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拉图斯特拉刚恢复人形，霍然看到了一双眼睛，深棕色的眼睛。
　　那是属于周明瑞的眼睛。
　　周明瑞正坐在距离舞台不远的桌子旁，有些愣住地看着查拉图斯特拉和一名脸带血迹、美丽到张扬的明艳女子从屏幕上走了出来，感觉前者身上残留着危险的气息，仿佛才从能杀死火锅店所有人的状态里脱离。
　　这深深地刺激到了他，他筷子上夹着的、还未放入锅中的鹅肠凝固在了半空。
　　火锅店外，傍晚七点的天空依然明亮。
　　查拉图斯特拉的目光瞬间凝固。
　　下一秒，他扭头望向了卢米安。
　　卢米安两只眼睛一只已没有了焦距，迷迷茫茫，一只蓝色中透出血色的雾气。
　　他收起“勇气之剑”，嘴角翘了起来，对着查拉图斯特拉露出既危险又美丽的笑容。
　　两人同时感觉到了痛苦，就像被无形的触手牢牢缠住，正强行拖离赖以生存的世界。
　　他们的思绪也在飞快滞涩和卡顿。
　　确定情况如自己所料的卢米安笑得更开心了。
　　查拉图斯特拉未做更多的抗争，那会导致祂后续没法再进入梦境。
　　祂深深地看了面前的“绝望魔女”一眼，顺着将自己踢出梦境的力量脱离了这个世界。
　　卢米安也是如此。
　　啪啪啪，热烈的掌声一下从火锅店四面八方传来。
　　不管那美女和老者刚才走出屏幕的场景是魔术，还是虚拟现实技术的应用，都值得喝彩！
　　观众们没有注意到的是，查拉图斯特拉的背后，一道虚幻之门隐蔽浮现，穿着儿童正装的路德维希走了出来。
　　被“秘法师”能力放逐的人和物，等到时间走完，回到的不是原本位置，而是使用“放逐”能力的那个人身旁。
　　路德维希看了前方的卢米安娜和查拉图斯特拉一眼，赶紧让嘴巴变回了原本模样。
　　他绕到前方，牵住了卢米安娜的手。
　　卢米安娜记得这是自己的孩子，在路德维希引领下，离开舞台，走向了火锅店后方——那是供变脸演员休息之处。
　　查拉图斯特拉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位置，在观众们的掌声里也走下了舞台，往二楼行去。
　　走了七八步，他看见了楼梯，心情不知为什么突然变得愉悦。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砰”的声音。
　　一枚黯淡的青绿色子弹从上方某处飞来，一下打在了他的脑袋侧面。
　　二楼角落的玻璃窗表面，芙兰卡的身影隐隐约约呈现而出。
　　位于监控死角的她已将“必然之枪”伸出了玻璃镜面少许。
　　“必然死亡”！
　　枪响的同时，查拉图斯特拉的瞳孔骤然放大，脑袋随之炸开，红的、白的洒向四周。
　　芙兰卡迅速收回“必然之枪”，利用“冰之护符”残余的力量，冷静地离开了当前玻璃窗。
　　杀不了你本体，还杀不了你的梦境形象？
　　没有了现在这个身份，看你怎么获取金钱和资源，看你需要花多久才能获得新的身份，回归梦境都市！


第九十七章 收尾环节
　　临近舞台的桌子旁，周明瑞看见查拉图斯特拉和不知姓名的美女从屏幕上走出来后，就一直在观察他们。
　　而比起绝大多数人被脸有血迹、眼神迷茫、充满奇异美感的女子吸引了注意力，他更关注的是查拉图斯特拉的状态和举动。
　　当然，这个过程中，他还是会用眼角余光带一下那位女性，看看她的情况和她接下来会做什么。
　　只过了几秒钟的时间，他就发现查拉图斯特拉背后转出来一个陌生的小孩，牵着脸有血迹的女性，走下舞台，前往变脸演员们的休息之处，而查拉图斯特拉的表情同样很迷茫，脚步缓慢地跟着离开了舞台，靠近通往二楼的阶梯。
　　周明瑞注意到查拉图斯特拉越走越快，神情逐渐变得轻松，透出了几分喜悦。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砰”的声音，看见查拉图斯特拉的脑袋如同从高处摔到地上的西瓜一样轰然炸开。
　　红的、白的事物往四周飞溅时，火锅店内的掌声、喝彩声和说话声就像被按下了静音按钮，一下消失不见。
　　所有的一切都定格或者凝固在了当前，只有查拉图斯特拉的脑袋碎片夹杂着或红或白的液体烟花般盛放。
　　扑通！
　　查拉图斯特拉的尸体倒在了距离楼梯不远的地方。
　　“查拉图斯特拉死了……被人枪杀了……”这个瞬间，周明瑞异常迷惑和茫然，有种电影特效片段来到日常生活里，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有人被枪杀。
　　他平时对治安充满信心，很有安全感的。
　　下一秒，周明瑞想到了一直提醒自己小心查拉图斯特拉的李明、罗芙、罗珊团伙，想到了几分钟前也在这里吃火锅，之后去了卫生间的罗芙。
　　“真巧啊，她正好不在大厅……
　　“不会是她干的吧？”
　　周明瑞刚闪过这样的念头，就听见了尖叫的声音，感觉整个火锅店都在骚动。
