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们好运！”
　　送走了工作队，阿兰黛尔立刻回到指挥岗位上。在伯伦希尔号和几艘炮舰的护卫下，一艘接着一艘的运输船正在狭窄的临时空间内不断运来物资，在河道的分岔口设置灯塔和浮标。
　　“如果迦南在这里埋伏一支舰队，肯定能把我们都沉到水里去！”阿兰黛尔端起一杯加糖的红茶饮了一小口：“不过。这里的环境如此诡异，尖耳朵的傻狍子确实没有必要浪费宝贵的人力部署常设舰队……前线交战正酣，难道迦南这会还能从口袋里变出舰队来？”
　　她自言自语的嘀嘀咕咕。军官和水手们在甲板上忙碌，似乎这有不停的工作，才能在这阴森晦暗的沼泽边获得片刻安宁。
　　突然，黑暗中有一丝动静。
　　熟悉的气息，蚀骨的冰寒几乎是在一瞬间涌了出来。漩涡翻卷，黑水涌动。夜色之下，一艘悬挂着高耸黑帆的战舰无声无息的突然出现在近在咫尺的视野中。垂直而宽阔的船首和流线型的线条仿佛一把黑剑，犀利危险又极其优雅，破烂的船帆随风飘舞，分明是死灵幽魂举起的裹尸布。
　　“左舷，阿隆比斯！”
　　“亡者巨舰——“阿隆比斯”！”
　　河面上突然狂风大作，恐怖的哀嚎声笼罩天幕，阴冷而肃杀的气势直摄人心。猎猎疾风中，幽灵船张满黑色巨帆，发出骇人如夜枭般的凄厉尖啸，一瞬间加速到了风驰电掣般的速度，骇人的撞角径直朝着伯伦希尔号的中部撞去。
　　宣告所有船只与水手末日的黑影，不死生物的旗舰如死亡骑士的白骨削成的骑枪直取分舰队的旗舰。在它的身后，数十艘细长的黑色小船如同墓穴中的甲虫钻出水面！它们排成密集队形，在狂风中此起彼伏的燃起了黑色的火焰，直扑舰队！
　　自爆船！
　　电光火石之间，矗立舰桥的阿兰黛尔拔出幽兰的水刀凌空一挥。她伸手抓住缆索，一脚踏在船舷上：“右满舵！伯伦希尔，前进4！”
　　“全舰冲击准备。”
　　河水回应了阿兰黛尔的封印物，波涛骤然剧烈翻滚，推送着伯伦希尔号。水兵们操纵着船帆，将蒸汽机加速到最大功率。
　　轮机在狂转，锅炉发出可怕的轰鸣，舰艏激起的黑色水浪被舰体切开压碎。阿兰黛尔的发束被吹散，长发随着军旗狂舞。
　　雄伟的战舰仿佛是水神的化身，在黑水上切开一道圆润的弧线。
　　阿隆比斯从伯伦希尔舰尾擦过。
　　“右舷，齐射！”
　　“齐射！”
　　蓄势待发的全舰官兵瞄准向右后方冲去的幽灵船。火炮以最快速度开火，利用这短暂的有利阵位将弹药倾泻而出。链弹和榴弹拖着红色的尾迹劈头盖脸的向着阿隆比斯落下，掀起成片黑红色的火焰。
　　灼热的碎片在空中飞舞。阿隆比斯像是被一只大手重重拍打，几乎要侧翻在河面上。炽热的炮弹让它的桅杆和帆缆燃起大火，在河面上烧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炬。
　　“同样的招数用两次是没有用的！”阿兰黛尔哼了一声，再次下令：“舰炮，攻击来袭的自爆船。”
　　碧绿的月光下，数十艘自爆船像黑暗中的恶灵，成片涌来。伯伦希尔的水兵架起船舷边的速射炮，在舰炮射击的同时，集中火力拦截幽灵船队。
　　五联装速射炮是罗兰发明的决战兵器之一，最新式的后装填轻炮！5根炮管共用一套装填、击发和抽壳机构，靠手摇把提供动力完成装填、击发、退壳，体积小、重量轻。由于射速高，近距离使用榴弹时对轻甲的目标杀伤力特别大，专克小型单位。在执行登岸战斗任务时，陆战队甚至可以把炮拆下来装在突击艇上靠近岸边，提供火力支援。
　　这种新式近防炮完全超越了老式的战舰自卫火力，但是造价很高，弹药产量也少，只能给伯伦希尔这样优先级最高的新锐战舰使用。
　　伯伦希尔的炮火越来越准确，越来越密集，蜂拥而来的纵火船被弹雨覆盖，开始一个接一个的爆炸。
