍、“北洋之虎”段祺瑞、“北洋之犬”冯国璋。
人群中隐约还看到了张勋、曹锟的身影。
天津是北洋的地盘,大半个北洋的高层都来了。当然,除了北洋的军官,天津海关道唐绍仪自然也亲来迎接。
按说本来不需这么隆重,以袁世凯的心机,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目的,很可能就是想拉拢拉拢载振,或许朝中这段时间有什么新的变故。
袁世凯道:“我在军中略备薄酒,为使团接风洗尘,还请振贝子及使团一同前往。”
“袁制台用心了。”载振没有理由拒绝。
北洋的军营比起八旗真是云泥之别,新军招募的兵丁都是精挑细选:首先身体素质要好,然后家世也要干净,还不能有吸食鸦片史。
甚至袁世凯还亲力亲为,编写了《练兵要则十三条》,对方方面面都做了明确规定,已经有了近代军队的样子。
军中待遇也蛮好,普通的士兵每个月都有4.5两,哨官(排长)算上公费银有30两,营长一个月到手有400两。
如果是炮兵的待遇会更好一点,毕竟是技术工种,需要学习的操作比较多。
这种待遇在当时真的很高。而且袁世凯为了杜绝吃空饷,新设立了粮饷局,每次都是在操场上点名发饷。
北洋军其实从始至终都非常有钱,既然有钱,军中的伙食当然也差不了。
营盘食堂虽比不上京城里的酒楼,不过袁世凯备下的菜品依然很丰富。
食堂中有个大长桌,袁世凯为了表示和部下亲近,军中饮食常常都是一大堆军官坐在同一张桌上。
众人依次落座,居上首的位置,有北洋方面的袁世凯、徐世昌、王世珍、段祺瑞和冯国璋等,以及专使团的载振,及梁诚、黄开甲等几位二品大员。
李谕则与汪大燮、唐文治等人依次往下排开。
李谕祖籍山东,对座次一事真的是太了解了,如果是个大圆桌,多少也懂主陪、副主陪的规矩。不过今天在座的不是有官衔就是有军衔,所以他就想往后坐。
刚往后走了几步,袁世凯竟然叫住了他:“你是李谕吧?不用那么拘谨,往前坐往前坐!我看看,嗯,你就坐曹锟下首。”
袁世凯竟然还记得自己,主陪都发话了,李谕只好在曹锟下面落座。
袁世凯让北洋的人和专使团间隔落座,李谕右侧是曹锟,左侧则是张勋,两人日后都是北洋的大军阀。
而在李谕对面斜对过再往上点的位置,则是天津海关道唐绍仪。
李谕的位置很靠上,仅在几位四品专使团成员唐文治、汪大燮的下面。
日后的“辫帅”张勋看上菜还得等一会儿,从带着的槟榔荷包里拿出一颗嚼了起来,嚼了一会儿不带劲,然后点燃了一支雪茄,惬意得吸了一口,“这才得劲!”
李谕都快看蒙了,还有这么吸的?
真就槟榔配烟,法力无边?
张勋吸了几口,对曹锟道:“我说曹三傻子,你们搞来的这个军乐团真是没意思!要咱说,就得是按照贝子爷的说法,用什么西洋的乐器,以前咱打仗不都是鸣金敲鼓。”
曹锟生性比较木讷,在军中就像个铁憨憨,从小就被其他同伍叫做“曹三傻子”。不过傻人有傻福,曹锟的历任领导都非常喜欢他,袁世凯也很喜欢这种任劳任怨、服从命令的。
而且人家运气也好,不知怎的就考上了北洋武备学堂,又不知怎的当了高层军官,又又不知怎的成了袁世凯的儿女亲家,又又又不知怎的成了贿选总统。
真不知道他是不是装傻,玩了个大智若愚?
但曹锟当然还是有优点的,就比如体恤士兵,这在当时的军官中算是超级大优点。
而且曹锟看人也比较准,一手提拔了吴佩孚。后来直系能够那么猛,真就是吴佩孚太能打了。
吴佩孚对曹锟深感知遇之恩,大哥带我进北洋,我带大哥当总统!
曹锟听了张勋的嘲弄一点儿也不生气,慢吞吞说:“你说的都是打仗时候的金鼓,平时部队就得有部队的样子,军乐团是做仪仗用,壮我军威。”
“切!”张勋是个超级老传统,不屑道,“咱老祖宗又不是缺了乐器,难不成这些也要学洋人?要我看,用咱们的丝竹管弦、金鼓唢呐就好得很!”
不知道张勋听没听过,“百般乐器,唢呐为王,不是升天,就是拜堂;千年琵琶,万年筝,一把二胡拉一生。唢呐一响全剧终”。
要是吹着唢呐上战场,还真摸不清是迎亲还是送葬。
且张勋绝对堪称大清最后一位忠臣,对大清爱到了骨子里,否则后来又怎么会搞复辟哪。
李谕都快憋不住了,还好斜对面的唐绍仪先笑出了声,吸引了张勋的注意力。
张勋道:“怎么,咱说的不对?”
唐绍仪也抽雪茄,不过动作优雅许多,拿烟的姿势也是那么回事,不像张勋如此粗犷。他说道:“乐器就像武器,不同的乐器有不同的用途。军乐嘛,自然是管弦乐器更合适。”
唐绍仪是个文化人,张勋读书少,也不知道管弦乐和传统乐器到底什么区别,具体的道道说不上来,根本没法继续反驳。他看唐绍仪也抽雪茄,于是立马岔开话题:“唐道员也懂雪茄?”
唐绍仪指着手里的雪茄:“不过玩玩。”
“我这支是从法租界买的,一支三个银元,要不要尝尝?”张勋从盒子中取出一支,递给唐绍仪。
当时抽雪茄是绝对的奢侈行为,价格根本不是寻常人能接受的,花费堪比大烟。
当然后世雪茄也不便宜,一支好的就要六七百块钱,两三千一支的也有,折算一下,和当年也差不许多。
唐绍仪哈哈大笑,竟然也拿出一个小盒子,取出一支回请过去。
张勋一看脸色就变了:“这!这这不是英租界卖的古巴雪茄嘛,一支要十个银元!”
唐绍仪吸了口,“如果张管带喜欢,我差人给您送上10盒。”
管带是北洋军中营长一职的称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