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悯。
　　他也很害怕，害怕苦苦追寻的复活希望只是一个永远无法触及的幻影。
　　隔了一会儿，卢米安望着芙兰卡道：
　　“要喝点酒吗？”
　　“好。”芙兰卡笑意复杂地回应道，“醉了之后就能忘记这些烦恼了。
　　“啧，果然，兄弟的安慰就是一起喝酒。”
　　…………
　　两天后。
　　芙兰卡按照约定，到东洛涅森林边缘的一个猎场找到了“黑之魔女”克拉丽丝。
　　这位半神层次的魔女没再穿那身黑色的宫廷长裙，而是换了偏深色的猎装，戴着包裹住长发的黑帽，既英姿飒爽，又干净清新。
　　比起之前的忧郁之美，现在的克拉丽丝女士有着另外一种美丽，同样诱人，同样美好……芙兰卡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黑之魔女”，控制住本能产生的欲望，将“007”反馈的那几个“镜中人”的情报详细讲了一遍。
　　克拉丽丝轻轻颔首，笑容明媚地从马匹背上取下了一个木制的、棕红色的手提箱。
　　“这是给你的奖励。”这位“黑之魔女”将箱子递给了芙兰卡。
　　芙兰卡没有客气，一边道谢，一边解除金属锁扣，打开了那个不大的木制手提箱。
　　手提箱内部被没有一丝融化迹象的晶莹冰块分隔成了几个部分，分别冻结着一个面有彩色斑纹的蝙蝠脑袋、一团流着血液和绿汁的胆囊、一段分叉并覆盖着光滑邪异鳞片的尾巴和装在玻璃瓶内的两种暗红血液。
　　“‘痛苦’的主材料和大部分辅助材料都在这里，你要是还没做好晋升的准备，就不要尝试破坏我制造的寒冰，那只会导致携带者一次次感染不同的疾病，逐渐死去。”“黑之魔女”提醒起芙兰卡。
　　“谢谢您，女士。”芙兰卡飞快点数起还缺什么辅助材料。
　　只差相当常见的蓝臻尤加利了。
　　“黑之魔女”克拉丽丝转而说道：
　　“你做事的效率很高，也很有成果，也许再有一年两年，你就能尝试推开神性之门，但到时候，我们不会再奖励你‘绝望’的魔药配方和主材料、辅助材料，我们会提前告诉你晋升仪式，等你做好了准备，接近完成仪式，直接给你‘绝望’魔药。”
　　“这是防止高序列魔药的配方泄漏？”芙兰卡有所明悟地问道。
　　“黑之魔女”点了下头：
　　“等到你有资格在称号前冠以颜色，你就能真正接触到高序列的魔药配方和教派的一些隐秘。”
　　我还想从你们这里拿“不老魔女”的魔药配方看看，但没成“不老魔女”应该没法冠以颜色……没事，可以提前知晓仪式，看它邪不邪恶……芙兰卡没有掩饰自己的期待表情。
　　她随即将话题转回了对“镜中人”的调查：
　　“女士，我们追查‘镜中人’是要做到什么程度？破坏掉他们的图谋，清除掉逃出特殊镜中世界的那部分人，就行了？
　　“我们应该没办法在第四纪特里尔封印未打开的情况下，真正进入那个特殊镜中世界，消灭掉他们的首领和他们的存在基础吧？”
　　芙兰卡这是在试探魔女教派在“镜中人”之事上的根本目的，以此推测“原初魔女”的状态和想法。
　　克拉丽丝看了她一眼，笑容清爽地说道：
　　“先做能做的。
　　“等你晋升了‘痛苦’，我们会告诉你一些事情的。”
　　成为了“痛苦魔女”，才算进入魔女教派的核心层，有资格了解一些东西？芙兰卡既为越来越靠近魔女教派的秘密，可以完成任务而高兴，又有些忐忑。
　　…………
　　深夜，地下特里尔，某个采石场空洞内。
　　昂古莱姆.德.弗朗索瓦穿着棕色的呢制大衣，戴着黄金胸针，提着一盏电石灯，走入了沉睡于黑暗中的这片区域。
　　他右臂的袖子已挽了起来，臂弯处扎着一个玻璃针筒，里面有一些浑浊的白色液体。
　　他的身后跟着四五名“净化者”，手臂上皆有类似的针筒。
　　被“净化者”们围在中间的是四个高大的铁灰色蒸汽机器人，这些机械造物负责抬一个两米多长，一米七八宽的物品。
　　物品的表面覆盖着一层红色法兰绒罩布，没露出半点细节。
　　昂古莱姆停在了采石场空洞的中间位置，将手一按，示意队友们也停住。
　　而他的队友们让那四个铁灰色蒸汽机器人将抬着的物品放到了地上。
　　随着法兰绒罩布的揭开，一张精美的、很有古典气息的睡床呈现在了昂古莱姆等人的眼中。
　　他们同时感觉到了疲倦，感觉那张床非常舒服，想要躺上去好好睡一觉。
　　昂古莱姆赶紧移开视线，用提电石灯的手推动针筒，将里面的液体又注射了一部分到体内。
　　其余“净化者”同样的动作里，采石场空洞另外一侧忽然走出来一道穿着黑色修女服的身影。


第十九章 两股精神
　　看见黑暗中走出来的那道女性身影后，昂古莱姆等人的精神顿时高度紧绷。
　　他们目前还不知道怎么让人形封印物自行走向那张床，只能期待同为“1”级封印物的床能发挥它吸引其他生物躺下的一面。
　　当然，“永恒烈阳”教会不可能只派最高序列5的“净化者”小队来完成牵涉“1”级封印物的交易，暗中必然有半神盯着，但真要发生了意外，面对两件“1”级封印物的夹击，那位高级执事能救回多少人是个未知数。
