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里有那么一些后悔了。
——现在的他，真的觉得儿子不走正途，那么年轻就死了，跟他当初做那么多坏事坏了阴德有关。
他现在的状态，老是让严鑫觉得，这老头好像时日无多了，说个话都暮气沉沉的。
有时候，甚至有一点可怜这个老头。
当然，蔡鲲是他儿子的事情，他是肯定不会坦白的。
要是把这件事情给说出来，不用怀疑，这个看着已经改邪归正一脸慈祥的老头，马上就会化为恶魔，用最残忍的手段把他给灭了。
有时候他也愿意陪一陪这个老头，听一听老人家的故事，了解一下这个曾经的房地产大鳄的智慧。
一个夏天的黄昏，在院子里和严鑫聊了一会儿天，蔡其祥看着正在逗着严仕林的蔡鲲，突然就叹息了一声，对严鑫说道：
“我真希望看到这孩子长大成人，可是看起来，我这个心愿不能完成了。”
严鑫连忙笑着说道：“伯父你长命百岁，怎么可能看不到他长大成人呢？你不止能看到他长大成人，还能看到他的孩子长大成人呢。”
蔡其祥苦笑了一声：“哪里有那样的好事……”
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
“前几天我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检查，说我得了癌症，肺癌，中晚期……我大概是活不了几年了……”
说这话的时候，神色甚是黯然。
严鑫愣了一下，也说不好是喜是悲，反正很突然就是了。
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这个病还是能治好的，伯父你不要那么悲观。”
第794章 蔡老头的纠结
癌症不一定就治不好，只要愿意积极的配合治疗，又有着足够多的钱，还是有希望治好的。
钱这方面，蔡其祥并不缺。
当然，严鑫私心里并不是那么的希望这老头长命百岁。
这老头活着一天，舒怡就会担惊受怕一天。
他自己也难免心虚。
人嘛，都是自私的，他首先想到的肯定是自己的利益，然后是跟自己亲近的人的利益，而不是想到一个上辈子比较讨厌的资本家的利益。
不过话不能这么说出来，还是得鼓励老头两句。
“希望如此吧，”蔡其祥对严鑫说道，“现在在做基因检测，看适不适合服用靶向药。要是不行的话，那就只能化疗了。”
“不能做手术吗？”严鑫关心的问道。
“有点晚了……”
蔡其祥叹息了一声。
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
“我也不想手术，现在我的身体状况这个样子，手术的风险太大了。”
得知自己得了癌症，他心情很糟糕，只是几天的时间，就像老了几岁一样。
刚开始他并不想把这个消息说出来，但是经过了几天的纠结，还是觉得应该说出来，也需要给未来做一个安排了。
看到他情绪低落的样子，严鑫想起了自己上辈子检查出肝癌的事情。
那时候更绝望。
当时检查出来就是晚期，拿到结果的时候，他就放弃了治疗的想法。
第一个，肝癌晚期基本上是治不好的。
第二个，他也没有那样的经济基础去接受治疗。
每天拼着命的去送外卖，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连生个孩子都不敢，哪里还有资格去治这样的大病？
都不要说治病了，一旦停下工作，未来怎么生活下去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不是不想活了，是真的活不起了。
后面选择和冯曦离婚，算是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善意了。
至于意外险能不能生效，他也不能确定，只能算是一个心理上的慰藉。
蔡其祥倒是比他情况要好一点。
但到了这个地步，离死亡又近了很多，心情肯定会很糟糕。
也跟着叹息了一声。
其实不是叹息现在的蔡其祥，而是叹息上辈子的自己。
蔡其祥脸色很是苦涩，道：“我知道，我以前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应该要接受报应，但是我也接受了那么大的报应，唯一的一个儿子都死了。这几年我也做了那么多善事，为什么老天爷还是不放过我呢？”
他心里也是有一些怨气的。
面临着生死之间的大恐怖，没几个人能够做到心平气和。
哪怕大家都知道迟早有一天会离开这个世界，但真的临近的时候，还是会恐惧，还是想多停留一段时间。
严鑫也只能安慰：“伯父你不用那么消极，现在医学很发达，咱们又不缺钱，能够治好的。”
蔡其祥沉默了很久，才说道：
“其实死亡我也能接受，我都已经老了，再能活也活不了多久。可是，看不到小鲲长大成人，我还是不甘心。”
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又投在远处的蔡鲲身上。
那孩子5岁的生日也没过多久，想要等到他长大成人，还需要很漫长的时光。
作为一个中晚期的癌症患者，他怕是等不到了。
严鑫的目光也投了过去。
“我现在在想，这孩子他能担住我那些家当吗？”蔡其祥叹息着说道，“这孩子太小了，什么都不懂，等我不在了，他妈肯定会回到他身边，不知道他能不能保住我蔡家的那些财产。我现在都怀疑把所有的家产让他来继承，是不是正确的，要不要分散一些到蔡家别的人身上，这样他就算落难了，至少同族里面，还会有个帮助他的。”
严鑫不是很喜欢听这样的话。