　　河面上腾起成片的亮红色火焰，剧烈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烧焦的碎片在空中飞舞。船体撕裂侧扭曲，帆布被火蛇吞没，冲天的烟火将河面照的如同白昼，黑烟经久不散。
　　“麻烦了呀！”
　　阿兰黛尔强忍着揉头发的冲动。隐秘行动轰轰烈烈的打成一片，迦南没注意到是不可能的。更重要的是，不死生物的出现意味着萨洛里安已经回归这个世界。领域溃败的他一定会施展全部的手段。
　　……
6月27日，会战进入第三天。
　　昨晚传来的情报显示，萨洛里安已经回归这个世界。他控制的不死生物开始在多个位置协助迦南进行战斗。
　　好消息是，终极修格斯没有出现，虚境的扭曲意志暂时没有降临。
　　天色微明，军号军鼓声此起彼伏，一股股蓝色的溪流从各个营地中流出，成千上万的士兵按各自标旗结成密集的行军队形。他们直接从军营前往阵线，前方已经有参谋部用旗帜标记了行进线路，各营阵地上也插上了营旗。
　　担任前锋的骠骑兵和龙骑兵已经出动。他们将按照会战部署，阻止精灵的游侠骚扰列队中的大军。
　　集结很快完成，塞瓦斯托第1军、第1、第2、第3、第6、第9军、第12军和维罗纳第2军一线排开，犹如海洋淹没了大地，密集的兵刃在朝阳下煦煦生辉。
　　与此同时，漫野的大军正在赶来，第10、15、16军等主力部队蓝色军服和头盔的羽毛在平原上跃动着，仿佛涌动的波浪。
　　盛大的军阵把一切魔法都禁绝了。精灵一边的巫师从昨天开始就感觉到强烈的生理不适。但是，他们将源源不绝的灵能供给前线，催化召集来的枯法者。


第599章 背水一战
　　源源不绝的灵能供给前线，催化召集来的枯法者。
　　这些由精灵、半精灵、人类堕落变异而来的怪物外形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抽象。它们像昆虫一样长出触肢和口器，皮肤转变成了某种甲壳，畸变的外形甚至惊吓到了蛮族佣兵的溃兵。
　　枯法者后面是半精灵重装步兵、骑兵和炮兵。拥有护甲的步骑精兵部份使用长戟、刀剑等白刃，一部分则实现了火器化。
　　军阵的最后是全部由非凡者组成的精灵游侠、骑兵和超重装骑兵。
　　这样一支装备各异、种族杂糅的混成军团让保卢斯看着眼皮直跳，必须时刻小心不同单位的战斗力和士气起伏，以免在宽阔的战场正面突然出现某处溃堤。
　　“您别那么沮丧，斯坦尼斯，”元老院的代表普洛维斯大人宽慰道：“前线枯法者的状态还算稳定。迦南城里的枯法者出现了更复杂的结构——花瓣似的头部，从脊背和四肢长出触手。它们聚集在嘉拉迪雅所在的星云圣殿附近，宛若灯塔阴影下的花海。”
　　“……”这话让保卢斯听得更头大了。他身边的副官，阿图斯，谭雅和芙罗拉，也是一个个面色凝重。
　　对面的大共和军队形整齐，望不到头的战线从河滩一直绵延到西面起伏的丘陵。战列步兵和炮兵阵地前三十步左右是队形稀疏的轻步兵。保卢斯对他们很熟悉，拜耶兰军团、邦联军中都有这类作战灵活，能担任侦查、前锋、掩护、狙击等多重任务的散兵，在大阵之前与敌交锋，掩护方阵的推进。精灵对他们的评价是远不如游侠，但也是不容忽视，而且数量非常多。
　　“振作起来，神之眷属！”
　　普洛维斯热忱地鼓舞着大家。以元老院的名义，他带来了晋升保卢斯为元帅的任命书和元帅杖。
　　“我们聚集了迦南的全部精兵！”（其实并不是，雅兰和蒂德薇熙的游侠不在这里。）“我们有源源不竭的兵力粉碎所有的敌人！”（这也不对，兵力的匮乏甚至让迦南抽干了幽暗沼泽和城里的巡逻部队。）
　　“光辉精灵的神器已经激活，用不了多久，战略兵器“创世纪”就会把所有人类连同他们的阵地烧成玻璃！”