　　神情平静中带着点忧伤的女性刚一出现，就像受到了召唤或是得到了命令一样，自行走向了那张精美的古典睡床。
　　昂古莱姆等人保持着静滞的状态，仿佛变成了人形雕像。
　　他们这是怕自身动作惊醒目标，破坏掉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的趋势。
　　终于，穿着黑色修女服的人形封印物躺到了睡床之上。
　　她张开嘴巴，打了个幅度不大的哈欠，然后闭上了眼睛，从内到外皆流露出强烈的疲惫。
　　这是耗尽了一生精力般的疲惫
　　她睡着了。
　　几名“净化者”相继上前，将手中提着的不同颜色皮箱放到了地上。
　　紧接着，他们拉起红色的法兰绒罩布，将人形封印物和古典睡床一起覆盖在了里面。
　　铁灰色的蒸汽机器人同样放下了另外一只手提着的皮箱。
　　它们抬起睡床，跟随“净化者”队员们，不快不慢地撤离了这处采石场空洞。
　　没多久，这里只剩下昂古莱姆和他背后地面上的九个皮箱。
　　采石场空洞的边缘，浓郁的黑暗里，芙兰卡套着刺客衣物的身影冒了出来。
　　她没和昂古莱姆对话，越过这位“净化者”执事，走到了那些皮箱前，一个一个打开检查。
　　其中八个皮箱或铺满黄澄澄的金条，或装着大量的金币，重量皆是不轻，看得芙兰卡的视线都仿佛受到了干扰，眼眸内只剩下一片金黄。
　　我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这么多黄金……可惜不是我的……芙兰卡有点遗憾又有点失落地将这价值120万费尔金的黄金连皮箱一起收入了“旅者的行囊”内。
　　另外一个皮箱装着“欢愉”魔药的主辅材料和两张折叠起来的卷宗。
　　芙兰卡确认无误后，对昂古莱姆点了下头，用双方不算太熟只是合作关系的冷淡口吻道：
　　“你们很信守承诺，我会继续为你提供情报的。
　　“赞美太阳，您是契约之神！”昂古莱姆微张双臂，将荣耀和功劳都归于神灵。
　　芙兰卡随即离开了这处采石场空洞，她连续绕行，不断利用“魔女”的能力消除着痕迹，对抗着可能存在的占卜或预言。
　　七八分钟过去，她在地下特里尔一条隐秘的隧道内与卢米安会合，被带着“传送”离开。
　　…………
　　奥罗赛街9号，702公寓内。
　　芙兰卡将“欢愉”魔药相关材料连同皮箱一起递给简娜时，卢米安已坐至单人沙发上，阅读起那份重新整理过、未按固定格式书写的封印物卷宗。
　　“编号：1—147
　　“原名：克蕾曼丝.阿塔娜。
　　“该封印物出生于上霍纳奇斯省扎姆特地区斯帕姆村一位领地法官的家庭，成年即被送至扎姆特女性修道院，两年后考入苏希特大学，研究古生物，毕业留校，获得了一份教职。
　　“她在古生物领域更偏向于寻找那些传说生物遗留的痕迹，以证明它们的存在，她二十九岁时突然辞去教职，返回了家乡，长期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之后两年，她的家庭陆续出现了一些变故：
　　“她的父亲因喝醉酒，于夜晚掉入粪坑淹死，她的母亲伤心过度，精神失常，吊死了自己，她的兄弟因争夺遗产，互相仇杀，她的姐妹在回家劝阻的途中走失，从此下落不明……
　　“斯帕姆村的人认为是她带来了厄运，想要驱逐她，没多久，奇怪的精神瘟疫开始在这个村庄爆发，等到‘净化者’察觉到问题，已是无法挽救，只能将所有感染者净化……
　　“据后续研究表明，克蕾曼丝.阿塔娜身体内有两股精神，灵魂呈现缝合的状态。
　　“有理由相信，其中一股精神主导了她家族的惨剧和整个村庄的感染，而另外一股精神无法接受，变得浑浑噩噩，又在本能抗争，最终疯掉……
　　“她身上还有另外一种污染，不同于她操纵心灵和精神的力量。
　　“目前无法确定这种污染出现于什么时候，是在她返回家乡前，还是她父母死去后……
　　“封印于两年零四个月前。”
　　“刚封印没多久啊，编号在所有‘1’级封印物里应该都非常靠后。”芙兰卡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卢米安背后，双肘撑在沙发靠背上，看完了整份卷宗。
　　卢米安沉默了一阵，低声笑道：
　　“也许有一天，这就是我的结局。”
　　他隐约能感觉到克蕾曼丝.阿塔娜的挣扎和抗争，但她最终失败了，成为了怪物。
　　芙兰卡张了张嘴，不知该说点什么。
　　隔了几秒，她拍了拍卢米安的肩膀道：
　　“往好了想，从长远来看，我们每个人都会死，有意义的是我们在通往死亡的这条路上做过的这些事情。”
　　卢米安折起了卷宗，轻轻点头，沉声说道：
　　“直至死亡！”
　　…………
　　晚上10点，“夜之国”那座古老破败的宫殿内。
　　“卷毛狒狒研究会”的成员们于不同的地方相继勾勒出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