蔡鲲可是他儿子。
属于他儿子的钱，怎么能够分摊给蔡家的人呢？
虽然他也知道这样的想法有点过于无耻，但是，对于那一两百亿的资产，要让给别人，那还真有一些舍不得。
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
“我觉得伯父你不用那么悲观，小鲲是我干儿子，也是莉莉姐的侄子，他的未来，我们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该他的资产，谁都不能夺走。你要是不放心舒怡的话，可以在适合的时候，让莉莉姐做他的监护人，那可是亲姑姑，难道不比别人更放心吗？”
蔡其祥犹豫着问道：
“你说，我要是把我所有的财产都给小鲲，莉莉她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的，”严鑫连忙说道，“莉莉姐这人你也知道的，她对金钱没有那么看重，而且她自己也不缺钱，现在也有几十亿的身家，不至于去谋夺侄子的家产，她不是那种人。”
“我也觉得她不是那种人，这孩子一直都挺懂事的。”蔡其祥道。
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就是怕她护不住孩子。她跟舒怡关系那么好，怕她一时心软，把孩子让给舒怡来带，孩子又小，很容易受他妈影响，把我们蔡家的资产都转到他们舒家去。”
真要是那样，他宁愿把更多的家产给自己的族人，那毕竟还是蔡家的财产，而他也是蔡家的一份子，肥水没有流到外人田里。
“这个伯父你大可放心，”严鑫向他做出保证，“我们都在看着呢，不会容许那样的事情发生的。”
蔡其祥沉吟不语。严鑫又说道：“其实伯父你也不用将小鲲他妈想得那么不堪，再怎么说，她也是小鲲的亲妈，母子连心，肯定会想着自家孩子的利益，就算照顾一下娘家，也很有限，不至于把自家的根基挖断来肥了别人。”
“那可不好说，有的人就喜欢顾着娘家。”蔡其祥道。
从舒怡头胎生的是女儿之后，他就对这个儿媳妇很有意见，对儿媳妇娘家的人也相当的有意见，怎么看怎么不爽。
他有这样的想法，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老婆比较顾着娘家，当初他辛辛苦苦的把凤翔房地产公司给搞出来，老婆娘家的人一分钱没有投进去，却拿了不少的干股，这让他相当的不爽——虽然他房地产公司能够搞得那么顺利，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老婆娘家的人在本地有很大的势力，能帮他解决绝大多数的麻烦，但他还是感觉很不爽。
公司还没有搬离凤城之前，他对老婆娘家的人也是小心翼翼的，一句重话都不敢说。
几十年前就对那个老婆很嫌弃了，但还是只能忍着，受了几十年的气。
这一份气，也转移到了儿媳妇身上，让他对舒怡的感觉很不好，老是担心着这个儿媳妇会跟他老婆一样只顾着娘家，把他们蔡家的财富转移到她的娘家去。
“小鲲他妈应该不算是那么顾着娘家的人吧，”严鑫道，“我看她为了女儿接受更好的教育，都出国陪着女儿读书，都没有陪在娘家人身边，难得回国一次，大部分时间也都陪着小芒果和小鲲，说明在她的心里，自己的子女更加的重要，应该不会把自家的钱往外掏的。”
蔡其祥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这么回事。
至少看起来，舒怡对子女是真的疼爱。
有几次见到了蔡鲲都直掉眼泪，那种情绪应该不是假的。
严鑫又说道：“我知道伯父你的族人都挺有亲情观念的，以后小鲲真的落难了，他们肯定也会给予帮助。但是，话又说回来，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从亲情上来讲，他们跟小鲲的关系，终究是隔了几层。而舒怡跟小鲲的关系，却是最亲的母子关系。要说谁会更愿意为小鲲考虑，那肯定还得是他亲妈，而不是隔了几层关系的族亲。”
蔡其祥想了一会儿，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但还是说道：“我终究有一些不放心。”
在他心里，舒怡就是一个外人。
这是十几年积累下来的印象，没有那么容易改变。
听了严鑫这么一通分析，又觉得就算是那些财产给了舒怡来监管，也要比给到蔡家族人手上要保险一点。
舒怡可能会将那些财产据为己有，但等到她老了之后，还是会给儿子来继承。
给到族人，也许会有一些帮助他孙子，但也只会是手指缝里露出一些，让他孙子的日子过得去，不大可能把大头都给他孙子。
人都是自私的，让他自己来做这样的选择，他也做不到那么无私。
但是他愿意将死后自己所有的财产留给自己的孩子。
当然，他更相信的是艾莉莉和严鑫。
因为艾莉莉是他的亲生女儿，血缘关系摆在那里，更容易获得他的信任。
艾莉莉虽然没有和严鑫结婚，但已经怀上了人家的孩子，差的也就是一张证而已。
在他心里面，严鑫就等于是他的女婿。
虽然是没有名份的，但这个不重要——艾莉莉也没有名份呢，只是一个私生女而已。
另外还有一点，严鑫已经那么有钱了，比他的财富还要多出几倍，没道理来谋夺他孙子的财产——那说出去太难听了，就那一个口碑的影响，都足以让公司股价下跌，让严鑫手中的财富缩水，那幅度甚至可能会比谋夺到的他的财产还要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