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知礼回答:“虽然方方面面都考虑了,可以保证这个活人不会因为阴婚而受到伤害,但这种事情还是以自愿为原则最好。因此,景莲生会许诺这个活人景家的一半财产作为回报。”
“首富家的一半财产?”师父笑着说,“这样的交易,恐怕很少人能够拒绝。”
“原本是这样计划的……”应知礼说着,目光流荡到白情脸上,“只是没想到会选上了我的好侄儿。”
“你可拉倒吧!”师父毫不客气,“别人就算了,你和白情见面的时候,能看不出他是活尸?你看出了,还把他带进景家,是什么意思?”
应知礼淡然一笑,答道:“实则是与贤侄相谈甚欢,颇有一见如故……”
“你打住,”师父断然打断,“你就说实话。”
应知礼说道:“我瞧那景女士似乎心有所图,如果真的招了一个活人入局,恐怕会平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而当我遇见贤侄,感叹真的是天意使然,一切都是缘分,实在妙不可言。”
白情想到景女士那一系列安排,也实在觉得古怪:“是啊,她给我安排的那些食物和仪式,都是往吸人阳气、破人命宫的方向使劲儿的。得亏我是活尸,要是个活人,真是大大的受害!”
应知礼颔首:“不过,景莲生刚回来两天,还不知道景女士有这些举动。他只见到了你,觉得你不符合阴婚条件,昨晚有些粗暴地请你离开,还请你见谅。”
“什么见谅不见谅的?”白情笑笑,又对应知礼说,“既然大少爷只是想要一个沟通阴阳的桥梁,其实活人和活尸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吧?说起来,我这个活尸比活人还好一些,至少忌讳还少一些。他也不用担心累及无辜了。”
想到大少爷原来为那个阴婚活人打算了这么多,又是送泣血古董镯,又是送景家一般财产,白情不禁恋爱脑爆炸:他可真是我见过最善良最美好的厉鬼啊!
应知礼回答道:“事情的确是这样的。我也深劝过他,一时半会也没找到合适的活人人选,如果贤侄肯行个方便。”
“我行,我方便,我特别能行方便……”白情简直要跳起来答应。
应知礼却一笑:“景莲生今日叫我来,就是特地来找你的。”
白情一听,可以说是心花非常怒放了:“是吗?他让你来找我……”
应知礼说:“是的,他让我来找你,说他昨日驱赶你的时候稍嫌急躁,实在有些鲁莽了……”
白情低头轻声说道:“嗯……”
应知礼继续道:“还没来得及把血丝镯给撸回来。”
白情:……啊?
原本价值帝都一套房的手镯,白情就不太舍得还回去,现在知道是景莲生的贴身遗物,那就更不舍得了。
白情握紧手镯,摇摇头,说:“不是说你劝他了,让他找我做新娘吗?”
应知礼无奈一笑:“景莲生对此提议似乎有所抵触,可能是对你有什么误会,竟然说你可能心智受损,实在不是合适的人选。”
白情:……心智受损……是说我智障吗?
连是说人智障都这么委婉,可见他其实是一个温柔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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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可真是天大的误会啊。”白情答道,“我是完全民事责任能力(死)人。”
勇敢小活尸是绝不会轻易放弃的。
他眨了眨眼睛,满脸期待地说道:“这样吧,师伯,你就好人做到底,带我去跟他再好好沟通沟通。”
还没等应知礼答应,师父就插了一嘴:“师哥啊,其实这事儿我也还没听明白呢,这个景莲生到底是什么来头,景水芝又是在干什么?更让人不理解的是,师哥你怎么就掺和到景家的家事里头了?”
“需要我和你详细说明吗?”应知礼微笑以对。
师父却摆摆手:“唉,不要,我不想知道。”说着,师父又喝了一口可乐,转头语重深长地对白情说,“这里头水很深啊。”
白情哪里不明白师父的意思?
景家的事情显然很复杂,白情要是卷进去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然而, 白情现在不知怎的,特别上头,自从遇到了景莲生之后,就真的更中邪了似的,饭都吃不下,只想吃【】。
爱情这玩意儿可不是开玩笑的,比小孩子喝到的第一口可乐还叫人上瘾。
白情一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精神有问题,一边又觉得这个精神问题让自己特别精神,也不是没好处的。
之前那人间十年,说实在话,他总觉得自己还没醒,还是泥土下一具支离破碎的烂肉,直到遇见了景莲生,他才觉血肉丰满,有了声色。
为着这一份温度,他也要当一回飞蛾。
师父看着白情这样子,呼出一口气,像是被可乐嗝气了,又像是在叹气。
他拍了拍白情的肩膀,似是还有什么叮嘱。
白情眼中闪烁着不容动摇的坚定:“师父,不必劝我,对于大少爷,我是势在必得!”
师父说:“我没想劝你这个,我是说可乐喝完了,眼见你说不定有去无回,趁现在你还在,赶紧去给我再驮一箱回来。”
白情:……还真是我的亲师父。
白情只好出门去买可乐。
这下,屋子里就剩师父和应知礼两个活人了。
应知礼笑着说:“你支开师侄,想必是有话要和我说。”
“没什么话说。”师父站起来,“我就是想和你【】。”
应知礼并未被这发言惊愕住,仿佛一点不意外,他还是一脸斯文:“恐怕于礼不合。”
“怕什么,这儿又没有人。”师父一把坐到应知礼大腿上。
风扇上的恶鬼:????我不是人???对哦,我好像真的不是人……
师父丝毫不客气,双手齐出,就是要直捣黄龙!
却没想到,手上一疼,原来应知礼的长衫之内,腰胯之上,竟缠着一圈护身铜贯,让外人不能触碰他的要害之处!
