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长老灰暗的眼睛张开。
他已经看不清谢星竹的表情了。
他在心魔劫里看到江陆晚的那一刻,于长老就知道,自已渡不过。l
他既不是无心无情,做了坏事又毫无悔意的魔头,又不是真的问心无愧。
化神期的心魔劫将他心底的恐惧与怯懦无限放大,那声音只问他一句“我当真是邪魔吗”,他便承受不住了。
如今渡不过劫,连性命都要一并丢掉,也算他咎由自取。
于长老缓缓闭上眼睛,生命在一点点抽离。
人之将死,倒不如把事情都说清楚,将愧疚和痛苦道出,也让他干干净净的走。
而不远处的众人则一片哗然。
有人质疑,有人惊诧,有人鄙夷。
而谢星竹持剑抵着于长老的脖颈,面上却没有松快的神情。
他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眼底疲倦而倦怠的神情,唇角也跟着下撇,手中的剑重新落入剑鞘,而他也垂眼缓缓向下走着。
一步一步的沿着台阶向下,周围人下意识避开了谢星竹。
天元宗的弟子们凑上来。
“于长老竟然做出那种事?明明是自已作孽,竟然还敢在外出的时候针对我们天元宗……”
“他们还有脸问我们要说法?明明该是我们问他们要说法!”
“大师兄,你现在是元婴期了?三十岁的元婴期,应该是修真界第一人了吧?”
“大师兄,现在江师弟的冤屈洗干净了,大师兄也不必再担心了……大师兄?”
曲南絮的目光左右看了眼,她心中极度不安。
但她还是从储物戒里摸出清魔果,小心凑到谢星竹面前:“大师兄,我们找到清魔果了。”
谢星竹看着递到面前的清魔果。
“大、大师兄?”曲南絮没敢问江陆晚在哪,只小声叫了句谢星竹。
一时间没人敢问江陆晚。
场面沉默着,曲南絮艰难的站着。
她的脸色显得有几分难看,却仍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谢星竹的表情。
谢星竹的注意力落在那只果子上,他没伸手,就那样安静的看着清魔果。
身后突然传来了撼哭声:“师父——”
紧接着神安宗的弟子们三三两两的哭了起来。
于长老终究是仙去了。
谢星竹像是刚刚清醒似的眨了眨眼睛,他摇摇头,轻声道:“用不上了。”
“江师弟他……”曲南絮的眼睛微微瞪大。
她愣了下,先说了句不可能,又望向谢星竹的手。
“那师兄你的婚契……”
谢星竹看了眼手腕,他的灵气瞬间滚入婚契间,下一秒,谢星竹的眼睛瞪大。
他一刻不停地冲向秘境闭合的方向,原本冷静的神色终于生出一丝裂纹。
“开门——”
然而掌控着秘境开合的弟子愣了下,紧张的跟谢星竹道:“开不了……打不开了。”
“大师兄,秘境里还有那种东西,联盟的意思是,就此封存秘境,再也不打开了。”
弟子的声音在颤抖。
眼前的谢星竹并不像是他们平日里接触的那个和煦的大师兄,反倒是冷冷的,微垂的眼底敛着冰冷的意味。
“再不打开了?”谢星竹说话的时候顿了下。
他颤抖着将灵气灌入婚契,再次感受着江陆晚的位置。
然而那位置极为分散,很混沌。
仿佛散落在四处。
“就算要打开,秘境也是十年一开……我们想开也开不了啊。”那小弟子艰难道:“秘境十年一开,由众位长老撑开秘境入口……谢师兄,往年你也负责过,怎么忘了。”
谢星竹的目光掠过空地。
他摇摇头,神情间有几分空白,又渐渐回神。
“十年。”他念了句:“那就十年。”
“大师兄你说什么?”
谢星竹:“没什么……修土年岁长,十年不算多,我还等得起。”
他深深望了眼天空,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在那之前……得先扫清隐患才行。”
第164章 苏醒
碧色的天际下,灼灼日光穿透深绿的树冠,一路投下斑驳树影。
官道上马车缓缓向前行着,走到阴凉地,车夫才松了口气。
马车内的小姐也撩开帘子,探出头来透气,只是她一打眼,便看到不远处躺着什么。
“徐伯,停车。”郭妍春叫了声,待车停下,她才掀开帘子,指了个方向:“徐伯,你去看看,那是不是个人?”