　　这番话立刻鼓舞了指挥部的士气，战意高涨起来。普洛维斯很满意，对保卢斯说道：“人类竟敢脱离自己的城堡，在平地上和我们交战？”
　　“伽利雷·伽图大人也会亲临前线，是时候让卑微的蠕虫见识见识迦南两个纪元积淀的厚重。”
　　保卢斯考虑片刻道：“敌要塞、壕沟工事建设仓促，难以抵挡我军全力一击，其后便是许愿之器；但是敌军数量众多，后续源源不绝，可以通过野战牵制我军。”
　　“那很好，”普洛维斯颔首笑道：“用枯法者攻正面，牵制他们的主力，再投入战略兵器，若是他们败得快，我们就顺势攻击后面的要塞。”
　　半神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枯法者便宜。”
　　……
6月27日，8时。
　　一声天鹅音的长号刺破天际，会战开始。迦南以3万枯法者为先导，向拜耶兰阵地发起全线进攻。他们大部分是失控的军团兵和半精灵军人，哪怕陷入疯狂也能维持基本的组织。保卢斯将他们全部投入正面。
　　烟尘滚滚，变异之军形成了宽数里的潮水，所过之处树倒木断，鸟兽绝迹！
　　战列线上的步兵只见灰色的潮水漫过原野，变异的四肢雨点般敲打着大地，闷雷般的奔袭声几乎要把心脏从胸腔中震动出来。
　　数以万计扭曲的非人之物要吞噬一切的恐怖气势单单是看到也会从心底深处赶到惊恐！
　　身处烈日要塞的罗兰也能感受到那种千军万马的威势，虽然大共和军步兵阵列严整，但真正面对怪物一样的敌人时，依然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迦南的兵种质量高的吓人，枯法者的冲击力和杀伤力完全不亚于人类的重骑兵，攻击和防御的强度可以以一敌五，甚至以一当十。半精灵都是迦南老兵，纪律严明、战技娴熟，装备比拜耶兰的军官还要精良。
　　精灵部队就更加强大了，在一对一的战斗中，人类序列7的非凡者只能勉强不落下风。
　　罗兰对战列步兵能否独自坚守阵地很是怀疑。先前锦戈战役灵能军团惊人的强度甚至让他对棱堡都不那么自信了。
　　但是，第一波攻击是必须要面对的，大共和军步兵必须为大量的工事修筑争取时间，必须把战线往前推，为正在准备的奇观争取防御纵深！直到全军形成纵贯战场的工事，迦南的军阵才有可能被割裂，届时才是格里菲斯决定性的击败精灵和魔法的时候。
　　灰色的枯法者距离步兵线越来越近，抽象的触须和外形充满了这个视野。身为序列5的罗兰目不转睛，抓着望远镜的手已满是汗珠。
　　“炮队射击！”
　　火光的闪动连成一片，成千上万股硝烟腾空而起，炮兵阵地上的火箭和炮弹掠过兵线，在广阔的平原上坠落，溅起一团团的泥土，随后有些地方炸开耀眼的火团。
　　野战炮此起彼伏地喷出火焰，火门上腾起白烟，炮身向后一退。刚刚停稳，炮手已经开始第二轮装填。训练有素的炮兵以每分钟三发的速度发射，12磅炮和6磅炮从两翼进行交叉射击。迦南的阵列纵深很浅，正面射击的威力被大大削弱，斜向射击可以杀伤更多目标。
　　火箭也瞄准了枯法者突击的关键位置，带着尾焰如同嗡鸣的蜂群，在空中刻下歪歪扭扭的印迹。
　　重火力不断命中枯法者，能看到它们多处队伍被打穿。这些没有感情和怜悯的怪物机械地前进，毫无退意。
　　随即，迦南的远程火力也开始还击。白塔四周的半精灵炮队齐射划破空气，在空中留下嘶嘶的声响，一道道白色的淡淡尾迹越来越密集，最后几乎结成直线。
　　白烟几乎将双方的炮队遮盖，耀眼的火光成片闪烁，视线一片模糊。
　　突然，枯法者冲过了炮火的弧线。挡在它们前面的，是成排临时构筑的胸墙，胸墙后站立着一排排红色的火枪兵。