　　人们终于反应过来了。
　　一场血腥的持枪杀人案就发生在他们眼前！
　　有人当场报警，有人试图离开火锅店，害怕后续还有枪战，有人则又恶心又恐惧地擦起脸上的污迹……
　　“发生了什么事情？”周明瑞突然听到了罗芙的声音。
　　这位穿着带亮片黑色T恤、戴着黑框眼镜的美丽女郎回到了原本的位置旁。
　　罗珊刷地站起，指着查拉图斯特拉倒下的地方，又惊恐又结巴地说道：
　　“死，死人了！
　　“查拉图斯特拉被枪杀了！”
　　看到罗珊的表现，周明瑞怀疑起了自己刚才的判断：
　　罗珊对查拉图斯特拉被枪杀这件事情似乎毫无心理准备……
　　“啊？”芙兰卡仗着个子较高，踮起脚尖，望向了死人的地方。
　　看见那具脑袋炸开的尸体后，她脸色逐渐变白，慌忙收回视线。
　　“真是查拉图斯特拉？”她询问起罗珊。
　　罗珊此时也怀疑是罗芙干的，因为约周明瑞到这家火锅店吃饭和坐到靠近舞台的地方都是罗芙授意她这么做的，而查拉图斯特拉被枪杀前几分钟，罗芙去了卫生间，并不在位置上。
　　可罗芙的表现和她脸色的变化让她有些拿不准了。
　　罗珊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是的。”
　　她确实被吓到了，成为非凡者后，她最多也就是在萨满的世界里杀过怪物，于现实用画作悄然影响过几个人，都没和哪个人类真正战斗过，更别提杀掉其中某位了。
　　她知道罗芙她们的目的和目标，可没想到她们会用这么激烈的手段。
　　说话间，罗珊往芙兰卡方向靠了靠，想学电视上演的那样闻一闻对方身上有没有硝烟反应残留的气味，可她只嗅到了一股好闻的、让人陶醉的香气。
　　芙兰卡的脸色似乎又白了一点，喃喃自语道：
　　“怎么就死了……”
　　源于整个火锅店的骚动里，周明瑞的目光从罗珊和罗芙的脸上收了回来，投向变脸演员们休息的地方。
　　他没有忘记和查拉图斯特拉一起从屏幕上走出来的还有位既美丽又危险的女性。
　　火锅店休息室内。
　　卢米安娜被路德维希牵着走到了角落，拉上了帘布，仿佛要更换衣物。
　　在场的变脸演员皆被卢米安娜的容貌、气质和迷茫眼神吸引，没有一个质疑她为什么进来。
　　隔绝周围的注视目光后，路德维希从衣兜里拿出了面镜子。
　　镜子内，简娜已等在那里。
　　简娜伸出双手，一把抓住卢米安娜和路德维希，将他们拖入了镜中世界。
　　卢米安娜没有反抗，她记得这是李路的妈妈。
　　她疑惑的是，明明自己才是李路的母亲，为什么李路还有个妈妈，而她的记忆和意识都告诉她，这是事实。
　　啪！
　　那面镜子落向地表的过程中，燃起了安静而邪异的黑色火焰，然后摔成了碎片。
　　已穿梭到德创花园附近某面镜子后的简娜开始给自己和路德维希清理脸上的化妆品，并将“谎言”耳夹从卢米安娜的耳朵上取了下来。
　　他们这次的行动计划分成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尝试暗杀；
　　第二部分是暗杀不成立刻转成围攻；
　　第三部分是若围攻还是无法杀掉查拉图斯特拉，则将敌人“带”到周明瑞面前，以涉及神秘学和非凡力量的方式，这大概率能让查拉图斯特拉和“带”着祂出现的那个人一起被当场踢出梦境，然后，再由之前不出场不参与战斗的芙兰卡抓住机会，隐蔽地暗杀没有天使位格、也暂时未被保镖护持、普普通通的查拉图斯特拉梦境影像，让这个角色退出舞台，不再被真正的查拉图利用来靠近黄涛，通过公司间的合并重组获取金钱和资源！
　　而且这说不定还能让查拉图隔较长时间，等有了新的身份才可以再次进入梦境都市，卢米安等人将利用这个窗口期做更多的尝试。
　　因为最后有暴露于观众面前的可能，也有计划失败，查拉图斯特拉成功逃脱的发展，所以除了能变成女身的卢米安和只在收尾阶段隐蔽刺杀的芙兰卡，简娜、安东尼和路德维希都用“谎言”耳夹在一定程度内调整了容貌，近乎完美化妆，并且，他们还借助卢米安的“窥秘眼镜”，为自身的伪装添加了暗示的力量，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相信这就是他们真实的模样。
　　——“窥秘眼镜”本身的层次不超过序列7，因此它制造的神秘学效果未打折扣。
　　火锅店内，正和女儿通话的黄总听见了大厅内的枪响和骚动，专门绕到楼梯口，望向下方。
　　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的他看见查拉图斯特拉近乎无头的尸体后，表情瞬间沉了下去。
　　他将手机从耳边拿到眼前，凝视起显示着“贝贝”两个字的通话界面。
　　过了几秒，黄总重新将手机凑至耳边，嗓音柔和地说道：
　　“现场出了点事，我得处理一下，回头再打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