“这是九锁连环……”师父眼神一凝。
每一枚铜贯都铸有微小的凸起与凹槽,环环相扣,纵横交错,咬合之处乍看是缭乱不堪,仿佛是细细的黄铜腰链凌乱交织在应知礼腰胯之上。
实质暗藏乾坤,排列之法源自天罡地煞三十六天将之星宿七十二地魔之星宿布局,咬合连接,更是暗合了“天干地支”的玄妙之理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要解开这个暗扣,便必须从这玄妙之处入手,其困难度不亚于做高数题。
师父一下胜负欲也上来了,撸起袖子就是干:“我就不信我解不开!”
说着,他勾起锁链,吭哧吭哧解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白情捧着一箱可乐回来,进门就看到师傅大马金刀跨坐在应知礼大腿上,满头大汗地在解铜贯腰链。
白情有些不能理解这个画面:“我来得不巧?”
师父恼了:“别吵,这是九锁连环护命铜贯……要熟悉天文地理玄学术数才可找到解环的诀窍。”
白情一下松了口气:哦,原来是在做题啊。
吓得我,还以为你们俩要开干呢。
应知礼却把手一抬,将师父从腿上搬起来,放到桌子上,整了整衣冠,说:“小泽如果对这个结构感兴趣,我可以送你。不过眼下,我还是得先将贤侄送回景宅,见一见大少爷,商量阴婚的事情。”
师父也有些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摆摆手,说:“算了,你们去吧。”
应知礼道了声告辞,便要带着白情离开了这个屋子。
白情与应知礼并肩走下楼梯,刚迈出几步,他忽然像是被什么念头绊住了脚,停下脚步,不自觉地抬手轻抚着自己的脸颊,眉头微蹙:“可是……大少爷明确吩咐过我,要我恢复原本的模样。”
他脑海中闪过景莲生那张写满冷漠不满的脸庞,心中暗自揣测:感觉他不太喜欢这张脸……
应知礼迈步上前,指尖搭在白情的面骨上,细细感受了一番,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淡然一笑:“贤侄,你似乎原本就差不多是这个模样。”
白情也略感惊讶:“是吗?”
“倒也不能完全肯定。我虽略懂骨相复原之术,但这样的术法也只能复原个大概,无法做到百分之百的准确。”应知礼缓缓说,“不过,根据你的骨相来看,你的模样应该与现在相差无几,至少也有八九成的相似度。”
白情也有些意外:原来我本来就长这么好看啊?真不愧是我啊。果然古人说“相由心生”是很有道理的。
白情随应知礼回到景宅,走过池塘,就听到风摇叶动。
白情把目光投入池塘,又看到池塘之下的淡淡绿色,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这是古莲要长起来的前兆。”应知礼回答道,又抬手做出请的手势,“景莲生就在里头,你自己进去和他沟通吧。”
白情抿了抿唇,整了整衣冠,抬腿往西屋里走。
他轻轻推开西屋的门扉,屋内光线幽暗,仅有一缕微弱的光线从半掩的窗棂间溜进,勉强照亮了室内的轮廓。
靠墙摆放着一张金丝楠木制成的圈椅,其上端坐着景莲生。
景莲生仍是赤眸长发,一套黑色寿衣,衬得他毫无血色的脸庞更是苍白如纸,毫无生机可言。
任何人看到这样的一个存在,都会惊恐地大叫“白日见鬼”!
也只有白情一下就双眼冒爱心。
景莲生的目光碰触到白情后,旋即涌起冷意:“看来你并未把我的话听进耳里。”
白情正想辩解,还未及开口,就有滔天戾气铺面而来,几乎要把白情压垮。
头顶像是有千斤重担猛然间压了下来,让他的脊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摩擦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开来。
白情咬紧牙关,全身的肌肉都紧绷到极致,努力在这股几乎要将他摧毁的压力中寻找一丝生存的缝隙,心里却非常明确:景莲生长得有多好,脾气就有多坏。现在要是不赶紧辩解,只怕真的要被五马分尸。
白情拼尽全力,气沉丹田,咬紧牙关,从牙缝中硬生生挤出了四个字:“我自己来!”
这句话突兀又坚决,让原本一脸冷冽的景莲生也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也得益于这份疑惑,景莲生对白情的压制稍稍放松了些许。
白情只觉头顶那仿佛千钧重的压力瞬间减轻了不少,让他得以喘息。
但景莲生那双赤眼中仍旧闪烁戾气,白情心中明白,危机并未完全解除。
于是,他当机立断,把手放在脑袋上——“咔嚓”一声,他把自己的脑袋拧了下来。
景莲生这下是真的被震惊到了,莫名产生一种“算了,我学富五车,天潢贵胄,不要和脑残癫公计较”的心态,将全部压制撤回。
白情感觉那股令人恐惧的压迫感终于全部消散,才小心翼翼地端着头,往景莲生跟前迈了两步。
但没走第三步,景莲生就是一记眼刀发来,几乎是在说:莫挨老子。
白情忙见好就收,停下脚步,手里捧着的脑袋露出讨好的笑容。
那画面倒是挺诡异的。
但景莲生本身就是厉鬼,也不会被这种情景吓到。
白情手里的脑袋开口解释:“您之前说过,如果我没办法把面相改回去,您就要亲自动手拧下我的脑袋。我想着,这事儿怎么能让您亲自动手呢,多累人啊,所以我就自己先动手了。”说完,他还不忘让自己的脑袋在自己手心露出一个真挚美好的灿烂笑容。
景莲生倒没有想到白情是出于这个原因把自己脑袋拧下来。
景莲生扯了扯唇角,冷笑道:“你不会以为自己很机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