　　步兵已经结成了四面对地的空心方阵，前排的士兵半跪在地，后排的士兵举枪向前。最先冲出烟雾的枯法者发出怪叫，绕着空心方阵密密麻麻的刺刀丛跑过，试图攻击他们背后。
　　先前的战斗经验已经让军队意识到战列步兵和一层胸墙挡不住灵能强化的近战部队，严密的战列很容易被多点击穿，严守纪律的步兵会遭到几个方向的夹击。军官和士兵们一致认为反骑兵作战的队形更加稳固，如果前后左右都有胸墙就更好。就算打不死灵能生物，也能守住防线，等后方重火力支援。
　　不过枯法者毕竟不是胆小的战马，谁也不知道它们是不是会一直绕着转圈。双方刚刚接触，空心方阵的面向冲击的三面同时齐射，各中队的轻型四磅炮以霰弹射击。
　　密密麻麻的弹雨在方阵的空隙横扫，如同道道狂风刮过。方阵周围成片的枯法者如同被刮落的枯叶般纷纷落地，甚至愣在原地。
　　后面更多的枯法者涌入方阵的间隙，只见一排排锋利刺刀寒光闪闪。它们立刻在刺猬般的刺刀丛下分成几股，往左右两翼倾泻。
　　枯法者中还混杂着部分半精灵骑兵，他们的任务是引导和监督这些怪物，但是第一次实战完全脱离了设想。半精灵骑兵在交战后立刻失去了对军队的控制，既不能指挥，也不能收拢枯法者，只能任由他们跑得到处都是。他们自己，则像古典时代的骑射手一样从空心法阵外策马跑过。有的仗着精湛骑术以手中的骑弓快速发射着轻箭，有的跳下马来，用骑枪和短斧攻击拜耶兰步兵。
　　有一些枯法者也加入了对方阵的攻击，靠着坚甲和锐爪撕扯战列，杀得战列步兵惨叫四起。但是，很快的，拜耶兰的燧发枪兵们就在军官和军士指挥下瞄准了他们。
　　密密麻麻的铅弹如同暴雨般落下，空心方阵外威胁最大的半精灵和枯法者当场倒下一片。
　　三轮齐射之后，拜耶兰步兵开始自由射击，方阵外挤成一片的密集敌人让射击命中率高得惊人，堆积的尸体几乎超过了胸墙。
　　“你们看，个体的强弱并不决定战斗的胜利，”罗兰大喜过望：“智慧和组织度才是！”
　　“噢……”参谋和副官们拖长音调附和了一声。
　　枯法者的面板的确强大，至少比锦戈战役时拜耶兰的灵能军团更强。但是，狂化吞噬了它们的理智，失控毁灭了组织度。在有组织的交战中，枯法者连最基本的集结和收拢都做不到。
　　但是，会战才刚刚开始，大家都知道枯法者只是被驱使的炮灰，威胁最大的是迦南非凡者和隐藏的强者，拥有压倒性力量的神话生物和封印物尚未登场。
　　各前线空心方阵中的救护兵忙的不停，将一个个受伤的士兵拖回中央的安全位置，看似单薄的方阵如同屹立在潮水中的磐石，不停歇地喷吐出火焰。
　　突然，风中混入了一些异样的杂音。充斥着钢铁、火焰和枯法者的战场上突兀地出现了五个黑色巨茧，转眼间爆碎开来。巨茧中出现的，赫然是十几根灰白色獠牙状巨刺和肿胀的肉块。
　　这些肉块涌动着，裂开的缝隙如同深渊，发出沉沉回响，就仿佛是地下埋葬着恐怖的巨兽，正在将嘴伸出了地表尝试透气。这些怪异而清晰的体形轮廓，让那些曾经在维罗纳、拜耶兰目睹过某些惊人之物的人为之一颤，仅仅是匆匆一瞥就从心底泛起寒意。
　　这东西刚一出现，枯法者就像是投海的旅鼠一样，成片的投进裂缝中去！
　　“格里菲斯呢！？”
　　罗兰叫喊起来，他每隔半小时就要问一次，这会更加急迫了。副官们也只能告诉他勋爵已经返回，正在集结部队，组装神器。
　　出现在战场上的怪异物体眨眼间吃掉了成百上千的枯法者，它们的外壳也开始浮现出了一层神秘而深邃的光膜，表面呈现出了浓稠的深黑色，就仿佛是无垠的宇宙中的黑洞，视线都无法从中逃逸。
　　忽然，那层黑色的光膜表面出现了波纹般的荡漾，一个巨大的物体钻了出来。
　　蜘蛛般的八条触肢支撑着庞大的身躯，章鱼似的卷曲触须末端有着金属刀刃一般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