车夫翻身下车,走过去看看,才赶回来道:“小姐,是两个人,一个身上有伤,另一个……不知怎么说。”
郭妍春犹豫了下,但医者仁心,她还是下了车。
“既然受伤昏迷了,不如我们先把人带回去。”
车夫惊了,他下意识否认道:“小姐,你还未出阁……”
“救人罢了,况且真要让人误会倒好了。”郭妍春的语气硬了点。
徐伯无法,只能跟郭妍春一起把人抱上车。
两人都有伤,一个抬上车时还在龇牙咧嘴,另一个……
郭妍春的动作顿了一瞬,她垂眼看着那人的面容,忍不住深吸了口气:“他……长得倒是挺好看的。”
等把两人搬到车上,徐伯继续向着城内赶,而郭妍春则伸手为二人诊断起来。
然而诊断后,郭妍春惊疑不定的望着榻上那张漂亮的面容。
郭妍春紧张的攥着拳,但犹豫再三后,她还是从储物戒中取出颗丹药,小心喂进他嘴里。
“希望……没救错人。”
郭妍春的眼神复杂,又渐渐坚定了起来。
.
江陆晚睁开眼时,只觉得脊背被硌得生疼。
他喉咙里发出声浅浅的呻吟,手又捂住脑袋,烦乱的记忆充斥着神经,让他一时间都没缓过来。
门突然被推开,江陆晚瞳孔一缩,目光瞬间落在门边,对上了来人的眼睛。
“你……”
凌飞扬几乎是飞奔着扑到江陆晚身上的。
他狠狠的搂着江陆晚,几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叫着。
“你终于醒了……如果你再不醒,我真的要疯了!”
江陆晚愣愣的拍拍凌飞扬的后背,憋了半晌,只问了句:“谢星竹呢?”
凌飞扬深吸了一口气。
他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江陆晚,在他无辜又期待的眼神中,咽下了脏话。
凌飞扬幽怨道:“只是听说你恋爱脑严重……没想到能严重成这样。”
江陆晚的大脑一片空白。
生命最后残余的疼痛感似乎还影响着灵魂,他愣了会儿,才想起发生么了什么。
他呆呆的站着,嘴巴张了张,半天才将目光落在凌飞扬面上:“我……还活着?”
李代桃僵,一直都是他压箱底的保命手段。
连江陆晚自已都没想到,有一天他用李代桃僵,是为了用自已的命去换别人的的命。
不过他不后悔,他甚至还故意放任灵根自爆,给那只大手带来一点“不痛不痒”的麻烦。
但在闭眼的那一刻,江陆晚都没想到自已能活着再睁开眼。
他关注着凌飞扬面上的神情,谨慎的问道:“发生了什么?”
凌飞扬瘪瘪嘴,这才解释道:“跟谢星竹没关系……是我救的你,现在距离那次修真大比,都过去快三年了。”
“三年?”江陆晚的睫毛颤了下:“怎么会这么久?”
凌飞扬指指自已,“因为是我一个人把你找回来的……当时我被困在秘境里面了……”
凌飞扬作为一只妖兽,根本没有资格参加修真大比。
跟着天元宗的队伍进入秘境也是因为他嗅觉灵敏,可以帮他们找灵草灵药。
事情渐渐乱起来后,凌飞扬干脆脑袋一埋,借着自身的妖兽气息隐藏起来了, 然而也因此错过了出秘境的机会。
“你当时被捏碎的时候,我正躲在下面……我在传承殿找到了一个能够吸收魂魄的器皿,刚好把你的魂魄收集了大半。”
“我也不知道你的魂魄怎么保留得那么完整……大部分的残片都找到了,剩余的残片有的被缝隙吸走了,有的散在秘境内。”
“那器皿指了个大致位置,我等到了附近,就用鼻子把你的魂魄一点点嗅出来,一连收集了两年多。”